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到了南城門外的“別離亭”,阮紅俏便與副將孟珈商定,由自己帶領三萬重騎兵、七萬輕騎兵先行趕往幽州。
在大多數將士的眼中,他們雖不曾親眼見識過眼前這名女子的事蹟,但在整個軍中、抑或是整個京城中,早已將她傳得神乎其神。毆打日暮皇子,助楚太子平逆,此次京城平亂,主動請纓上戰場,每一條都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更何況她只是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女子!
寧採臣的名號,早在四年半前,已經在京城響噹噹的被傳頌着,待衆人知道寧採臣居然是女兒身時,更是對她的膽識佩服得無以復加。
他們都知道這女子在他們新帝眼中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將來極有可能是那位母儀天下之人!他們信服她的能力,感動於她的親力親爲,在這樣一名女子的帶領下,他們堅信,一定能將日暮人趕回老巢去!
而在孟珈眼中,這個女子雖然年輕,但是她渾身透出的霸氣以及眼中堅定決絕的凌厲之氣,足以讓人輕而易舉的對她無條件的服從,就算是自己這個大半生在軍中度過的老軍人!
“將軍。”穩坐馬上的孟珈抱拳,朗聲道:“萬萬要小心!孟珈一定會帶領衆將士速速趕到!”
阮紅俏看着眼前這個已年屆半百、留着黑鬚的精壯男人,他眼中透出的剛毅與渾身的正氣,心裡深信他是真心擔憂着自己的安危的。不由堅定的點了點頭,道:“如此,本將軍就先行了。”
“送將軍!”一衆步兵及送行的百姓朗聲齊呼,幾十萬人同時高呼的聲音在空中久久激越不散。
目光掃過一衆軍馬,阮紅俏頭也不回的朗聲道:“君越,傳令下去,一衆輕重騎兵隨本將軍打馬先行。”
“是!”亦是一身戎裝的君越抱拳領命,打馬朝隊伍前面行去。
阮紅俏望向遠處那城頭之上,那抹孤身而立的黑色身影雖是瞧不真切,但是她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一定是望着自己的。
燕藜,相信我,我一定會很小心的保護自己,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死去!
狠心的別過頭,決然的道:“我們走。”
“駕——”
阮紅俏一抖馬繮,棗紅色的追風便揚蹄而去。在她的身後,是她的朋友們及一衆暗樓的手下。
軍隊曉風露宿,歷時十三天,終於趕到幽州。
這真是一座古老且悠久的城池!三丈高的青石城牆歷經上百年的風吹雨淋,屹然巍立,光滑的青石磚泛着幽幽的青光;
那城門之上,隸書的“幽州”二字經過歷史的洗禮,已然有些斑駁。
朱晨及幾位天鷹剎的同仁,早早便迎在城門口。
見了阮紅俏,打馬上前而來。
阮紅俏微微頷首,問道:“現在戰況如何?”
朱晨抱拳道:“稟將軍,最初的三日,軍隊應戰七次,雙方各有死傷,但我方軍隊傷亡更慘重一些,而後戚崴將軍下令,死守城池。暮千雨已攻城六十餘次,所幸的是幽州城佔了地利,一衆軍民同心,他日暮大軍就算再勇猛,暫時也奈何不了。目前雙方正休戰。”
“嗯。”阮紅俏點了點頭,道:“城中百姓可有撤離?”
朱晨囁嚅着道:“老弱婦孺已是撤離到附近的州郡,但是那些精壯男子誓死也要守衛家園,如今正幫忙砍伐滾木,開採石頭。”
阮紅俏聽聞之後,心下一酸,道:“難得他們有這樣的覺悟,就隨了他們吧!弩弓的材料準備得怎麼樣了?”
“一應材料都準備好了,那些工匠前日纔到,目前正連夜加趕,城中的匠人亦自發的加入到了打造弩弓的行列中,連着從京城帶來的弩弓,大約有四萬來支。”
“很好!”阮紅俏說着轉頭對一側一名年輕將領道:“王攀將軍,傳令下去,着大家好生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就投入戰鬥之中。”
“是,將軍!”男子領命。
這人便是以前被蔡元軍威逼造反,而後在城中被阮紅俏拉攏,及時投誠,努力平亂,之後被認命“建安將軍”,接手蔡元軍之前隊伍的王攀。
“雲澤,符大哥,趕了十多天的路,你們大夥也去駐地休息休息。”阮紅俏轉向雲澤等人。
“那你呢?”韓笑問。
“我先去城頭上看看。”轉而對着朱晨,道:“朱晨,帶我去外城看看。”
“是。”
說着兩騎策馬揚蹄,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才來到幽州外城。
阮紅俏利落的跳下馬,隨着古老的階梯,緩步踱上城牆之上。
此刻,她才體會到所謂的幽州城的地利。在城的兩邊,是兩座依城的大山,山不高,約有十來丈。
如若你想翻山進城,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因爲這兩座山的形狀實在是奇特——那面向城外的一面,竟然是呈豎平面的!
那表面的光滑程度,比之這青石城牆,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根本就不可能往上攀爬!
這山絕不是天然形成的!
呵,也不知道是不是燕氏的先祖故意遣人將這山劈成這樣的。不過她還真有些佩服古人的智慧以及實施這項重大工程的匠人!
再望向那城下的土地,到處都能瞧見斑駁的血跡。這每一處血跡,都意味着有人受傷或者殞命。
戰爭!爲何要有戰爭?四海昇平不是很好麼?
阮紅俏蹙着眉頭,遙望着遠處隱約可見的一座連着一座的敵方營帳,眼中寒芒頓顯。
要想真正的杜絕戰爭,只有一條路可行,那就是——天下一統!
夜色漸濃,回望城中,到處已然燃起了燭火。
曾經那一盞盞燈火下,承載了多少的歡聲笑語與溫馨?然而此刻,卻或多或少多了些孤寂。
暮千雨,對你,我魏寧絕不會再手軟了!
十一月初四,辰時,阮紅俏迎來了日暮大軍首次在幽州城下的叫囂。
十五丈外的軍陣之中,停着一輛高大、且精緻華美的金色戰車,那戰車被一層白紗覆蓋着。
暮千雨頭戴金冠,一身玄黑的袍子,斜倚在戰車的軟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