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明光昏厥了,可即便是昏厥,他依舊在夢中面臨着折磨。
一所匈奴牧民居住的帳篷中,李田和孫銘看着躺着牀上,冷汗直流,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嘴中不斷地在嘟囔着什麼,“別過來,別殺我”的錢明光,倆人俱都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孫銘擔憂的問李田,“將軍,小胖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李田瞪了孫銘一眼,登時便氣不打一處來。
“我不是告訴你看好他的嗎?怎麼還是出了這種事情,你知不知道,殺降兵,殺孩童,這種事情即便是你我這種見慣了風雨的人來做都會感到不適,更何況是小胖這個連血都沒見過的孩子,孫銘啊,孫銘,你也跟了本將兩年,怎麼會犯這種大錯!”
孫銘羞愧的低下了自己的頭,自責道:“將軍,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但當時情況那麼混亂,小胖也衝的太快,我怎麼能想到他會碰上這種事情,將軍,這種事,哪怕是我都是第一次見,小胖......他真的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李田心煩意亂的擺了擺手,“這些無用的話還是別說了,我們都幫不了他,現在,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
李田的話音剛落,一身戰甲的霍去病掀開了帳篷的門簾,走了進來,李田孫銘二人急忙拱手,見禮,“將軍。”
霍去病點了點頭,邁着大步走到了錢明光的牀榻前,瞧着錢明光那恐懼的模樣,霍去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好了,畢竟......他經歷的事情,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啊,而他也還只是個孩子。
自己?恩,如果按照年齡來算的話,我確實跟他同歲,也算得上是一個孩子,不過我見過的血可比他見過的要多得多,我的意志也遠比他要頑強。
誠然,如果將現在的霍去病和錢明光身份互換,冠軍侯可能也會爲殺降兵,殺孩童之事而感到自責,但他卻絕不會像錢明光這般,最重要的一點,莫過於霍去病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他信仰的就是他的大漢,雖然會感到自責,但霍去病只要將這一切都認爲是爲了大漢纔不得已而爲止,那他心中的負罪感就會減少很多。
有信仰的人比無信仰的人要可怕的多。
霍去病在默聲了幾秒後,輕輕開口,“一刻鐘後,大軍就會出發,我不會爲了他一個人減慢行軍速度,稍後你們便叫醒他。”
李田孫銘二人只得又是一個抱拳,“諾。”
說罷,霍去病就離開了帳篷,但在臨走之前,他扭頭望着躺在牀上大汗淋漓,不住顫抖的錢明光,霍去病嘆了一口氣道:“多安慰安慰他吧,三天之內,他可以不參與任何戰鬥。”
“多謝將軍。”
霍去病走後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孫銘輕輕伸手推醒了錢明光,始一醒來,錢明光便猛地從牀上做了起來,一聲“別殺我”脫口而出。
孫銘急忙摟住了他的肩膀,“小胖,別害怕,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驚魂未定的錢明光發現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孫銘和李田,而不是那三道渾身鮮血,伸手死死掐住了自己脖子的鬼魂,錢明光鬆了一口氣,可過了片刻,依靠在孫銘的懷中,錢明光不爭氣的掉起了眼淚,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的做的那些事,不由痛哭流涕,哭得很無助,哭得很可憐。
瞧着錢明光現在靠在孫銘懷中痛哭的模樣,往日的那個錢小胖似乎又回來了。
因爲錢明光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哭,而錢小胖.......只會哭。
那三具屍體,徹底把錢明光一腳踹回了錢小胖,李田,孫銘,霍去病,周興等人所做的一切似乎都付諸東流了。
安撫了錢明光三分鐘後,李田讓他拿好武器,出去隨大軍出征,但是當錢明光看到那柄被擦拭乾淨的環首刀由孫銘的手遞到自己面前時,錢明光頓時好像見鬼一般的咆哮道。
“拿走,拿走!別過來,別殺我!!”錢明光抱着自己的膝蓋,神情恐懼的坐在牀上,身上的棉被也被他攥的很緊,看起來就像個受了極大驚嚇的孩子般。
李田見他這幅模樣,也沒有說什麼,他估計,錢明光短時間內肯定是不能在碰刀了,唉......
在孫銘廢了好大勁的安撫下,錢明光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跟着孫銘和李田走出了帳篷,這一路走來,錢明光都抓着孫銘的胳膊,腦袋也是低的死死的,半分都不敢擡起,因爲他感覺四周那些匈奴百姓都在向他投來仇恨的目光,即便現在沒有一名匈奴牧民在看他,錢明光卻還是這麼神經質的認爲。
錢明光不敢擡頭,不止是因爲這些空穴來風的想象,更多的因爲錢明光現在已經不敢去看這個給自己帶來了無數噩夢的烏盭部落,他要離開這裡,他要離開這個恐怖的地獄。
很快,錢明光在孫銘的攙扶下,失魂落魄的騎上了自己的戰馬,大軍最前方早已準備多時的霍去病,在得到親兵告訴錢明光已經騎上了馬後,不由自主的向着最後方的位置看了一眼,可卻沒有看到他想看的。
放眼看去,霍去病身後盡是數不清的漢軍將士,而就在自己身後八百親衛中,還有三十六人的身後揹着一個黑色罈子。
那些罈子裡裝着的就是在此次大戰中,陣亡的三十六名將士的骨灰。
在古代講究一個入土爲安,尤其是漢朝,可霍去病的做法卻並沒有讓多少人提出反對,因爲他們的將軍做的很對,想來,如果那三十六個兄弟還活着的話,也一定會想回到自己的故鄉安葬吧。
“出發!”得知錢明光已經歸隊後,霍去病下達了出征的命令,一萬漢軍在他的率領下,向着西北方外一百六十餘里,那座比之烏盭部落還要大,人口還要多,物資還要豐富的脩濮國,或者是脩濮部落趕去。
自今日午間奇襲了烏盭國後,霍去病神話一般的,千里橫推,六天內轉戰五國的驚天壯舉即將登場!
......
在霍去病的一聲令下,漢軍將士揚起馬鞭,驅動胯下的戰馬快速離開了烏盭部落,原地留下了七萬餘名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而神情卻異常複雜的匈奴百姓。
烏盭部落的百姓心情很複雜,因爲漢軍居然真的對他們秋毫無犯,在自己選擇投降後,他們沒有看到一名漢軍像自己舉起屠刀,部落內的女子也沒有一人被玷污,甚至連一頭羊都沒有損失。
這不由不讓烏盭部落的百姓瞠目結舌,因爲以前的他們也曾與匈奴人發生過戰鬥,那些事,孩子不記得,可老人和一些青壯男子卻還清晰的記得,在當年自己的部落被匈奴人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後,即便是他們在最後投降,匈奴人也還是搶走了他們部落全部的牛羊,只給他們留下了幾隻而已。
部落的人口少了三分之二,大部分年輕漂亮的女子都被匈奴人抓走,若不是後來烏盭部落的首領換成了一個專門捧匈奴人臭腳的傢伙,恐怕烏盭部落早就被滅掉了,可今日,這些被匈奴人傳的甚是恐怖的魔鬼,居然什麼也沒有做,唉......雖然他們也殺了不少人,可.......和十幾年前那場險些滅族的禍事相比,這些漢軍簡直就是仁慈的天神啊。
那名少年將軍也許說的是對的,大漢與匈奴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
逐漸的,這些匈奴牧民望着漢軍離去身影的目光,不由變得尊敬了起來。
.......
烏盭部落的那名五十餘歲的老首領,在得知霍去病率人進攻烏盭部落時,二話不說,帶上自己的親信,穿上衣服就跑了,一路真可謂是快馬加鞭,生怕被身後的漢軍追到,用了大約十個小時,也就是晚上十點左右才逃到了離自己部落最近的脩濮部落。
脩濮部落和烏盭部落一般,是一支由當地少數民族和匈奴人混居的國家,但烏盭部落的老首領雖然是跟匈奴人穿一條褲子,可脩濮部落就要純粹一點,原本的脩濮居民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剩下的全是匈奴人,就連脩濮部落的首領都是一名實打實的匈奴人。
脩濮部落的首領是渾邪王曾經的老部下,勒不篾,在戰場上被漢軍砍斷了一臂後,就被渾邪王安排在了脩濮部落當土皇帝。
可以說,脩濮部落已然就是匈奴的部落了,他們不似烏盭部落,烏盭部落的原住民大概有百分之六十,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匈奴和人,而這裡確是百分之十脩濮原住民,和百分之九十的匈奴人,這也表明,這裡的抵抗,將會比烏盭部落來的要多得多。
而在史料中,關於霍去病轉戰五國的記載大概是這樣,“過邀淄,逾烏盭,討脩濮,涉狐奴,”注意這個討字!
想來,今夜定要是掀起一番血雨腥風了。
在烏盭部落的老首領大晚上的趕到了自己的部落後,脩濮部落的首領,一名四十多歲的獨臂大漢熱情的接待了他,雖然對漢軍的來襲比較意外,但勒不篾卻絲毫不在意,只因他的手中握有極爲強大的軍事實力。
注:和當地其餘匈奴附屬國相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