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聞言,老臉好頓皺緊。
其實不用他說,答案就已經寫在他的臉上了。
“夫人,當年老奴是趁夜亂逃中入了迷霧,然後去到了那處所在,而且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老奴,老奴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找到當初那個深谷了!老奴沒用,請夫人降罪!”
古悠然揮了揮手,“不怪你!算了,既然我們進來都進來了,那總不能原地等待,什麼也不做!”
說完,古悠然就開始凝神,感應起了白虎的存在。
不過,心裡她並未抱有什麼好的結果。
畢竟幾百丈之外的老李頭,她若非超強的聽力,還聽到了細微的動靜,才把他給找了回來。
白虎和她之間的距離,足足相距有五十里。
這個距離根本不可能再感應到任何一點點動靜了。
果然——
古悠然用盡力氣也未得到什麼迴應,相反,她的腦域感應那一塊上面,簡直就是空白,如同白虎一開始就不曾出現過一樣。
不過便是這樣,她也並沒有因此懷疑是白虎夋一搗得鬼。
一來她肯定了白虎夋一不會再明顯對他已經沒什麼好處的情況下算計自己。
二來就是這個地方,這個場景,實在是太大的手筆,不像是一個白虎夋一能搞出來的。
說句不客氣一點的話就是,倘若夋一他有這樣的手筆和本事,也不會落到要和她合作的地步了,早就分分秒秒就把他的那些同伴給解決完了。
是以,知道這大霧和詭異的環境變化不是因爲白虎夋一的背叛,古悠然的心裡起碼少了一些後顧之憂。
她甚至於希望白虎夋一,是在她們之前脫離了這片濃霧瀰漫的區域。
若是那樣的話,即便她和顧希聲他們沒能及時的趕上去,以白虎夋一的實力,對付一個或者幾個綁架了糖寶兒的雜碎,還是能辦到的。
就怕白虎自己也被迷失在了這夜深霧濃的區域範圍之內,那她的糖寶兒……
古悠然光是想到與女兒近在咫尺了,眼看着再有不久就能見到自己的寶貝了,結果又節外生枝的被困在了濃霧中,古悠然就有一種宛如上天有意在和她作對一樣。
給了她一部分幸運的同時,又給了她更多的好事多磨。
每次都是這樣,每當她以爲快要進入坦途順境的時候,就總有變故出來,還都是出來得令她不得不解決掉才能繼續的麻煩。
用力的咬住一口珍珠般的貝齒,隱入袖中的拳頭也握得骨骼都在清脆作響了。
顧希聲和冷憂寒見她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也都同時蹙起了眉頭。
“娘子,白虎那邊?”
顯然想到聯繫白虎問題的人不止古悠然一人。
唐拓尤其關心這個問題,一聽顧希聲話落,雙眸立即專注無比地就看了過來。
古悠然搖了搖頭,“感應不到白虎的位置,也無法聯絡它。不過這不是白虎的問題,是這個地方的詭異所致。剛纔你們也看到了,以我的耳力,也頂多能聽到幾百丈內的些許聲音,再遠一點就根本顧及不到了!更何況白虎與我們的距離被我定在了五十里範圍內!”
“阿然,這裡的變化會不會和白虎它有關?畢竟這孽畜已經有過一次算計咱們的先例在了!”
唐拓顯然對白虎夋一還是有很大的怨氣和不信任的。
古悠然卻肯定地搖頭,“阿拓,這一點我肯定和白虎沒關係,你太高看他的本事了,你不覺得這裡的環境和氣息,包括時間流動的感覺都是完全陌生的嗎?”
“你們也都是陣法精通的大師級別,若這只是一個起迷幻困住我們作用的陣法的話,那麼佈陣的人得佈下多大的陣,才能創造出這樣完全真實的場景出來?幾乎是無色無味無嗅,無真無假也無跡可尋。所以我肯定不是陣法的關係,應當是我們碰巧遭遇上了某個時機,好死不死的觸動了某處類似空間之門的存在,誤入了這裡而已!”
古悠然對於空間和時間的對流理論,其實完全不在行。
可不管以她的所學,還是古悠兒原本留給她的知識和底蘊結合來看,都無法對眼前的情況有一個相對貼切的解釋。
她只能大膽的假設空間也許就和俄羅斯套娃一樣,是大的套小的,小的裡面還套着更小的。
佛家不也說了嗎?
整個天地混沌初開之後,有三千大千世界,而每個大千世界裡面又有三千小千世界,還有諸如一花一葉一世界的說法。
假設真若如此的話,也就能解釋得通爲什麼她的靈魂穿越重生了之後,來到的這個世界和她原來前世生活的地球時代完全都不一樣。
完全可能的她從一個大千世界裡的其他一個小千世界穿越到了同樣是小千世界的這個空間裡。
可既然是這樣,只要這個小千世界不是最終極的最小號世界,那麼就無法排除這個小千世界裡面不會在包含着其他比這個界更小的無數的小世界,也就是空間。
現在,她和顧希聲冷憂寒他們,前幾個時辰還在屬於這個大陸的雲霧山山區中,可現在卻已經出現在了完全迥異的另一個場景裡,是不是他們無意中就已經踏入了這個是世界裡包含的無數小世界中的某一個了?
亦或者也可能是唯一一個。
可不管怎麼樣,古悠然很有理由相信,這詭異的看不見百米以外情形的夜色和霧色,絕對不是雲霧山一到晚上特有的。
若不然的話,老李頭那樣的奇遇,也不會二十多年間,就發生他一個了。
“空間之門?那是什麼東西?”
連納蘭洛這個古往今來的典籍幾乎無所不閱的神筆世家繼承人,都沒聽說過的名稱,顧希聲和冷憂寒他們也自然毫不例外的寫滿疑惑了。
古悠然沉吟了下,還是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們說,總之,就是類似於我們無意中踏進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可能獨立於我們原來的世界之外,也可能是與原來的世界相連通的,只是我們因爲是無意中懵懂地撞進來的,是以不知道入口在哪裡,也完全談不上出口在什麼地方!”
“二十多年前,老李頭曾經不小心進入過這樣類似的地方,從他描述的情況和相距的地理位置來看的話,很有可能今天我們進入的這個地方和老李頭二十多年前進入的是一個區域!”
“若是有興趣,你們也可以讓老李頭再講一遍當年的遭遇和經過,我們人多,大家發揮一下急智,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出點什麼有用的信息和線索出來。”
“另外二十多年前老李頭幸運的一路上沒遭遇什麼攻擊和危險,可不等於這個地方就是安全的,相反,我很有理由相信,要是我們找不到二十多年前老李頭這個傢伙不小心進去過的裂縫深谷的話,我們會被永遠困在這裡出不去,這是我絕對不允許發生的情形,所以,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人都不要離開其他人太遠,甚至彼此可以用腰帶把所有的人都連接在一起!以防走散或者被某些突如其來的事情給衝散!”
古悠然的話剛落,就見包括冷憂寒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從自己的身上找出適合綁在一起的繩索,用作連接的工具。
未幾每個人的手腕上都繞了一條帶子,而且大家也都幾乎並排走在了一起。
而那些馬也同樣整齊地走在他們身後,一來有馬在,萬一從後方有什麼突然的攻擊襲過來的話,馬也能替大家擋一下,緩衝一番。
古悠然則走在衆人最前面的正中間。
老李頭這個老僕,也頭一次僭越的走在了落後古悠然小半步,卻領先在諸位公子們前面小半步的位置,不爲別的,就爲了他好仔細的把當年的事情再講一遍的同時,第一時間觀察霧中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麼一丁點當年熟悉的感覺。
雖然那個有着恐怖怪東西的地方,若是可以,老李頭一輩子也不想再去第二次。
可如今,他們已經被困在這厚霧中了,不去那裡,結果未知,去了哪裡,好歹他還知道怎麼活命。
是以,這已經是條不需要做選擇的前路了。
……
……
火把原地取材又做了好幾個,不做不行了,因爲一直往前走下去的衆人發現,隨着往前走的越遠,身邊的黑暗就越濃。
最誇張的地步就是顧希聲隔着一個唐拓,看他旁邊的納蘭洛的臉都看不清的地步了。
更別說納蘭洛旁邊的魏岑以及沈烈,或者冷憂寒旁邊的鄧傲了。
若非彼此間的手腕上,緊緊牽繫着的繩子,還都牢牢地感覺得到着,不然的話,還真的很難隨時隨地確保到每一個人還在隊伍中。
不得不說,對於古悠然的這番先見之明,諸人心中都很服氣。
而越是這樣,古悠然自己也越慎重小心,完全放緩了自己的腳步不說,她的人更是直接背對着前方,面對着冷憂寒他們諸人在倒退着行走着。
反正在這樣全然黑漆漆的環境裡,除了這新多出來的幾把火把那微弱的僅僅能照亮自己的臉的周圍一點點空間的光芒外,周圍全是無止境的黑暗。
如同一隻荒古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幽獸一般。
而且越來越靜謐的宛如被靜止了一切聲音的空間,實在很讓人感覺到抑鬱和深刻的恐懼。
尤其是魏岑,古悠然發現他額頭上斗大的汗珠不停地在分泌。
靠他很近的沈烈,更是感覺到了他抑制不住的顫抖,“大哥,你不舒服?”
而他另一邊的納蘭洛早就察覺到了,也早就想跟古悠然說,只是考慮到古悠然如今心思都在思考如何脫險的問題上,所以他遲疑了。
現在魏岑的情況明顯更加不好了,納蘭洛便乾脆大聲喊道,“悠然,停一下!魏岑的情況不太好,從剛纔就一直在發抖!”
魏岑聞言趕忙反駁,“悠然,我沒事,我就是走的太久了,有點熱了!你別聽烈和納蘭瞎緊張!”
三人說話時的聲音都不低,但是在這很集中的距離內,衆人聽到耳膜裡的聲音卻都不大。
好像聲音的一部分也被這簇黑暗給吞噬掉了一樣。
古悠然立即走到了魏岑的面前,一摸他的額頭全是冷汗,臉色在火把微弱的光芒照映下,也白的可怕。
眉心,眼底,藏有竭力忍耐和壓制的恐懼。
古悠然忍不住心一怔,魏岑他不會有黑暗幽閉症吧?
連身爲書生的納蘭洛都沒有因爲走的時間久,就熱什麼的,更別提魏岑了。
分明就是他的一個藉口。
古悠然見狀不由懊惱自己對他們的關心和了解還是太少。
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由柔聲道,“岑,你與我說真話,是不是害怕這黑暗,也害怕這安靜的空間?”
魏岑還想強裝無事的笑一下,可是對上古悠然溫柔自責的眼神後,他還是怯怯地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悠然,我,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我是不是很沒用?”
“傻瓜,怎麼會呢?這是一種心理症狀,不是你有用沒用的問題!”
古悠然一邊說着,一邊解開他手腕上的帶子,然後親自牽握緊他的手,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冰涼的手。
“你們還有誰覺得這黑暗很壓抑,內心深處覺得很恐懼,喘不上氣,不要怕不好意思,都趕緊和我說,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可覺得丟臉的?”
古悠然的目光擔心的一個個的從他們面上看過去。
聲音也放得很大聲的問。
所有的人都搖頭,他們只是覺得黑暗有點沉悶,像是永無止境的不歸路,卻還沒有到古悠然所形容的那地步。
因此儘管有人看不清楚古悠然的表情,可是該搖頭的還是搖頭了。
古悠然確認了他們其他人的表情都還算正常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火把接下去怕是也要不頂用了,可是我們不能放棄,這個地方太詭異了,時間流動的太過緩慢,緩慢的連我都無法估算到底過去了多少時間,可從我們走過的路來算的話,只要不是原地在打轉,那也起碼走出去了不下幾百裡了!”
“但是這個地方居然還是一馬平川的平原,這一點再一次證明,這裡絕對不是雲霧山,而是另一個不爲人知的空間。”
“老李頭,我們還有多少乾糧?”
“夫人,如果省着點吃的話,還夠我們吃上五六頓的!實在不行,我們還有馬!”
“馬不能殺,就算殺了,這個地方火的作用力幾乎是零,這幾根火把的柴,都還是偶然間腳下踩到撿起的,殺了馬,我們也不可能撿到足夠多的柴火來烤熟!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吃馬肉!”
“五六頓?緊迫是緊迫了點,不過我們還是不能放棄,必須趕緊找到那條裂縫深谷。”
“夫人,老奴有一種感覺,我們的方向應該是對的,只要一直堅定地往裡走,應該很快就會有發現的!”
最怕死的老李頭,此刻卻反而是聲音最穩定的一個。
他好歹也是進來過一次的人,他的這番肯定的表態和語氣,給顧希聲他們很大程度上還是有很積極的鼓勵作用的。
這也是古悠然一開始就和老李頭暗中商量好的,就是不論如何,老李頭必須說樂觀的好話。
“顧郎,明珠,憂寒,阿拓,傲,還有小烈,你們手上的繩子也都解開了吧,靠繩子去感覺也不牢靠了,你們就各自握緊旁邊人的手,不管什麼情況下不要放開,萬事有我呢!”
“好!”
冷憂寒他們也早就覺得光繩子怕是不保險了,因此也沒解開繩子,而是直接一併握住身邊人的手。
“老李頭,你一個人拿好這麼多火把!”
“岑,我牽着你,你閉上眼睛,就好像在睡覺一樣,你只要想着我一直和你在一塊,你就不會害怕了,我走你也走,我停你也停,這樣能做到嗎?”
魏岑白着一張有些可怖的臉,強裝堅強的點了點頭,古悠然見他那般,更是心疼的一嘆氣,乾脆直接就把他的人給背到了自己身上,“摟緊我的脖子,把腦袋放我肩膀上,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等我們醒過來的時候,我們也許就已經脫險了!”
“悠,悠然,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別說話了,就這麼定了!你是我的男人,我背過顧郎,背過納蘭,也背過唐拓和鄧傲,再背一個你又怎麼了?他們不會笑話你,我們任何人都不會笑話你的!乖!閉上眼睛睡一覺,我保證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嗯。”魏岑聽到這些話,終於發抖的沒那麼厲害了。
他摟緊了古悠然的脖子,終於放任快要被恐懼壓到了極點的疲憊精神,放鬆了下來,如古悠然所說的那樣閉上了眼睛,鼻息下端聞着古悠然身上熟悉的奶香,慢慢地睡了過去,不多時就陷入了沉眠中。
確認他睡着了之後,古悠然又緩緩地往他體內輸入自己的醫療真氣,催動並令他睡的更深後,才又對着衆人道,“要不要先原地休息一下,我們圍成一個圓圈,坐好,喝點水,稍微吃點東西再走?”
“嗯,我贊同!雖然我其實不太餓,可休息一下也好!”
沈烈的話剛說完,衆人就聽到了他的肚子裡發出瞭如雷的咕嚕聲。
而如同會傳染一樣,沈烈都沒來得及不好意思,納蘭洛,以及唐拓他們的肚子也不由自主的紛紛作響了起來。
古悠然聽聞後更是自責,她完全不感覺餓,便覺得所有的人和她一樣應該也不餓,也不想想,都已經走了這麼久,因爲他們的速度無法快得起來,是以也就更加顯得這幾百里路用掉的時間絕對不短。
他們都是正常的人,怎麼能熬得起呢?
虧得他們一個個的這麼能忍的居然一聲也沒吭。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自己一點都不覺得餓,就忽略了你們,以爲你們也該和我一樣,老李頭,趕緊把乾糧拿出來分一分,這一頓大家稍微多吃一點,然後我們原地多休息一會兒,我來值夜,你們睡一下,等醒了,我們再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