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汪子默的離開
從大上海的門廳出來,李副官就拉着車迎了上前。李副官這段時間也算是難得過得不錯的了,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些,人也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前些日子,李副官在接她的時候抱怨過爲什麼會把何書桓帶去,然後導致如萍也知道了這件事情。語氣雖然是抱怨,只不過看看李副官的眉眼,陸依萍知道他只是抱怨而已。對於何書桓杜飛等人關於可雲的康復計劃,心中還是有着期盼的。何書桓推薦的那個心理醫生,他們在給可雲治病之前是如雷貫耳,是行業中的佼佼者,從海外歸來的,之前治好過不少如同可雲這樣的病人。價格倒還是好說,給精神病人治病都不便宜,只是這個醫生是很難預約的,都是些找到關係的人過去看病的,李副官若是有些關係網也是在東三省,在上海,他只是生活在最底層還有一個瘋瘋癲癲女兒的馬車伕罷了。
李副官這段日子也算是順風順水了,依萍的工作雖然不體面但是架不住工資高,傅文佩自然給他們家的錢也就更多了些,幫依萍小姐拉車原本是做好了晚上的錢都不賺了的準備,結果晚上比平常要多了一倍。大上海的出入的客人大都是手中闊綽的,有的會給小費,有的則是給一張大鈔不用找零。加上何書桓他們的幫助,因爲認識熟人,醫院的環境和醫生和以前相比好了許多,價格卻別以前治病還要便宜點,加上何書桓等人還會給些資助。“對了,依萍小姐,你就讓夫人不用把錢給我們了。”李副官說道,“最近在大上海拉車,生意好了許多。”原本只是晚上在大上海拉車,現在有時候白天也會。
陸依萍只是微微笑,自然知道的,大上海這裡魚龍混雜,就算是在門口拉車也是有幫派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常駐在大上海拉車,若是偶爾路過拉上一兩個客人可以,常年在這裡拉車若是沒有背景是不可能的。對於李副官,自然是和秦五爺交代一句的事情,讓李副官也可以常年在這裡拉車了。
“依萍小姐,我真的很感激你對我們家的幫助,這讓我非常慚愧。如果夫人一定要幫襯我們家裡,你也不用在大上海唱歌。”李副官一邊小跑一邊說道。
這話讓陸依萍也想了許多,傅文佩太過於善良,那漆黑如墨的眸色都是如水的溫柔,這讓陸依萍嘆了一口氣,都是命運的緣故,忍不住拉了拉領口,初春的風還是很涼的,春寒料峭。
“依萍小姐,我覺得們情況已經好了許多,你賺的錢也很多了,不如早點從大上海出來吧。”李副官說道,“我想到居然瞞着司令大人,讓依萍小姐你在這種地方上班,我的一張老臉都拉不下,尤其是夫人,我真的覺得特別對不住她。”
“李副官你以前是副官,現在也在拉車。”陸依萍說道,在大上海唱歌這件事情一直瞞着傅文佩,她的心中也是不好過的,不過幸好這樣的時日畢竟畢竟不算多,最艱難的日子畢竟已經過去。
“不一樣的,依萍小姐。”李副官說道,“我以前也是過了苦日子的人,你則和我不一樣,是生來應該享福的,太太也是,你們應該生活的更好。哎,如果要是不接濟我們,你們起碼日子不會這麼糟糕。現在終於好多了,依萍小姐,我這段時間白天也在大上海這裡拉車,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光是晚上的錢就多得不得了,尤其是碰上外國人給的小費,直接是一塊洋元。不如,你和那個秦五爺說說看,我們不在這個地方唱歌了。”
“別擔心,還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我就會離開。”陸依萍的神色舒緩,說道。其實時間過得飛快,轉眼距離上次和秦五爺談條件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接下來替代陸依萍的人也已經找到了,如同含着露珠的薔薇,藝名白微微,容貌自然是上佳,如同陸依萍一樣,清純中帶着些嫵媚。一雙丹鳳眼是風情萬種,偏偏容貌是乾淨純潔的,帶着強烈的反差美。陸依萍可以看得出那雙眼中的野心勃勃,同自己不一樣,白微微是打算真正做這個行業一輩子,享受鎂光燈下的風采。陸依萍也是佩服秦五爺能找出這樣的人,無論是先天的性格使然,還是後天的栽培。說到底,白微微的條件是極好的,陸依萍要做的,就是把她推得更高。秦五爺的初步打算是在她走前的最後一個月推出白微微的,讓她接檔白玫瑰的時間段,另外也重推容易火的歌曲,詞曲陸依萍已經交給秦五爺有二十餘首了。
正沉思中,車子猛地停下,李副官回頭,表情有些激動,“真的嗎?”
“恩,是的。”陸依萍笑着說,“前段時間剛剛和秦五爺談好的,還沒有告訴你。”
“太好了。”李副官說道,“我原本還擔心秦五爺的水深,不肯放人,就算是我在外面拉車,也是知道你的歌唱得好的不得了。沒有想到居然還可以離開。”李副官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如果可以走,不如依萍小姐,你現在就離開吧。免得又生了什麼變故。”
陸依萍有些好笑地說道:“李副官,別擔心,已經說好了的事情,只是當時籤的合同就有一年的。”
轉眼凜冽的寒風越發舒柔了,距離上次和秦五爺的談話,也過了三個月,在這段時間裡,她很是平靜了一段時日,汪子默正式接替了何書桓的位置,只不過並不是同秦五爺坐着,也並不如同何書桓那般日日報道,有時候是自己一個人獨自坐在角落,有時候是帶着汪子璇一塊兒跳舞。
秦五爺是見到這樣的變化的,只是什麼也沒有開口。陸依萍有時候看到秦五爺的眉眼覺得其實他心裡什麼都知道。
等到陸依萍放假的時候,常常做的事情就是同汪子默一同出遊,有時候什麼也不做,兩個人只是聊天消磨一個下午,或者是汪子默帶着夾板作畫,陸依萍在一旁也是塗塗畫畫琢磨着詞曲。汪子璇在這個時侯是很少加入他們兩個的。
“我得先回杭州了。”汪子默說道。汪子默忽然有些內疚,家裡的秦伯他是知道的,素來看不上梅若鴻,這段時間他一直出去,雖然畫畫是沒有荒沒,只是和好友們的聯繫少了些,若是沒有他的幫襯,可以想象得到梅若鴻過得定是不好的。其餘的還在自己的幫襯下找了工作,唯有梅若鴻認爲工作會抹殺自己的靈感,是決計不願意工作的。在汪子默看了,梅若鴻有着天分,只是畫作劍走偏鋒,不太容易被世人接受。汪子默也不願意好友的天分和靈感被世俗消磨,所以經常會不着痕跡接濟梅若鴻。
“啊?”陸依萍一愣,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點頭道:“恩。”畢竟他的家,還有醉馬畫社都在杭州,已經來上海有近半年了,“子璇和你一塊兒嗎?”
“我們一塊兒先去北平,同父母說我們的事情,再然後就是回杭州了。”汪子默說道,“不過我在想,或許我在離開之前,應該先把你預定下來。不如我們訂婚吧。”雖然想着對不住梅若鴻,只是北平還是要先跑一趟的,總要把這件事情和父母說清楚了,之後結婚倒還是好說,等到陸依萍離開了大上海,再帶她去北平,同父母正式見面。
陸依萍臉色如同初春的淺櫻,說道:“訂婚不急的,不如還是等我從大上海出來再說吧。”
陸依萍是想着離開了大上海,更好光明正大的同汪子默站在一起,而汪子默則是因爲要離開上海,想要給陸依萍帶去安全感。兩個人爭論了一番,最後汪子默妥協了。“那在離開上海前,必要去你家中拜會一下的。”說道。
陸依萍咬着嘴脣,雖然有些羞澀,心中卻是十分甜蜜,輕聲應道。
“媽,我要同你說件事情。”吃完飯的時候,陸依萍同傅文佩說道。晚上傅文佩總是會等着她回家,冬天的天氣也着實是冷,加上早晨的運動,她一整天的運動量也是頗大的,晚上通常會吃點東西墊一下。
“什麼事情?”傅文佩有些疑惑地問。
“我有朋友了。”陸依萍說道,“他打算過來拜會你。”
傅文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繼而有些撫慰的微笑到說:“轉眼間我兒就已經這樣大了,對方是什麼工作的?”
陸依萍自然是十分認真地說着汪子默的事情,說着汪家的家世,以及如何初見。傅文佩撫着陸依萍光潔的手背,“家境是不錯,最重要的是人對你好。你爸爸那邊……”
“和他們說這些幹什麼?”陸依萍說道,“只是他這段時間要回杭州了,所以想要拜會你一下,福熙路那邊知道不知道都沒有關係的。”
傅文佩帶着些痛惜和愛憐的表情撫摸着陸依萍的頭髮,“依萍。”
“媽。”陸依萍倒是展顏對傅文佩一笑,“你不要想那麼多,只是見見面。又不是結婚,你先見見,日後如果去了杭州,自然是會和福熙路那邊說的。”
“恩。”傅文佩點頭應道,聽到陸依萍說要去杭州,不由得笑道:“這麼快就認定了?要和別人去杭州?”
“媽,我會記得帶你過去的。”
傅文佩一怔,搖搖頭,“你呀。”
“如果我嫁了她,自然那要去杭州的,而媽你也要跟着我過去。”
傅文佩避開第二個問題說道,“我還沒有見過別人呢,你就說嫁人不嫁人,害臊不害臊。”傅文佩掛了掛陸依萍的鼻子。
陸依萍吸吸鼻子,“有什麼好害臊的,不以結婚爲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
窗外一輪皎潔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