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絮正做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噩夢,在夢中一腳把毛氈蹬掉,露出雪白的胳膊來,額頭上也滿是細細的汗珠。青蓮愛憐的替她把汗水擦乾,爲她把毛氈蓋好,然後自己上牀,閉目養神。在馬車有規律的顛簸中,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的都是印雪的笑靨。那笑臉,慢慢的與飛絮融合在一起,最終越來越模糊……
天亮了。
飛絮伸個懶腰,眼前一片迷茫,想了很久也想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馬車上。馬車早已經停了,車上也是空無一人。窗外傳來一陣鳥鳴聲,她好奇的掀開簾子,只見青蓮正和車伕在路旁生火做飯。
“貓貓,你自己去吃點草吧。乖哦,不要亂跑。”
飛絮把貓貓放在了地上,然後微笑着朝他們走去。青蓮見了她一愣:“飛絮,你怎麼起的那麼早?不再睡會了嗎?”
“沒事。青蓮叔叔的傷怎麼樣了?”
“好多了。”
“騙人。哪有那麼快就好的?”
飛絮裝出一副怒氣衝衝的神情,青蓮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而他身旁的車伕望着飛絮嬌俏的容顏,早就看呆了。
王妃?這不是先王妃嗎?難道她死而復生?怪不得王會爲了這樣一個女子,帶着弟兄們闖入皇宮!因爲只有她,纔會讓王開懷的笑啊……
飛絮被車伕看的臉紅了起來,不安的低下了頭。青蓮見狀,忙瞪了車伕一眼:“你在瞎看什麼?這是我的故人之女——飛絮小姐,不得無禮。”
“小人失禮……請大王恕罪!”
“大王?”飛絮滿腹狐疑的望着青蓮:“叔叔是王族嗎?”
“飯好了,快來吃飯吧。”青蓮沒有回答,微笑着把熱好的牛肉放到她面前:“這是草原的食物,不知道你是不是吃的慣。照這速度,還要半月才能到草原。你什麼時候不想去了,隨時可以反悔。”
“不,我喜歡去。我喜歡遼闊的草原,喜歡那裡的牛羊,也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所以,我也會喜歡你們的食物的。”
飛絮說完,就大口的吃起牛肉來,發現味道果然鮮美。青蓮望着她孩子氣的樣子,無奈的一笑。而車伕呆呆的望着青蓮,發現王的脾氣和耐心真是越來越好了。
王很喜歡飛絮小姐,也許是因爲小姐長的和先王妃很像的緣故吧!我,真希望飛絮小姐能帶給王快樂呢!因爲王,實在是太寂寞了……
青蓮擔心飛絮長途旅行會疲憊不堪,所以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大半月纔來到邊境。過了邊境,再走一天就能到草原的王城了,所有的人都有些興奮了起來。青蓮把飛絮抱下馬車,笑道:“這下可真的要去草原了,你準備好了嗎?草原可不比中原那般物資豐饒,生活很是疾苦呢呢。飛絮,你可不要到時候哭鼻子說想回家哦。”
“我纔不會呢。”飛絮笑着揚起頭:“我可不是嬌小姐。”
“那你快買些喜歡的東西帶去吧。這兒雖然比不上京城,物品倒也齊全,吃的用的都不少。你姑娘家家的,就買些胭脂水粉和漢族的服飾吧。你看你,衣服都大半月沒有換好的了,也確實是我粗
心對不住你啊。”
“誰說我沒有換衣服?你不是給我買了許多了嗎?”飛絮撅起了嘴巴。
“那些都是些廉價貨,不是你該穿的。好了,你快買東西吧,不要客氣。”
“放心啦,我纔不會客氣呢,大叔。”
飛絮衝青蓮做個鬼臉,笑盈盈的在市集上挑選了起來。這一路上,青蓮對她極爲寵溺,她也在青蓮的疼愛下漸漸放下了心中的防備,顯現出少女本該有的活潑與開朗來。車伕鷯哥跟在飛絮身後,飛快的掏着銀子,心中卻有些無奈。
想我堂堂蒙古勇士,卻要做着陪伴小姑娘的差事?唉,王對這個丫頭真是寵溺的無邊了!看來,我們的新王妃就在眼前了……雖然蒙古人並無什麼輩分的界限,可王爲什麼讓飛絮小姐叫他“叔叔”?王妃爲什麼會是個中原女子?貴族們一定都會反對呢。到時候,可怎麼辦纔好……
“都買齊了嗎?”
“差不多了。”飛絮滿意的看着馬車裡堆的高高的戰利品:“青蓮,謝謝你哦。”
“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喊我叔叔。”青蓮皺起了眉頭。他的內心執着的認爲,他的漢名“青蓮”只有那個他深愛的女子才能叫得。飛絮是很可愛,但她是印雪的孩子啊!我真不想在她喊我“青蓮”,讓我誤以爲印雪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纔不要呢。你又不老,爲什麼非要我喊你叔叔?”飛絮不依不饒的說道。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打心眼裡對“叔叔”這個稱呼反感,竟是一點都不想叫。
“我與你娘是一個輩分,自然算是你的叔叔。”青蓮耐心的解釋道。
飛絮撅起了嘴巴:“哼,知道啦。青蓮叔叔,你是我孃的朋友的話一定見過她吧。她長的什麼樣?漂亮不漂亮?溫柔嗎?”
望着飛絮急切的小臉,青蓮也陷入了回憶中:“你娘她……很美,待人也真誠溫柔。只可惜,紅顏薄命,又嫁錯了人。”
“不許你這麼說我父王!父王是很疼孃的呢!”
“但是他不疼你。如果他真的愛你孃的話,就會竭盡全力的保護你。但他都做了些什麼?他管過你嗎?”
“不是這樣的……是因爲,我把我娘害死了,父王纔會恨我的……”
飛絮說着說着,眼中已經滿是淚水。青蓮早就自悔失言,見飛絮這樣更是心疼不已:“飛絮,對不起,是我錯了。你別哭了。”
“不,你說的對,我本來就是個沒有人疼的孩子罷了。”飛絮悽然一笑,神情竟是如此悲苦。她在一瞬間又想起被她刻意遺忘的往事來,心酸的想吐。而青蓮見飛絮哭泣,也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足無措的站在她旁邊,真恨不得把自己剛纔說出的話悉數收回。
“飛絮,真的對不起!”
“算啦,我都習慣了。”飛絮擦乾眼淚:“是我不好,不該哭的。”
這孩子,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啊!青蓮心中一酸,卻見前方有人在賣糖葫蘆,忙買了串放在她手心:“別哭了,吃糖葫蘆吧。這兒的糖葫蘆可是很有名的。”
“這個就是……糖葫蘆?”飛絮忘記了
哀傷,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中紅豔豔的串子。我早聽雪芽說起過市集上的美食,糖葫蘆就是其中之一。我很想吃,但雪芽怕我吃壞肚子,總是不肯給我帶進王府。想不到,我在這裡會吃到呢!
她望着殷紅的糖葫蘆,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掉。青蓮慌了神:“你怎麼了?怎麼又哭了?”
“不,我是高興。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吃糖葫蘆呢。謝謝叔叔。”
飛絮說着,小心的咬下一個山楂,讓山楂上的糖漿在脣齒間慢慢融化。好甜啊,果然美味呢。她驚喜的笑了,然後拿起紙袋細心把糖葫蘆裝好,放上馬車。
“你這是怎麼了?”青蓮奇怪的問道。
“這個很好吃。我留着慢慢吃。”
飛絮天真的語言與小心翼翼的神情讓青蓮心疼的說不出話來。糖葫蘆只是一般的小姑娘最常吃的零嘴兒罷了,難道飛絮連這個都沒有吃過嗎?真是太過分了!他衝鷯哥吩咐幾句,鷯哥沒過多久就捧了一大堆零食過來,樣樣都是豔麗可愛。飛絮驚奇的望着這些東西,張大了嘴巴,連話都不會說了。她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又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你怎麼了?”青蓮皺着眉望着她:“怎麼又傷心了?”
“謝謝你。因爲,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
飛絮望着車上那些新奇的玩意兒,淚流不止,可心中滿是甜蜜。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想要什麼,也從來沒有人會爲了她的哭泣而安慰她呵護她。青蓮叔叔真的是比我的父王還要好呢!能遇到他,真是我的福分。娘,是您讓他來到我的身邊的嗎?真是謝謝您!
她回過頭想再次道謝,卻望見青蓮溫柔的眼眸,只覺得心中小鹿亂撞,好像一個人都沉浸在熾熱的烈火中。一團紅暈浮現在她白淨的臉上,她不自覺的低下頭,有些害羞的說:“好啦,我都買好啦。我們快走吧。”
“都買齊全了嗎?”青蓮沒有注意到飛絮的異常,細細望着車上的貨物:“罷了,王城的東西也不少,不會讓你凍着的。飛絮,我們真的要走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青蓮嘴上毫不在乎,但他有些緊張的望着飛絮,生怕她的櫻脣中吐出個“不”字。可飛絮堅定的搖搖頭,衝他輕笑道:“我不會後悔的。我們走吧。”
“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青蓮強壓住心中的喜悅,把飛絮抱上馬車,駕着馬兒向草原出發。高大健碩的馬兒歡樂的在遼闊的大地上疾馳,頸間的銅鈴發出悅耳的聲音。這鈴聲,一直傳了很遠很遠……
草原終於到了。
飛絮下了馬車,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早就聽說草原的貧瘠草原人的野蠻與落後,卻沒有想到在一片碧綠的草地上居然有着那麼多的牛馬和快樂的牧民!蒙古包好像蘑菇一般,星星點點的分佈在草原上,個個都是寬敞精美。牧民們也都穿着珍貴的毛皮,在草原上放牧,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他們見到青蓮等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衝上前來齊刷刷的衝青蓮行禮,臉上都帶着最真摯的笑容:“歡迎王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