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大爺。
樑懷玉心道, 雖然陳斟沒有大爺。
陳斟已經又走遠了,這麼磋磨着,時間過去了大半。
樑懷玉還是撿了那隻兔子, 畢竟她慫。
好些小姐夫人上馬在出發點轉了兩圈, 就回去坐在樹蔭下休息乘涼了。
樑懷玉拉着馬轉頭, 也想回去了。
變故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 樑懷玉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就有一羣拿着刀劍的黑衣人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
場面一時之間混亂不堪,小姐夫人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紛紛喊叫起來。本來是有官兵保護的, 但是地方小,大批的官兵都在山腳下, 趕過來總需要點時間。這裡只有小批的護衛, 衝了出來和黑衣人廝殺在一起。
林定北不知在哪兒, 雲瑤也不知道在哪兒,太子和陳斟更是不見蹤影。
樑懷玉看着人影晃動, 腦子裡一時之間蹦出了好多話。
果然和陳斟出門必遇仇家。
不對,這些人到底是衝陳斟來的,還是衝太子來的。
如果太子死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要被追究責任。
無數個想法互相裹挾着彈出來,樑懷玉看着刀劍相向的場面, 腦子裡只有陳斟和雲瑤的名字。
她騎的馬本就受了驚, 現在又受驚, 亂叫着往林子裡跑過去。馬跑得太快, 樑懷玉俯下身, 貼着馬頭,費力地穩住身體, 不讓自己被馬摔下去。
馬根本沒有方向地亂跑,誤打誤撞地和陳斟撞上了。
陳斟也被黑衣人纏着,薛冰和閒北不知從哪兒出來的,三個人和一大堆人扭打在一起。
她騎着馬,動靜太大,黑衣人回頭看了她一眼,也撲了過來。
陳斟也看見了她,一腳踢開身邊的人,飛身過來,抱着她躲開了一刀。
樑懷玉被陳斟抱着,忽然反應過來,她還會點花拳繡腿。陳斟一個人自保尚可,護着她就不太可了,次次驚險閃過,陳斟喘着粗氣應付着。樑懷玉被陳斟主導動作之餘,也幫着踹開他們,或者打退他們的攻勢。
陳斟忽然飛撲過來就她的時候,樑懷玉有點感動,她差點覺得陳斟其實是個好人。
近處似乎只有他們幾個人,不知道太子云瑤他們各自在哪兒,樑懷玉只一分神,差點又被砍,陳斟踢開那個人,分神給了她一個嫌棄的眼神,“麻煩。”
四個人且戰且退,無奈黑衣人實在人數太多,他們漸漸有些不敵。樑懷玉累得都快沒力氣了,陳斟亦然。薛冰也看見了那匹馬,他跑過去踢了一腳那馬便朝着他們飛奔過來。
陳斟一把把樑懷玉送上馬,而後也飛身上馬,薛冰和閒北跟着撤退。
樑懷玉被陳斟攬在懷裡,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身邊不停有箭矢飛過,陳斟的呼吸聲在她頭頂,她的心跳啊跳啊,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兒,馬突然往前一栽,倒地而亡。
樑懷玉這才發現馬屁股上和腿上和插了幾支箭,而陳斟背上,也有一支箭。薛冰和閒北更是多處受傷,無比狼狽。他們二人平日裡看起來是無所不能的樣子,這會兒這樣讓樑懷玉心慌。
她們就停頓了這一會兒,後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
又打了起來。
薛冰和閒北受了傷,還是勉強應付,陳斟對樑懷玉說:“幫我把箭拔了。”
樑懷玉愣了一下,看着他,然後一皺眉,用力地拔下了那支箭。
陳斟明顯抖了抖,對方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就這麼一會兒,又逼了上來。
陳斟受了傷,更加顧不住樑懷玉,樑懷玉不想讓自己拖累他,盡力自保。
她甚至有些慶幸,跟着林姑娘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
一番纏鬥下來,他們明顯處於劣勢,只能伺機再次逃跑。這些人看上去也不像衝着陳斟來的,倒像是見了誰都殺。
薛冰和閒北對視一眼,道:“主子,你帶樑姑娘先走,我們兵分兩路行動。”
陳斟沉默了一瞬,而後點頭,“小心。”
就這樣兵分兩路,陳斟和樑懷玉走一路,薛冰和閒北走一路。好在是在山裡,有的是樹和草,四個人分兩路朝着兩個方向狂奔。
那些人愣了愣,也分成了兩派。陳斟受了傷,步行速度慢了不少。樑懷玉幾乎是下意識地扶着他,兩個人一步也不敢停。
樑懷玉邊走邊喘,抱怨道:“陳斟啊陳斟,你自己算算第幾次了。你是瘟神嗎?”
陳斟沉聲答:“我是死神。”
樑懷玉想笑又笑不出來,笑比哭還難看,還要注意身後的動靜,和麪前的路。
其實這山裡哪有路,他們完全是自己在開路。雜草叢生之下,也不知是否平整,每一步都走得艱難,時不時就是一個踉蹌。還有帶刺的草,劃在手上衣服上。
他們本就耗費了大量的體力,沒多久就被追上了。
樑懷玉一遍喘着大氣,一邊還要躲避他們的進攻,她的花拳繡腿根本不夠用。
眼看着一刀就劈向頭頂,那一瞬間樑懷玉差點魂都飛了出來。
然後陳斟以身相擋了。
她震驚了。
但是情勢根本不給她震驚的時間,那一刀落在陳斟背上,樑懷玉彷彿聽到了皮肉被劃開的聲音。陳斟單膝跪地,靠在樑懷玉面前。
樑懷玉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怎麼辦?
該怎麼辦?
她不是命格好嗎?
難道今天就要命喪於此?
她半抱着陳斟,那些黑衣人慢慢地靠過來,陳斟頭抵着她的肩,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朵邊上。
陳斟小聲說:“後面是斷崖,活不活得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樑懷玉還未反應過來,正想看他,就被他緊緊摟住,然後身體重心往後傾倒,一陣天旋地轉。
陳斟把她摟在了懷裡,自己做肉墊,兩個人像滾石一般從斷崖下滾了下來。
樑懷玉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她的頭縮在陳斟懷裡,聽着陳斟的心跳聲,以及他的悶哼聲。
這讓她的錯覺更錯了,陳斟竟然是個好人?
陳斟以身相護,樑懷玉除了背上有摩擦,幾乎沒受什麼傷。
斷崖下是個很大的糊,二人停住的時候,她明顯聽到陳斟很重的喘了一聲。
樑懷玉趕緊起身,扶起陳斟來。
“陳斟,你怎麼樣?你別死啊。”她聲音裡都帶了些哭腔。
陳斟低低地說了聲,“你再搖我,我就真的要死了。”
樑懷玉破涕爲笑,趕緊鬆開他,確認他還出氣,又開心地一把摟住他。
一摟把陳斟摟得又是一個悶哼,樑懷玉趕緊鬆開他。
一看自己的手,全是血。
她往後一看,陳斟背上的衣服已經破了,血和泥沙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樑懷玉臉色一疆,又要哭了,“陳斟你……”
陳斟打斷了她的話,藉着她的手起身,“快走,他們還會追的。”
樑懷玉張了張嘴,又合上,點了點頭,用自己的身體,支持着陳斟沿着湖往前走。
走了好長一段,陳斟忽然往前一傾,嘴裡冒出一口血來。
樑懷玉趕緊扶着他在石頭上坐下,用自己的衣角給他擦了擦。
陳斟靠着石頭,聲音有些發虛:“你走吧。”
樑懷玉一愣,搖頭,態度堅決:“我阿孃說,把你丟在這兒,會糟雷劈的。”
陳斟笑起來,樑懷玉焦急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陳斟的狀態,決定去探探周邊的情況。
“你,你先在這兒休息會兒,我去看看附近什麼情況。”樑懷玉看着陳斟,無力地說。
他們沿着湖邊走了很遠,這邊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斷崖,這邊草更深,樹也更大些。樑懷玉撿了個枯樹枝,用來探草叢。
或許她真的是命格好,她從枯樹枝掃探的時候,真讓她發現了一個山洞。
樑懷玉幾乎要喜極而泣,跑向陳斟,有些激動,“陳斟,有……有個山洞,咱們先躲一躲吧。你現在這樣,也不是個辦法。”
陳斟看着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卻笑得那麼開心,也跟着笑了。
之前,他看見那把刀離她那麼近,思緒彷彿都停住了,他想思考,要不要救。可是時間那麼緊迫,來不及想,於是他撲了過去。
就像上一回,她毫不猶豫地撲向自己那樣。
偌大一個京城,除了薛冰和閒北,樑懷玉,這個女人居然是第一個能爲他捨命的人。
而且,也是第一個不怕他的人。
其實也怕,每次見到他,就笑得像旺財見了骨頭一樣,諂媚不已。
但是這種怕,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樑懷玉扶着陳斟往山洞走,這個山洞被一排藤蔓遮擋,裡頭黑漆漆的,樑懷玉也不知道是什麼個情況。不過現在這樣的局面,別無選擇。
樑懷玉扶着陳斟進了山洞,讓陳斟靠着牆,又怕讓他的傷口碰到牆。
進了山洞之後,樑懷玉又把洞口的藤蔓扒拉回去,掩人耳目。
把藤蔓一扒拉回去,裡頭就更黑了,只有一些細碎的光,從縫隙裡透進來。
這光約等於無。
依然什麼也看不清。
樑懷玉的手在黑暗裡摸索着,摸到了陳斟的耳脖子。她的手很涼,涼得陳斟一激靈。
樑懷玉反應過來,臉刷地紅了,想縮回手,被陳斟抓住。
陳斟的手也很涼,他的聲音很小:“你知道嗎,如果你剛纔說好,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