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懷玉嘴角抽了抽,使了個眼色給樑清,樑清便去讓他們換了個曲目。
陳斟徑自上了樓,進了雅間,他的兩個隨從一人一邊,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像兩尊門神。樑懷玉記得他們一個是叫薛冰,另一個給她送過銀子。兩個人同時盯着她,樑懷玉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衝他倆揮了揮手,進了裡間。
陳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樑懷玉全程端着笑:“不知道陳大人喜歡吃些什麼?本店主打南淮菜系,不知道陳大人吃不吃得慣?”說話的同時,樑懷玉拿起茶壺給陳斟倒了一杯溫茶。
陳斟拿起茶杯,晃了晃,似笑非笑:“南淮溫暖纏綿,風景秀美,聽聞南淮噬甜,我曾有幸嘗過一道小菜,名叫桂花糖藕,甚得我心。”
樑懷玉微頷首,“那還請陳大人稍等片刻。”她退了出去,吩咐廚房做一道桂花糖藕,另外店裡的大菜一樣上一道,再配一壺桂花酒。她吩咐完,想起門口二位,又轉頭道:“哦對了,陳大人門口那二位,一人送一壺桂花酒,再配些小吃食。”
溫茶轉涼,陳斟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看向窗外。金秋九月,秋高氣爽,秋葉稀稀落落,有一片枯葉順着風,落在了窗沿上。陳斟伸手撿起了這片落葉,便聽見一個清甜的聲音:“陳大人,您的桂花糖藕。”
陳斟轉過身,樑懷玉正弓着身子擺放盤碟,“陳大人,本店的桂花酒也是不錯的,不知您喝不喝酒,總之我自作主張讓他們上了。”說完,樑懷玉已然斟好了酒。
陳斟拿起酒杯,飲了一口,“香甜可口,不錯。”他放下酒杯,又夾了一片藕,長睫微垂,抿了抿嘴,“味道與我記憶中分毫不差,想必是正宗的。”
他放下筷子,樑懷玉跟着斟酒,“那是自然,我吃桂花糖藕好多年呢。”
陳斟晃着杯中的酒:“菜是好菜,不過樑淵祖籍升州,與南淮相隔甚遠,樑淵的第一位夫人亦是升州人,樑掌櫃,又怎麼會吃南淮菜好多年呢?”
樑懷玉表情微冷,很快以笑意掩蓋過去:“陳大人說什麼,我聽不太懂。陳大人也知道,我並非樑大人之女。”
陳斟嘴角勾出一絲笑意:“據我所知,樑淵現任夫人是續絃,他還有位元夫人,不過病逝得早,留下了一個女兒,名懷玉。這女兒雖然不大出來見人,但終歸是見過人的。”最後這一句,帶了些威脅的意味。
陳斟說完,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張紙,展開來竟是她的賣身契。
她一時不知該感慨“有權能使鬼推磨”還是該感慨“樑淵這個渣爹”,想樑懷玉再不濟,也是樑淵的女兒,怎麼可能有賣身契這種東西。要麼就是陳斟施壓,要麼就是樑淵自己不要臉面,無論是哪種,樑懷玉都無話可說。
既然無話可說,她自然沉默。
陳斟接着道:“你想要這賣身契?”
樑懷玉依舊不語,她自然想要,無論如何,若是得了這賣身契,她便完全自由了。不再受束縛於樑家,天高海闊,任她去。
可眼前捏着她賣身契的人是誰?
陳斟。
怎麼看都不可能輕易地給她,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陳大人需要我做什麼?”做生意的規則,當別人有你無法拒絕的籌碼時,價格自然能擡到天上去。陳斟有權有勢,她不過一介女流,能給陳斟什麼?
陳斟似乎很欣賞她的開門見山,“喂狗。”
樑懷玉想起之前陳斟的話,袖子裡的手指蜷了蜷,心跳都快了幾分。又聽見陳斟道:“我府裡有隻狗,我過幾日要出趟遠門,沒個把月回不來,你便替我養上這段時間,待我回來,我便將賣身契還給你。”
樑懷玉鬆了一口氣,毫不誇張地說,她剛纔以爲自己就要結束這第二生了。
“可以。”她應得乾脆利落。
陳斟又是似笑非笑:“你不怕我實在誆你?”
樑懷玉扯出一個虛假的笑容:“陳大人一言九鼎,怎麼會誆騙我一個小女子呢?”
陳斟道:“君子才一言九鼎,我是小人。”
樑懷玉思索片刻,十分爲難道:“那,立個字據?”
陳斟忽然笑了,他不笑的時候總透着一股子邪氣,笑起來的時候,完全不見邪氣,反而有些好看。
樑懷玉覺得,論長相的話,他完全擔得起話本子裡的男主角。不過論別的的話,話本子的主角都是正派人物。
別的菜也依次上來,陳斟不再多言,開始用飯,樑懷玉見狀退了出去。送給門口二位的吃食也已上了,閒北拿着酒,想起剛纔自家主子的笑聲,十分欣慰。薛冰看着樑懷玉的背影,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