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騎將軍麾下屯長,王武,參見陛下,奉命爲陛下帶來我軍此行戰報!”
看着跪在殿下的這名漢軍屯長,聽着他口中傳出的話語,劉徹很快從驚愕的狀態中醒轉過來,只見他猛地從皇位上站起,雙眸在一剎那瞪到了最大,顫抖的伸出手指向了這名單膝跪地漢軍屯長,虛聲道:“你......你說什麼,你是去病麾下的人,他讓你給朕送河西之戰的戰報?這麼說,去病還活着,朕的大軍也還在?”
王武揚起自己的腦袋,直視劉徹,不卑不亢,道:“回陛下的話,末將正是隨霍將軍一同出征河西的將士,現在我軍正在班師回朝的途中。”
說完,王武從自己甲冑的胸膛中掏出了一份竹簡,雙手高高舉起,“陛下,我軍此行征戰河西,一切的斬獲,霍將軍都寫在了上面,恭請陛下閱之。”
直到這名屯長掏出了霍去病親手寫的戰報,大殿的羣臣中還有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或許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雙眸中的愕然仍舊停留再在場每一人的瞳孔中。
他們不敢相信霍去病居然還能送來戰報。
因爲在他們的所有人的潛意識裡,霍去病......早就死了,他麾下的大軍也早就全軍覆沒了,怎麼可能還有戰報傳來?
可現在,隨着那名屯長手中的戰報高高舉起,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霍去病沒死,而且還很有可能取得了不小的戰果!
主和派和衛氏集團的臣子們漸漸清醒了過來,雙目中的愕然也緩緩消散,同時,所有人不可察覺的鬆了一口氣。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沒全軍覆沒對大漢而言就是很好的結果了。
衛氏集團的大臣們鬆了一口氣,這一點情有可原,畢竟霍去病也是衛氏一員,還是一個非常得到劉徹喜愛的將領,他沒有戰死,且順利的從河西歸來,衛氏集團的大臣們當然是非常高興,這表明他們衛氏在大漢朝堂上的力量又加重了一分。
同樣,主和派的大臣們也很高興,他們既高興霍去病還活着,也高興一萬大軍沒有全軍覆沒,畢竟,無論是霍去病戰死還是一萬大軍全軍覆沒,到頭來,損失的也還是他們大漢的軍事力量。
這一點,主和派的大臣們是看的非常清楚的,而且他們只不過是在政策上發生了分歧,從而導致爭吵,還遠遠沒有到,比如說明朝之時出現的黨政,非要致對方成員與死地的程度。
不過.......雖然霍去病的橫空歸來給了滿朝文武一個不小的震撼,但也就到此爲止了。
所有大臣,包括衛青,東方朔和劉徹的心中都認爲,霍去病此行並沒有取到什麼太大的戰果,充其量也就是堪堪完成了任務而已,說不定還折損了不少的兵馬,不然他也不可能一個月音訊全無啊。
而且搞不好,連任務都沒完成,剛進入河西就遭遇了匈奴主力,然後在河西兜兜轉轉,這纔好不容易逃了回來。
得知霍去病還活着,劉徹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眉眼間爬上了一抹如釋重負,跟他一樣表情的就是衛青了。
劉徹嘴角浮現出了笑意,心中暗暗道,“不管此戰去病有沒有成功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不管此戰霍去病折損了多少人馬,只要他還活着就好,這一次,也是自己太心狠了,竟然讓他孤軍深入河西,不過這個孩子不錯,沒有讓他失望,終究是活着歸來了,很好,這樣朕以後還可以繼續培養你。”
劉徹潛意識裡還是認爲霍去病屬於無功而返,怎麼說呢.......應該說劉徹太不瞭解霍去病,或許是說他的想象力太匱乏,對霍去病的信心也不是那麼的大。
可劉徹啊,現在的你還不明白,爲什麼你的妻子衛子夫被稱爲擁有史上最強嫁妝的女人,你或許還覺得霍去病日後如果好好培養的話,大概是第二個衛青,你卻從未想過現在的他早已超越了他的舅舅,成爲了大漢第一將。
劉徹,知道嗎,霍去病,這個少年郎,這個一腔熱血,願意爲大漢奉獻出自己生命的男人,從來都是奇蹟的代言人。
.......
皇位上,知曉霍去病安然無恙歸來,劉徹鬆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去,滿臉笑意的伸手指了指那名還單膝跪地,雙手高舉戰報的屯長,輕聲道:“去病此行可完成了朕交代的任務?你們還剩多少兵馬?”
王武頭也不擡,只是將雙手高舉的戰報又向上擡高了幾分,道:“陛下一看戰報便可知曉!”
劉徹有些不喜的蹙起了自己的眉頭,顯然是因爲王武的這句話。
當下,劉徹擺了擺手道:“那你就呈上來吧,奧不,東方朔,你當衆念出來,正好也讓諸位大人聽聽,至少我大漢在匈奴人的面前,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主動求和吧?”
主和派的大臣們聞言皺了皺眉,隨後所有人相互交頭接耳小聲的談論了幾句,即便劉徹如此敲打他們,他們還是不願意放棄和談。
對於霍去病的戰報.......呵,損兵折將,堪堪逃了回來而已,有什麼好值得吹噓的,不管怎麼樣,大漢都不能在和匈奴繼續打下去了,和平纔是王道!
主和派的大臣們心中全都暗暗下定了決心,待東方朔唸完了霍去病的戰報後,他們還要繼續向劉徹誓施壓,同時拿霍去病戰報裡的東西大做文章,讓劉徹在霍去病那巨大的損失面前,看清漢匈兩方的差距!
聽到劉徹讓自己宣讀霍去病河西之戰的戰報,東方朔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望着那名漢軍屯長手中高舉的戰報,東方朔的心情竟然不由自主的激動了起來。
別人一開始或許沒聽見這個屯長喊得是什麼,但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大捷!”
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冠軍侯此行定然有所斬獲!
東方朔向皇位上的劉徹拱手彎腰道:“臣東方朔遵旨。”
話語落下,東方朔一步步來到了那名漢軍屯長的身旁,大手一伸,攥緊了漢軍屯長手中的竹簡。
很快,竹簡在東方朔的手中緩緩展開,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用小篆寫的文字映入了東方朔的眼簾。
兩年前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東方朔在看到戰報的第一眼,雙手便不可控制的抖動了起來,竹簡竟從他的掌中滑落,掉在了腳邊.......
與此同時,東方朔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口中喘着粗氣,顯然是在平復他那激動的心情。
這一刻,東方朔的心中不斷地在重複一句話。
我沒有看錯嗎,我真的沒有看錯嗎!
瞧着東方朔那怪異的舉動所有人都怔住了,不解的望着他,奇怪他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損失太過慘重,只有霍去病一人逃了回來?
嗯,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過了半響,東方朔彎下腰肢,雙手顫抖的撿起了自己腳邊的竹簡,他的呼吸加重,那對細小的眼睛更是在此刻睜到了最大。
很快,攤開的竹簡又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雙手死死的握緊竹簡兩邊,東方朔屏氣凝神,雙眸如炬般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
在這短短的幾十秒裡,東方朔的額頭不經意間蒙上了一層冷汗,喉嚨中也不斷傳出嚥唾沫的聲音。
很快,東方朔看完了,可他握着竹簡的雙手卻不住的顫抖,冷汗早已打溼了他後背的衣襟。
看完了霍去病的戰報,東方朔先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驚愕震撼之氣,下一秒,東方朔整個人的神情變得怪異開來。
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想笑,又有點想哭,大概是被嚇得,尤其是當他把目光投向那些主和派的官員身上時,傻子都能看清他眼神中的那抹憐憫。
衆臣包括劉徹都看清了東方朔這番怪異的神色,可他們想不明白,東方朔爲什麼會露出這樣一幅表情,難道出了什麼大事?
在衆臣的注視之下,東方朔開口了,緩緩道出了這份足以撼動天下,讓世人爲之驚愕不已的戰報。
“末將驃騎將軍霍去病啓奏陛下,一月前末將奉命率軍一萬進入河西,與匈奴蠻敵征戰,此戰,末將由蘭州以西渡過黃河,過烏亭逆水,進入河西,沿烏鞘嶺以北的草地行軍,六日內,末將長途奔襲,率軍轉戰五國,“逾烏盭,討脩濮,涉狐奴”,拒戰者誅之,歸附者赦之,斬首過萬,俘虜數十萬,一路長驅直入,勢如破竹,挺進河西腹地數千裡!”
“河西四王率軍與焉支山下設伏,隨後末將率軍翻越焉支山,出其不意,直撲河西匈奴首領渾邪王老巢西城,五日行軍一千三百餘里,順利抵達西城,一舉燒燬渾邪王休屠王,積攢多年的糧草軍械,且,活捉渾邪王大王子,俘虜匈奴都尉相國等高官十餘人,收繳休屠王一對祭天金人,斬首過千。”
“三日後,末將率軍欲班師回朝,不料於皋蘭山腳遭遇河西四王率領之三萬匈奴精銳,此戰,末將無路可退,只能奮勇向前,指揮士卒浴血搏殺!”
說到這裡,東方朔猛然提高了自己的語調,高聲大吼,用自己的語言說出了戰報中的最後一段話。
“驃騎將軍霍去病率一萬長途奔襲數日的疲累之師,於皋蘭山腳遭遇河西四王三萬嚴陣以待,養精蓄銳多日的匈奴騎兵!”
“冠軍侯和其下將士九死無悔,奮勇殺敵,兩軍遂在皋蘭山腳展開廝殺,雙方鏖戰一日,此戰,我軍大獲全勝,驃騎將軍霍去病斬盧胡,殺折蘭,所部將士殲敵斬首八千九百餘級,部將錢明光更是在亂軍中親手砍掉了渾邪王的右手,至此,匈奴三萬鐵騎全部潰敗!”
最後,東方朔眼含熱淚,單膝跪地,高舉這份改變了整個大漢命運的戰報,聲嘶力竭般向高位上早已目瞪口呆的劉徹,大聲喊道。
“陛下,驃騎將軍霍去病,僅用一萬兵馬便在皋蘭山腳打敗了由河西匈奴四王率領的三萬鐵騎,還在亂軍中斬殺了盧胡王,折蘭王,並且重傷了渾邪王!”
“陛下,河西四王,這一戰竟被冠軍侯殺得兩死一重傷,他們的三萬大軍佈下了團團包圍,到了最後竟被我大漢一萬兵馬殺得丟盔棄甲,連夜逃亡!”
“陛下,我們贏了,這一戰,我大漢勝了!河西收復有望,冠軍侯真乃古今中外天下第一名將!”
大嘯結束了,整座永寧殿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過了五秒。
“啪啪啪啪。”
一聲聲笏板掉落之聲響徹沉默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