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左右,蒙恬在於李信巡視完郢城四座城門的防守之後,便一個人來到了蒙家軍休息的營房之處,蒙武留給他的三千蒙家軍,城父邑外一戰,便損失了近八百人,而這其中還包括八名鐵鷹銳士,但也是多虧了這支精兵才得已讓蒙恬率軍在殺出了重圍,但那八名鐵鷹銳士的陣亡,卻着實讓他難受了許久。
大秦的每一名鐵鷹銳士都有着秦軍副將級別的實力,甚至在一名鐵鷹銳士身上注入的人力和物力都足以比肩兩名秦軍副將,這也是爲什麼即便是現在他們大秦有着百萬雄兵,鐵鷹銳士也僅僅只有一千八百多人的原因,不僅是選拔的要求嚴格,更是因爲供養他們一年的軍費已經恐怖到了足夠七萬大軍兩年的開銷。
但不可否認,在當今,鐵鷹銳士早已成爲秦軍無敵的象徵,他們是大秦名揚天下的秦弩一般,是他們統一天下的資本與王牌,而這些人,也正是蒙恬今晚惡向膽邊生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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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蒙恬的大軍入城之後,李信便調走了一萬五千人拱衛北門,其餘兵馬則被分散派往了其他城池,至於蒙家軍的士兵們被李信安排到了城東與城北之間的平民房內做修整,這樣一旦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他們也能快速支援。
午夜,明亮的月光照耀在寧靜的街道之上,遠方的羣山中也不時傳來幾聲狼嚎聲,再加上不遠城牆上篝火燃燒時的崩裂聲,將這漫長的黑夜渲染的是那般詭異與安寧。
“噠噠噠”,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蒙恬緩步走在青石地板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身後的影子逐漸被拉成了一條長線,望了一眼身旁寫着酒字的閣樓,他止住了腳步,靜立於狹長的街道之間,雙眸掃過身旁緊閉的房門,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幾乎是蒙恬合上眼睛的下一秒,四周原本緊閉的房門轟然打開,無數名身披黑色精甲的蒙家軍將士邁着沉重的步伐,從房內魚貫而出,不消片刻,兩千兩百人整齊的排成了五列站好,此後,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他們默的默注視着正前方的那道身影兒,他們相信他會來,他便來了。
此時一片烏雲遮蔽住了半空的明月,月光消失了,遠處城牆之上跳躍的火燭,根本無法照耀到這裡,伸手不見五指,黑暗徹底籠罩整條大街,在這黑暗之中,僅僅只能看到數千雙明亮的瞳孔,此刻,此地,匯聚了大秦今後數十年最驍勇善戰的將士,他們是日後名震天下的北方軍團,三十萬蒙家軍的雛形。
終於烏雲飄散而去了,皎潔的月光再次揮灑在每一個人的臉龐上,但這也僅僅是將他們手上的利劍長戈照耀的更加瘮人。
蒙恬望着眼前這支軍隊,陌聲了許久,開口道:“這一去,我不敢保證所有人都能活着回來,如果有人現在要退出,我不會攔着。”
靜,死一般的沉靜,除了呼吸聲,這條街道竟在沒有任何一絲聲音發出,所有的人臉上都寫滿了無畏,從營房內走出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們的答案,站立於軍陣最前方的劉副將,率先摘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系在頭頂的暗紅色布條,那是由他血管中流淌着的鮮血所染成的顏色,在其上還能看到他的名字,劉涼。
緊接着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摘掉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頭頂上的血色布條,這不僅僅是一塊染血的白布,它更象徵着將士們面對死亡時的勇氣,哪怕是真正的死神降臨,他們也會用盡身上最後的一絲力揮刀砍去,神又如何?這是一種精神,一種名叫軍魂的精神,這.......是隻屬於蒙家軍的軍魂。
蒙家軍城父邑外一戰,僅存兩千兩百二十八人,而面前站着的就是兩千兩百二十八人。
蒙恬看着這一幕,眸光逐漸變得黯淡,既然早已猜到是這樣,但他還是心有不忍,可他已經沒有選擇了,除了眼前的這些將士,他又能帶誰去執行這種必死的任務呢?
這些將士們額頭上的血色布條便是他們的答案,也是自己的,蒙恬摘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和所有士兵一模一樣的暗紅色布條,這是蒙家軍的傳統,每當在惡戰大戰來臨之前,擔任斷後或像今天這樣,明知是死卻還要向前路衝鋒的將士,都會用由自己的鮮血所染紅的白布系在自己的頭頂,以此來言明他們的死志。
讓人值得敬佩的是,蒙恬並沒有實現通知他們今晚要去劫營,但所有的蒙家軍將士還是這麼做了,因爲他相信他們的少將軍,不會讓老將軍的屍骨繼續懸掛在楚營內,他們做的只是在蒙恬來到這裡時,出現在他的眼前罷了。
蒙恬注視了所有人許久,便走掉了,他並沒有說什麼戰前動員,鼓舞士氣之類的話,只簡單地吐出了西門倆字,因爲現在的蒙家軍不需要他來鼓勵,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刺人的殺機,他們的士氣已經達到了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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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許,蒙恬來到了楚王宮內,站在了一座雄武的大殿之前,秦始皇就睡在裡面的牀榻之上,他驅散了身旁的守軍,一個人站立了許久後,將象徵着兵權的虎符從懷裡掏了出來,放在了大殿前的地板上,又褪去了身上的盔甲,這樣一來他便不在是大秦的將軍了,自然不會再有什麼負擔,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想要奪回父親屍體的兒子。
蒙恬望着高空中的明月輕聲呢喃道:“毅兒,我相信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是你,你的選擇也會是這樣,”將視線轉到大殿之內昏暗的燭光,蒙恬心中一痛,大王,小偉,先生,我知道你們不想我死,可對不起,爲人子女者,不能替父母送終已是不孝,若是連他們的屍骨都無法保護好,那與畜生又有何異,在國事與家事面前,他選擇了國事,但這裡有一個前提,他先是蒙武的兒子,之後纔是大秦的將軍。
蒙恬朝着大殿前磕了三個頭,毫無留戀的起身朝着後方走去,走的,竟是那般決然,可就在此刻,大殿前的門輕輕打開了,秦始皇三人打開三房門,望着蒙恬停下的腳步,道:“你就連句遺言都不想留下來嗎?”
蒙恬聽到殿門開啓時,下意識的想跑,可這也沒用,秦始皇若是鐵了心不想讓他走,那他也走不了,當下蒙恬轉過身毅然道:“大王,還請你們不要攔我。”
秦始皇黃小偉曹操三個人,聽着蒙恬的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瞅了對方半天,然後毫無徵兆的捧腹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哎哎哎,你們看沒看見他那個傻樣,還大王請你不要攔我,估摸下一句話就是你攔得住我的人,卻攔不住我的心,跟我們這兒演言情劇呢,老子這是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傻的人了。
看着三人的模樣,蒙恬一時傻在了原地,三人一邊笑着,一邊拿起了地上的虎符和鎧甲,爲蒙恬重新穿好道:“老懞啊,你說說你要去打仗了,把衣服脫了幹啥啊,你又不是老曹的手下那個許褚,光着膀子戰鬥力還能翻一番啊?就是就是,蒙將軍,趕緊給盔甲穿好,正所謂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盔甲還能不穿,這樣吧,趕明兒我把許褚叫來,讓他教教你如何裸衣。”
曹操和黃小偉三下五除二便幫蒙恬穿好了盔甲,蒙恬直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此刻有些傻乎乎道:“你們同意我去送死了?”
黃小偉沒有好氣的錘了他一下道:“能不能說點好聽的,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去送死的呢,趕緊給吐三口唾沫,把黴運吐掉。”
秦始皇將虎符重新放回了蒙恬的衣襟之中道:“我們又不是不瞭解你那個倔脾氣,認準的事兒什麼時候改變過,與其哪一天你趁我們不備,偷摸一個人跑去送死,還不如寡人幫你一把,對了,秦始皇也氣憤錘了蒙恬身前的盔甲一下道:“你丫的居然敢騙寡人,這個事兒我可得跟你好好說道說道,鑑於你欺君的行爲,寡人決定收回你的兵權,但.......這個虎符還放在你這裡,不過只是暫時的,等你活着帶回老將軍的屍骨之後,在還給寡人,聽明白了嗎?”
黃小偉摟着蒙恬肩膀道:“就是就是,老懞啊,以後有啥事兒你別再心裡藏着,不是還有我們的嗎,天塌了,哥幾個幫你扛着!!!”
蒙恬看着秦始皇黃小偉他們臉上那關心的神色,心中感動莫名,這一次他沒有在控制自己淚水,就那麼讓它從雙目中涌落了出來,曹操疼愛的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淚珠道:“都這麼大人了,哭什麼。”
蒙恬哽咽道:“恩,大王,先生,你們放心,我絕對會活着回.......蒙恬話還沒說完,黃小偉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道:“別亂立flag。”
衆人嘿嘿一笑。
秦始皇大手一揮,衝着身旁的士卒道:“傳寡人王令,召衆將殿內議事。”
“諾。”
蒙恬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暖洋洋的,或許這就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