那方阮紅俏在籌備着今晚離開漠城的一應事宜,這邊阮鳴卻急急的趕到阮文淵的書房。
阮文淵正在奮筆疾書,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大兒子如此急躁過,停了筆,擡起頭,微微蹙眉的問道:“鳴兒,什麼事把你急成這樣?”
阮鳴擺了擺手,屏退下人,侍立在阮文淵書桌前,道:“爹,您可知道那毆打日暮二皇子的是何人?”
阮文淵不悅的道:“不就是那寧採臣?整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這事都過去這許多天了,還來問我作甚?”
阮鳴弓着身子,壓低聲音道:“爹,那個寧採臣原來只是個虛名,真正毆打二皇子的是我的妹妹,魏芸孃的女兒!”
“什麼?”阮文淵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這,這怎麼可能?那孩兒從哪裡學來的功夫?居然在日暮國衆多大漢的護衛中將那二皇子打成那般樣子?
“她這兩年一直女扮男裝跟逍遙王混在一起,若不是我兩年前在天雲樓見過她和逍遙王一次,現在根本就認不出來。”
阮文淵頹敗的跌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語道:“想不到我阮文淵居然生了這麼出色的一個女兒,敢去毆打日暮皇子!”
“爹,她還尚小,莫不是受了那逍遙王的利用?”
“也有這個可能。只是那逍遙王成日裡不學無術,唆使你妹妹毆打皇子作甚?難道是想針對我阮家?”阮文淵若有所思的低喃。
“哧——”阮鳴覺得這是自己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不由譏誚的笑道:“爹,若說那小子心血來潮的指使那孩子這麼幹,我倒是相信,但以他大字不識幾個、整天只知道幹些混事來看,決計是沒那智慧的。如若是針對我阮家,那日朝堂之上,他大可稟告皇上,那寧採臣是阮家的孩兒。”
“你分析得頗有道理。”阮文淵這才舒展開眉頭,冷哼道:“就算皇帝怎麼喜愛他,他卻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是的,爹爹,只要我們先協助太子拿下帝位,這大燕江山,將來必定是我阮家的。”
阮文淵瞪了阮鳴一眼,道:“鳴兒,你都做祖父的人了,怎地還不懂隔牆有耳這話的意思麼?有些話,擱在心裡就行了。”
“爹您教訓的是。”阮鳴恭敬的低着頭。
“那孩兒長得可好?”
“呃?”阮鳴愣了愣神,纔回味他所指何人。“她比煙兒要高上半寸,比芸芷還要美上幾分。”
“是嗎?”阮文淵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既然這樣,權且就讓她去參加桃花宴,你明日陪着她,務必讓二皇子選中她,將來說不定有用得上日暮國的地方。”
“可是,爹,您難道不怕那二皇子認出那孩兒就是毆打他的人?”阮鳴擔憂的問。
阮文淵老奸巨滑的道:“這個倒不用擔心,那日處於一團混亂,且她着的是男裝,哪有人注意她的容貌去?明日務必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是。可她功夫高強,孩兒擔心……”
阮文淵想了想,狠絕的道:“你帶着司馬府的衛隊,找個地方把魏芸娘給關起來,我不相信她不就犯。”
“知道了。”
酉時,阮紅俏與燕藜才準備妥當一應離開漠城的事宜,這才折身回司馬府。
春末的天氣已經黑得比較晚了,微微的清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
呵,今晚就可以離開這了。如是想着,阮紅俏的步子也顯得格外的輕快起來。
可是,阮紅俏回到竹苑時,等待她的卻是這樣一副景象——院門洞開,吳媽跌坐在門前老淚縱橫,小玲兒撫着大廳的門框嚶嚶嚀濘,幾隻碎裂的蘭花花盆四灑在園中,孃親平時坐的躺椅歪倒在一側……
她頓了腳步,有些不敢相信這平日裡安寧的棲身地此刻竟是如此的蕭瑟。
吳媽與小玲兒聽見聲響,顫顫巍巍的奔到阮紅俏跟前,摟着她,泣不成聲。
她知道,他們把孃親給“帶”走了,目的就是逼迫她去參加桃花宴!
阮文淵,你觸到我的逆鱗了!阮紅俏咬着嘴脣,極力的隱忍着不讓自己顫抖。
半晌,她才恢復情緒,安慰吳媽及小玲兒道:“別擔心,寧兒這就去把孃親帶回來。你們去把東西收拾收拾,不消多久,我們就大大方方的離開這。”
阮紅俏回臥房取了燕藜送她的那把匕首隱進袍袖之中,施了輕功,往前院掠去。
這阮府也大得可以,疾馳了半盞茶的功夫才依稀得見建築物的輪廓及幾星昏黃的燭光。可以想象,那竹苑是多麼的偏僻了。
阮紅俏沒到過前院,她不願意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去浪費時間亂闖,是以一步不停的朝建築物掠去。
有人看見她,暴喝道:“什麼人?”
阮紅俏也不答話,飛身直撲那人。
那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顫聲叫道:“來人啦,有刺……”
話沒喊完,卻被阮紅俏一手卡住了脖子。
“別叫了,叫再多的人也沒用。我不要你性命,你只需帶我去找阮文淵即可。”
聲音之清冷,直叫那人一陣哆嗦。
“我……”那人被扼住脖子,話語艱難的道:“我不能帶你去,老爺會殺了我的。”
這時,有幾人大約是聽了聲響拎着燈籠出來,阮紅俏纔看清這些人皆是下人打扮。
“是嗎?那我現在就殺了你。”阮紅俏說着手上一用力,但聽見“咔嚓”一聲,那人便軟趴趴的倒了下去。
那些人本是想逃,卻是邁不動步子。
紛紛腹誹:這樣一個俊秀的小公子,怎麼取人性命如若碾死一隻螻蟻一般輕鬆?簡直跟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似的?
“你們,誰帶我去找阮文淵?”阮紅俏瞪着一雙美目,眼中晶瑩的折射出燈籠的昏黃,讓人覺着一陣森寒。
“沒人願意帶我去嗎?”阮紅俏嘴角泛起一抹譏誚的笑,卻是比她冷着一張面孔更讓他們害怕。
這時,從阮紅俏旁邊的屋子中一個小男孩手巴着門框,伸出一顆小腦袋,膽怯的說:“你放過他們,我帶你去。”
阮紅俏側頭打量着他,那孩子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年紀,模樣倒是清秀,只是一張臉在燈籠的映照下卡白卡白的。
小男孩戰戰兢兢的跨出屋子,帶頭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