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渾邪王的軍令,負責帶着休屠王的人頭前去見漢使的鎦圖千騎長,從自己的麾下挑了三個忠心耿耿的親兵,帶着他們駕馬衝出大營,直奔正前方的嚴陣以待的漢軍衝去。
將自己大王的話,原封不動的傳達給此次前來受降的漢使。
跟隨鎦圖千騎長一同前去拜會漢使的三個親兵,全都不是一般人,只一點,這三人幾乎都上過將軍嶺。
將軍嶺,李田死守的將軍嶺啊,在不久前的那七個小時裡,將軍嶺幾乎稱得上是匈奴人的絞肉機,這兄弟三個能從那裡活着走下來,膽量大概是不錯。
而鎦圖帶他們也主要是讓他們一會兒在見到漢使後,回去給渾邪王報個信,用來聯絡的。
帶着人剛走出了大營不到兩裡地的功夫,一開始鎦圖還沒感覺怎麼樣,可隨着越來越接近遠處的漢軍,鎦圖就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了,而落了他一個馬身的三名親兵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等在過了一會兒,距離正前方的嚴陣以待的漢軍越來越近了,這四位大哥在馬背上就開始冒冷汗,咽口水了。
鎦圖千騎長連帶着他麾下的這三名親兵,可以這麼說,他們四個人都是在古戰場摸爬滾打了許多年的老兵和老將,從軍經驗異常豐富。
有些事情不用親眼看見,只要聞一聞空氣,就能發現不對的地方,更何況是今日,霍去病完全是明面上擺開了架勢,但凡不是個瞎子,都能看見大營右側和後方,那因大量騎兵奔跑之時所掀起的滾滾的沙塵。
瞧着那沙塵沖天的氣勢,鎦圖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個寒顫,這右翼和後方至少都有三千以上的人馬吧,同時,鎦圖的心中也有了疑問和不爽。
馬背上快速前行的他不由暗暗琢磨了起來,這漢軍到底要幹嘛啊?爲什麼派兵包圍了他們的右翼和後方,自己這一邊不都是答應要投降了嗎,他們這是幹什麼,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就算是假投降,他們也沒必要這麼快要拉開一副進攻的架勢吧,而且......
遙望遠方遮天蔽日的沙塵,和沙塵中傳出的陣陣殺意,鎦圖千騎長心頭一顫,在遠處那些隱藏於滾滾沙塵之內的漢軍驍騎中,自己爲什麼突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等等,爲毛這股熟悉感中似乎還伴隨着點點的恐懼!
哎,我這手怎麼還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了。
別看鎦圖千騎長現在連個漢軍的影子都沒看見,更沒看見霍去病的帥旗,但身爲一員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他還是憑藉着人的第六感,感知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恐懼!
恩,這種恐懼估計只有參加過第一次河西之戰的匈奴人才能感覺得到,它叫霍氏恐懼,是自皋蘭山之戰結束後,便深深的打在了他們骨子裡的一種東西。
遙望不遠處兩個方向沖天的沙塵,以及耳畔傳來的馬蹄聲,鎦圖和他手下的三個親兵,心情都不算多麼的好,並且還很擔憂,他們都擔心今天的受降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一名平素跟鎦圖關係不錯的匈奴親兵,眼見情況越來越不對頭,便狠狠的抽了胯下的戰馬一鞭子,快速趕到鎦圖身旁,滿臉愁容,小聲問道:“將軍,你說漢軍不是要對我們痛下殺手吧,他們會不會根本就不想接受我們的投降,您看,要不然他們爲什麼這麼早就把陣型都擺開了,明顯是要消滅我們啊。”
鎦圖皺起了濃密的雙眉,一邊駕駛着戰馬前進,一邊壓低聲音道:“這些話一會兒見到漢使後不要亂說,他們怎麼會不接受我們的投降,大王是什麼身份你還不瞭解嗎?咋們能投降大漢,他劉徹指不定能高興成什麼樣子呢,再者說了,看他們的人數頂天也就是一萬人,咋們可有四萬呢,除非是霍去病,不然會誰能用一萬人就消滅咋們的四萬.......”
“霍.....霍去病!霍去病那個活閻王來了!”鎦圖千騎長的話還沒說完呢,便被自己身後的一名親兵,用尖叫聲打斷了。
原來在鎦圖剛剛和那名親兵交談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來到了霍去病大軍正前方一千米的位置,此刻,躍入他們眼簾的便是三千名,嚴陣以待,排列有序的漢軍驍騎。
這三千名漢軍驍騎每一人都在馬背上挺直了腰板,每一人手中的武器都寒光畢露,每一人的眼神都是那麼的冷漠滲人。
而最爲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那一面面在狂風中肆意招展的霍字大旗吧。
看着正前方的三千漢軍驍騎,望着那一面面隨風飄揚的漢字大旗,望着自己此生最不願意見到,但在眼下卻是最多的霍字大旗,鎦圖千騎長和他麾下的三個親兵,只覺這一刻,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他們全都下意識的停下了戰馬,全都因那巨大的恐懼而在自己的馬背上瑟瑟發抖......他們看着漢軍的眼神,就像一羣猛然見了狼羣的綿羊。
紅底黑字,金絲繡邊,玉線鉤底,在那上百杆軍旗中,堪稱最大,也最豪華的一面霍字大旗前,站着一名跨騎白馬的少年將軍。
身披猛虎戰鎧,後系大紅披風,英姿颯爽,年輕俊朗的少年將軍,此刻正立身在自己胯下的白色戰馬之上,冷冷的注視着自己,身後便是那面碩大的在大風中肆意招展的霍字大旗。
望着遠處那名立身於戰馬上,不怒自威的年輕人,看着他身旁那些已然長刀出鞘的漢軍驍騎,鎦圖千騎長的心理防線,剎那間崩潰了!
霍去病.....是霍去病,天啊,他怎麼來了?!
等等.....難不成,難不成他是......難不成他是來消滅我們的!
想到這裡,鎦圖千騎長猛然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喉結一下下的翻動着,腦袋早已因爲巨大恐懼的降臨而化成了一片漿糊,他居然被霍去病嚇得都不能正常思考了,即便那個年輕人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站在遠處,默默的盯着他,可這就已經給予他無數的壓力了。
在霍去病的面前,鎦圖千騎長竟然是被嚇得連受降都不敢想,一心一意認爲霍去病就是來消滅他們!
冷汗瞬間打溼了鎦圖千騎長身後的衣襟,斗大的汗珠更是一滴滴從他的額頭滑落,雙脣早已是蒼白一片,剎那的功夫,鎦圖千騎長的內心早已是波濤洶涌,掀起了萬丈波瀾!
對,他一定是來殺自己的,不然他爲什麼把陣腳都提前拉開了,完了,完了,匈奴完了,大王完了,霍去病來了啊!
這也不能怪他,要知道,要知道他面前的可是霍去病啊,可是用一萬疲軍就擊潰了三萬精銳騎兵的霍去病啊,還在一個月後領兵直接擊敗了河西新晉五王,收復了整片河西大地的霍去病!
對於霍去病這麼一位能讓河西匈奴小兒止啼的存在,鬼能不怕?鬼能認爲他不是來殺人,而是來受降的!
在鎦圖千騎長的心中,霍去病跟受降二字根本掛不上任何關係,因爲在他的認知裡,但凡霍去病出現,就勢必代表自己這一方大軍的土崩瓦解,他來受降?我看是直接來把我們打成俘虜在受降吧。
此刻,鎦圖千騎長徹底因爲恐懼而喪失了一切理智,他哆哆嗦嗦的揚起自己手中的馬鞭,嘴脣發紫,臉色蒼白,剛準備發出一聲吼叫,拔馬逃回匈奴大營,告訴渾邪王,霍去病來要命了,可不料,有人替他這麼做了
“快......快跑,霍去病來了!霍去病來殺我們了!!”
鎦圖身邊的三個親兵,一個個嚇得臉色慘白,在馬背上一聲驚呼,隨後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被後方的漢軍用亂箭射死,撥馬就向着匈奴大營的方向逃去。
可這一次鎦圖卻沒有跟他們一起走,因爲那三個親兵的慘叫,終於是把鎦圖從恐懼的邊緣給拉了回來,他忽然想起了臨走前渾邪王的囑咐,忽然想起了自己馬背下的休屠王人頭,逃命的動作停了下來,理智短暫的戰勝了恐懼。
他不能辜負大王的期待啊。
而且.......而且這霍去病大概也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皁白就胡亂砍殺一通的人吧,自己這一方都打算投降了,還是拿休屠王的人頭當投名狀,霍去病應該會給大王幾分薄面的。
一念至此,鎦圖咬了咬牙,硬着頭皮向身後被霍去病嚇破了膽子,遠遠逃走的親兵大聲,卻是顫顫盈盈的喊道:“胡......胡說什麼,霍將軍不是來殺我們的,是來給我們受降的,你們.......你們回去不準亂講。”
說老實話,剛剛他喊出來的東西,自己都不信,霍去病不是來殺我們的?我靠,你開玩笑呢,陣勢都擺好了,那敢問一定要把屠刀架到你的脖子上纔算殺是吧!
可鎦圖還是這麼說了,不管怎麼講,他都要去跟霍去病談談,試上一試。
於是,哆哆嗦嗦的鎦圖千騎長,咬着牙,白着臉,留着冷汗,三魂七魄早就被嚇丟了兩魂六魄的他,硬頂着恐懼向霍去病的位置趕了過去。
.......
此時,渾邪王臨時建起的大營內,突然響起了猛烈的廝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