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並沒有離開,就在那個豪華客院裡住了下來,第二天又來清遠城主府拜訪林淵,堅持要見沐梨,不過林淵很冷淡地跟夏承說了兩句話之後就端茶送客了,夏承臉色沉沉地又回了住的地方。
“沐梨,我送你去蓉城住幾天吧!”這天吃飯的時候林淵突然對沐梨姑娘說。
“爲什麼?”沐梨姑娘眨巴着大眼睛下意識地問,“大哥不是不想讓我住在蓉城嗎?”上次她在蓉城不想回來林淵都生氣了。
沐梨想着林淵上次生氣的模樣,覺得現在他的臉色也不太好啊,趕緊低下頭十分乖巧地說:“我聽大哥的話,我去蓉城。”
聽到沐梨語氣裡透出來的委屈,林淵微微一愣……他臉色不好並不是因爲沐梨反問他的那個問題,而是因爲夏承已經在清遠城住了十來天了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管林淵越來越冷淡的態度日日登門。林淵知道夏承在找機會想要見沐梨一面,林淵不想讓沐梨見到夏承,所以這十多天一直拘着她,別說出門了,連房間都很少出,沐梨悶得狠了又不敢違抗林淵的意思怕他生氣,所以林淵纔想着讓沐梨去蓉城住幾天,等夏承走了再回來。
“我沒生氣。”林淵微微嘆了一口氣說。
“真的嗎?”沐梨擡頭驚喜地說,“大哥沒生氣就好啦!大哥生氣的樣子好可怕的!”說完又怕怕地吐了吐小舌頭。
“可怕?”林淵看着沐梨問。他怎麼不知道在這姑娘心裡他竟然是可怕的?林淵下意識地開始反思他究竟做什麼了。
“也沒有啦,嘻嘻。”沐梨姑娘笑眯眯地說,“大哥笑起來很好看,以後要多笑笑嘛!”
林淵微微一愣,笑起來很好看?不笑的時候……很可怕?不管林淵決定以後多笑笑還是不要笑,總之他要帶着沐梨姑娘離開清遠城城主府去蓉城了。
依舊是林淵騎馬,沐梨坐車,走在清遠城的大街上,到處是一片熱鬧喧囂的景象。沐梨坐在馬車裡,手裡還捧着一本醫書如飢似渴地看着,想着去蓉城可以順便請教一下風華哥哥。
“城主好!”
“城主!”
一路走來,有不少店鋪的工作人員都恭敬又親切地跟林淵打招呼,如今在清遠城,外來遊玩的人可能不認識林淵林城主,清遠城工作的人沒有人不知道林淵是誰的。平時生意上不管出現多大的麻煩,林淵都能輕輕鬆鬆地給擺平了。
林淵對跟他打招呼的人微笑致意,卻在看到不遠處購物區路邊圍着的人羣時收起了笑容,走近就能聽到大聲的議論。
“好可憐啊!”
“是啊!看年紀才十五六歲吧!”
“長得倒是挺不錯的!”
……
“城主!”林淵騎馬靠近人羣,人羣裡已經有一大半的人認出他了,紛紛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讓林淵看到人羣裡面的情況。
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女跪在地上,她面前放着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四個字“賣身葬父”。少女不算貌美,只能算得上清秀,白色布衣的孝服更襯得她身段弱柳扶風,果然有句老話說得好:“女要俏,就戴孝。”
雖然說是賣身葬父,不過那個“父”的屍體並不在這裡,想必如果她想把那個屍體拉過來,就進不了清遠城了。
“來來來!跟爺走吧!要多少銀子爺給你!”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看到賣身葬父的少女眼睛一亮,說着就要來拉她。
“公子,我不做妾!”少女躲開了那公子的手堅決地說。
“出來賣的不做妾?!你在耍本公子呢!讓你做妾都是擡舉你了!給我帶走!”那個公子傲慢地說,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就要來拉那個少女。
少女一邊掙扎着,眼睛看向了不遠處站着的林淵,大呼一聲:“城主大人救命啊!”
林淵緩步走了過來,冷冷地看了那個公子和那些隨從一眼,那個公子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似乎聽說過這個清遠城城主來頭不小,不是個善茬,狠狠地瞪了那個少女一眼,帶着他的下人灰溜溜地走了。
“城主大人……”少女再擡頭眼中已經滿含淚水,端的是我見猶憐。
林淵冷冷地看着少女:“速速離開清遠城!”清遠城的原住民就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家,林淵對那幾家都是有所瞭解的,清遠城重建之後,那幾家在鎮南王府的安排下也做起了小生意,如今生活富足安樂。而其他的人都是從蓉城過來的鎮南王府的人,怎麼可能會出現要賣身葬父這樣的事情?!賣身葬父還大老遠跑到清遠城來,林淵第一感覺就是假的。
“香秀姐姐?”還不等林淵再說點什麼,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淵回頭就看到沐梨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驚訝地問,竟然是她認識的人!
“回去!”林淵直接擋住了沐梨看向那個少女的視線。
“梨花!是我啊!我是香秀啊!你救救我吧!”那個少女看到沐梨眼睛一亮,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聲叫了起來。
“林大哥,那是我們村裡的香秀姐姐,你就讓我看看她怎麼了吧?”沐梨眼中都是急切地對林淵說。
林淵依舊沒有讓沐梨過去的意思,而是直接溫和地對她說:“她要賣身葬父,我會給她足夠的錢,你現在聽話,回車上去。”
沐梨驚呼一聲:“劉老爹死了?!”不過林淵都說了會幫劉香秀,沐梨覺得林淵一定會說到做到,就轉身乖乖地往馬車旁走去。
“梨花!梨花!你別走啊!你收留我吧!我可以給你當丫鬟!給你當牛做馬!”劉香秀看到沐梨要走,急切地往前跪行幾步說。
沐梨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地上了馬車。雖然她原來就認識劉香秀,但是交情真的算不上多深。劉香秀一直都想嫁到城裡去,對疼愛她的劉老爹十分不孝順。因爲沐梨長得漂亮,劉香秀沒少對她冷嘲熱諷,今天沐梨不過是覺得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劉香秀遇到麻煩她應該幫個忙罷了。沒想到劉香秀不想着先回去把劉老爹葬了,反而想跟着她做丫鬟?!沐梨姑娘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且不說她不需要丫鬟,好人家的姑娘哪裡會賣身做奴僕的?!
林淵看到沐梨上車,眼中閃過滿意的神色。這女人一看就別有用心,他還真怕沐梨不管不顧非要收留這個女人。
“這些錢,足夠你葬了你父親,以後還能做點小生意。”林淵拿出一百兩銀票遞給劉香秀說。
圍觀的人都點點頭,城主真是太好心了,一百兩啊,村子裡的葬禮幾兩銀子就夠了。
劉香秀低垂着頭,眼中閃過強烈的不甘。憑什麼沐梨那個小賤人就能飛上枝頭……再擡頭時,她眼含熱淚接過了林淵手裡的銀票,看着林淵癡癡地說:“城主大人救了香秀,又給了香秀葬父的銀錢,香秀就是城主大人的人了!”
圍觀的人看着劉香秀的眼神都變了。“你這姑娘怎麼不知道好歹啊?城主給了你那麼多錢,回去做點小生意好好找個人嫁了有什麼不好?”
“就是!剛剛那個公子讓你做妾你不是寧死不屈嗎?怎麼如今又想賴上我們城主了?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給我們城主大人做丫鬟都不夠格!”
……
聽着周圍人的話,劉香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就聽到林淵冷冷地說:“你們兩個,送她回家,幫她把亡父葬了!”
林淵點了兩個巡邏到這裡的士兵,然後就轉身上馬離開了,人羣也很快散去了,劉香秀不得不在兩個士兵的威懾下不甘地離開了清遠城。
“王爺,那個女人失敗了。”隱在人羣中的一個男人很快回到了清遠城住宿區的一個豪華客院裡,而他口中的王爺卻是夏國承王夏承。
夏承面沉如水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劉香秀賣身葬父這齣戲是他弄出來的,目的就是要劉香秀接近沐梨查探墨龍令的下落,沒想到竟然就這麼失敗了!他選了劉香秀也是因爲劉香秀本就是個愛慕虛榮唯利是圖的女人,他派人稍微提示一下,劉香秀就把自己生病的老爹給弄死了,然後跑到清遠城來演戲。可是林淵和沐梨根本就沒有入戲的打算……
“沐梨現在在哪裡?”夏承冷聲問。
“回王爺,清遠城主帶着沐梨似乎往蓉城的方向去了。”侍衛恭敬地說。
夏承臉色更難看了。竟然躲到鎮南王府裡去了!這樣他想接近她更困難了。這趟出來這麼久,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連沐梨的面都沒見到,更別說墨龍令了!而且還折損了一個夏平琛器重的高手……
“王爺,有人求見!”突然另外一個侍衛過來稟報。
“不見!”夏承不耐地說,他正在焦頭爛額呢!
“王爺,來人自稱是故人所派。”侍衛又說了一句,夏承眼眸微閃,坐了下來淡淡地說:“讓他進來。”……
這邊,林淵把沐梨姑娘送到蓉城之後,去看了看風絕老頭,又跟容亭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清遠城平時也不是離不開他這個城主,不過如今清遠城裡還住着賴着不走的夏承,林淵覺得還是要回去好好守着以防夏承搞出什麼妖蛾子……
“姐姐,姐夫,我打算過幾天就搬出去住。”單正宇找到楚燁和容亭十分認真地說。如今他高堂還在,有妻有兒,還有單雪凝和她的一雙兒女,這些都是他的責任。作爲一個男人,他不能一直讓鎮南王府養着他們一家人。
“你真的決定了?”容亭問。單正宇在想什麼她也能猜到。單正宇不是徐令聞那樣灑脫不羈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徐令聞能理直氣壯地說出“我要入贅鎮南王府”這樣厚臉皮的話,但是單正宇絕對做不到。
單正宇鄭重地點點頭說:“是,我決定了。”這不僅僅是他自己的決定,也是單雪凝的意思。孩子越來越大,他們不能讓孩子們覺得他們在寄人籬下。楚燁和容亭把他們當一家人,他們很感激,但是不能心安理得地被鎮南王府養着。
“其實,回凌都更適合你,你如果想走的話,我們不會攔你的。”楚燁緩緩地說。雖然蓉城也很需要單正宇這樣的人才,不過平心而論,回凌都纔是最適合單正宇的。楚燁並不是想讓單正宇一家離開蓉城,不過他也不想擋了人家的前途。
單正宇有些驚訝地看了楚燁一眼,心中微嘆一聲說:“不了,我不想回凌都。”他知道楚燁的意思,他也相信凌雲風不會虧待他,甚至他很快可以重權在握,就連凌睿這個皇嗣說不定也能被封個小王爺什麼的。但是,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曾經的繁華如過眼雲煙,在鎮南王府住的這段日子他體會到了久違的寧靜和快樂,不必再小心翼翼地猜測上位者的心思,生怕一着不慎滿盤皆輸。他不想再拿跟凌雲風的友情去賭一場富貴榮華。
單雪凝也跟單正宇說過,她不希望她的一雙兒女再捲進皇權的漩渦之中。她只想兒女都能平安長大,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你決定了就好,這是送給你的。”楚燁從書桌旁抽出一張薄薄的紙遞給單正宇。
單正宇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張房契,地址就在離鎮南王府很近的地方,四進的大宅子,住他們一家人綽綽有餘了。
“這個我不能收。”單正宇把房契又遞迴給了楚燁,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也一直在找住的地方,已經看中了一處三進的宅子,正在談價錢了……
“拿着吧!”楚燁似笑非笑地說,“別說什麼無功不受祿的話,這就當你給我幹活的賣身契了!”
單正宇本來感動滿滿的心瞬間被一盆冰水澆了個七零八落……果然,徐令聞整天叨叨說鎮南王壓榨下屬沒人性不是沒來由的,賣身契?!單正宇趕緊甩甩頭把腦子裡那些關於悲慘未來的想象都甩到一邊去。得,至少叫楚燁一聲姐夫,總不至於比徐令聞這個一直轉正不了的師姐夫慘!單正宇咬咬牙,把那張房契折起來往袖子裡一塞,視死如歸地說:“那弟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就當提前預支的工資吧!總要比徐令聞這貨混得好一點才行。
單正宇走了之後,容亭無語地看着楚燁問:“賣身契?!”
楚燁很認真地點點頭說:“沒錯!你的小宇弟弟收下了,以後就要正式爲本王分憂了!我可以多陪陪亭兒,真是一舉多得!”
容亭默默地給她的小宇弟弟點了一盞蠟燭。一般楚燁給出的好處,他都會加倍回收回來的。曾經的晉遙,徐令聞,還有如今的單正宇……
無論如何,單家人是要搬走了。楚燁給單正宇的宅子早已經命人修葺一新,什麼都不缺,稍微按照他們自己的需求和喜好佈置一下就能住進去了。所以很快,就到了單家人搬家的日子。
“八叔,我就住在隔壁,每天還要過來跟你們一起上課,你也可以去我們家玩,別哭了。”凌睿十分無奈地哄着拉着他的袖子哭哭啼啼的小安。
對於搬家的事,單正宇和單雪凝很早就跟凌睿說過了,雖然捨不得楚曜和鎮南王府裡的一切,不過凌睿年紀不小了,他很清楚自己姓凌不姓楚,不能在鎮南王府裡住一輩子。所以對於搬家他是贊成的,而且新家他已經去看過了,跟鎮南王府真的算是隔壁了,真不知道他這個八叔怎麼這麼愛哭鼻子……
單家要走,凌睿要走,不過炎明月和小安母子可沒有跟着單家人走的道理,況且炎明月自己也沒有離開鎮南王府的打算。單正宇覺得寄人籬下不好,炎明月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沒有所謂的自尊心非要出去自立門戶。當初凌天死的時候,其實她已經是個寡婦了,如今凌天的兒子死得只剩下小安了,她也如願以償帶着孩子脫離了皇宮。她沒有天真到以爲離開鎮南王府,離開蓉城她真的能夠安然無恙地生活下去,她需要鎮南王府的庇護,庇護她和她的兒子。她知道容亭不會嫌棄他們的,楚曜也會善待小安,這就夠了。對於炎明月來說,自尊不能當飯吃,至始至終,她的要求都很卑微,那就是活着,好好活下去。
“小八弟弟,別哭了,咱們一起去送小睿。”楚曜被楚燁和容亭告知過了,其實也沒多少離愁別緒,有的那一點點傷感也被小安給哭沒了。
“嗚嗚嗚……我不想跟小睿分開……”小安哭得怎麼都止不住。雖然他比凌睿長了一輩,不過一直以來都是早熟的凌睿在照顧他。
“小八弟弟……”楚曜覺得好頭疼,直接一把扛起比他矮一個頭的小安放到了背上,然後對凌睿說:“走吧!我們去送你!”再讓小安這麼哭下去天黑也停不了了。
到了如今的單府,小安趴在楚曜背上好奇地東張西望,早就忘了自己之前哭得稀里嘩啦的了。凌睿如今自己有一個院子,一早就佈置好了,他帶着楚曜和小安大概參觀了一下,楚曜跟到了自己家一樣,把小安放下來之後,自己倒了一杯茶,愜意地喝了一口說:“還不錯,今天我跟小八弟弟過來陪你睡,省得你自己一個人害怕睡不着。”
凌睿的臉一下子黑了,看着楚曜無語地說:“你纔會害怕得一個人睡不着!”
“好了,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你喬遷新居,我們應該過來給你壓壓牀的!對不對小八弟弟?”楚曜說着又問小安。
小安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對!壓牀!一起睡!”
總之,不管凌睿說什麼都沒用,楚曜拉着小安直接朝着他都沒睡過的新牀撲了過去……又是一個歡樂無比的夜晚啊!
單家人走了之後,鎮南王府裡一下子少了七口人,不過留下來的人依舊不少,倒也不可能有所謂的冷清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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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預告:洪府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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