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霍去病扭頭就要走出帳外,而大帳裡數名拔刀相向的匈奴親兵和那兩名千夫長,在看到霍去病瞪向自己時,手中的刀竟是都一個不小心的掉在了地上,還沒等霍去病讓他們滾蛋,自己就哆哆嗦嗦的站到了一旁,連頭都不敢擡。
一句話,他可是是霍去病啊!
他是那個殺得匈奴人聞風喪膽的霍去病!
匈奴上下哪個不怕他怕的要死,看看外面亂作一團的匈奴大營,雖說休屠王的死忠只有八千,可眼下卻是有三萬的匈奴士卒亂成了一鍋粥,不,是被嚇成了一鍋粥!
原因,就是此刻站在渾邪王大帳裡的這個年輕人。
單單是隻聽到霍去病三個字,就可以讓數萬匈奴大軍崩潰,更不要說是他本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匈奴將士們的心中對於霍去病的恐懼遠超想象,在霍去病的面前,他們所擁有的只是恐懼,無窮無盡的恐懼,在這個年輕人的面前,無論是誰都不敢和他正面纓鋒,甚至......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還是那句話,他是霍去病!這就足夠了。
而渾邪王,在這一刻,在經歷了剛剛的那一番場景後,他的心中再無半點之前的輕鬆愜意,現在,渾邪王有的只是恐懼,只是悔恨。
霍去病主動將他丟到了一旁,爲什麼?他爲什麼會在自己眼下已經是瀕臨險境的情況下,主動放了自己?
呵呵,還能是爲什麼,無外乎是因爲霍去病根本就不怕他,根本就不怕他動什麼歪心思。
他一個人就可以鎮的自己和麾下的幾萬大軍不敢妄動!
在剛剛,在自己被霍去病攥在了手中,提到了半空時,渾邪王的一顆心揪成了一團,冷汗更是一滴滴從他的額頭滑落,那一剎那,渾邪王不是害怕自己會被霍去病殺死,他只是在害怕霍去病這個人而已。
而當他和霍去病對視時,渾邪王,這個河西諸王之首,心中......竟找不到半分應屬於河西大王該有的從容不迫。
霍去病質問他的時候,渾邪王是低着頭的,注意,是下意識的。
而且,那時的他,本來是可以俯視霍去病的,但下意識裡,他沒有那麼做,他.......不敢。
他居然都不敢和霍去病對視,他居然連和那個孤身闖入自己軍營的年輕人,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接下來,霍去病連連質問,渾邪王更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犯了錯的下屬,不斷地求饒,哪怕......他隨時都可以殺掉霍去病。
可當霍去病拋出話,拋出不肯接受投降,拋出兩軍明日再戰,拋出皋蘭山一戰時......那一刻,渾邪王心中有的只是悔恨,乃至於,他差點就要跪在霍去病身後求他寬恕自己,求他接受自己的投降。
這些......全是下意識的。
之前渾邪王還沒有想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表現的那麼差勁,自己爲什麼在那個年輕人的面前連和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可現在,被霍去病隨手丟在了一旁的渾邪王,於緩緩流淌的冷汗中,忽然發現了一個恐怖的事實。
那就是自己......早已被霍去病打怕了,他內心的勇氣早就被霍去病在皋蘭山一戰全部擊潰。
皋蘭山下的霍字大旗,皋蘭山下的漢軍將士,於面前這個年輕將軍不知何時重疊在了一起。
想起那個年輕人不久前包含殺機的瞳孔,再看看此刻他那挺拔的背影,渾邪王很想在這一刻站起身,大聲嘶吼,讓帳外的士卒衝進來把霍去病砍成數段,可他忽然張不開嘴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捂住了他的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壓住了他想要跳起的身體。
無數道奇奇怪怪的聲音在他的心中緩緩響起。
“霍去病,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霍去病,就是每晚都會出現在你噩夢中的人,就算他孤身一人來到了你重兵團團的大營,可你有那個勇氣殺他嗎?你帳外的那些士卒們,看見霍去病究竟是鼓起勇氣衝上去砍了他的人頭,還是作鳥獸散?”
“大營外的一切你沒有看到嗎,霍去病還沒率軍打來呢,你的這些兵馬就亂了,而真當霍去病出現了.....呵呵,好好看看大帳裡的這些人吧,好好看看他們在霍去病看向自己時的反應吧。”
“渾邪,你老了,你不再是年輕時的那個滿腔熱血的渾邪大王了,現在的你已經沒有多少雄心壯志了,哪怕是有,不久前也全都丟光了,現在的你只想老老實實當一個土財主,只想老老實實的苟延殘喘,你也沒辦法不苟延殘喘,霍去病,那可是霍去病啊!你覺得憑伊稚歇的本事,他能擋得住霍去病嗎?你覺得.......就算霍去病死了,匈奴還能在多撐幾年?”
“當然,霍去病死了,確實可以讓匈奴多支撐上一段時日,可這又會是多久,以你渾邪王的才智,難道還看不出匈奴是大廈將傾嗎?”
這些聲音都是自渾邪王的內心發出的,而這些聲音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這是他心中的懦弱恐懼還有理智。
與其說是別人在勸他,不如說是渾邪王在勸自己。
.......
不管渾邪王的內心如何複雜,可他表面上所透露給別人的只是他被霍去病一把丟在地上後,除了呆呆的望着霍去病的背影外,其他的,也就是偶爾攥緊了左拳,然後很快又鬆開,沒過多久又攥成了一團。
除了這些微不可聞的小動作,渾邪王竟是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默默地在心中天人交戰。
也沒什麼好想的了,自從霍去病搶先一步將渾邪王抓在自己掌中,用他冠軍侯的威勢,和霍去病的威名,把渾邪王心中一切的僥倖和鬼主意都破滅後,這次受降已然是大局已定。
至於渾邪王現在......
呵呵,明白了,本王全都明白了。
懦弱的自勸聲消失後,渾邪王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滴苦澀的淚珠,他真的全都明白了,現在的自己,現在的渾邪王,早就和眼下大帳中的這些匈奴士卒無異,他也怕霍去病,甚至他比普通人更害怕霍去病,現在的他......即便是霍去病真的送上門,也沒有勇氣殺掉他。
皋蘭山之戰是他此生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噩夢,而霍去病更是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成爲了他心中唯一的恐懼。
自己和帳外被嚇得抱頭鼠竄的亂兵,沒有任何區別。
在霍去病的面前,渾邪王心中的一切都被那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和一道凌厲的眼神而全部崩塌,試想一下,當你的敵人送到你的面前時,你居然連向他舉起屠刀的勇氣都沒有.....這是何其可悲。
大帳內,沒有人敢阻攔霍去病離去的腳步,而帳外......說出來可能無法讓人相信,當霍去病率軍衝入到處都是亂軍互相砍伐的大營時。
最中央,從大營一直到渾邪王大帳外,那些正在廝殺的匈奴士卒,在發現有漢軍進入後,竟全都躲到了一旁,有不少人還被嚇得直接丟下武器逃走......
料想,即便霍去病此時大搖大擺的走出大帳,也沒有人敢攔着他。
可......渾邪王不甘心啊,盯着霍去病一點點走出大帳的背影,看着帳內那些握着刀卻只會站在一旁低頭的親兵和千夫長,渾邪王又一次攥緊了自己的左拳,不甘心啊,不甘心,霍去病都送到了自己的嘴邊,他爲什麼還是不敢殺了他!
不,不行,渾邪,你不能這樣,你是河西的大王,你是匈奴的驕傲!
殺掉霍去病,殺掉他,你就會成爲匈奴的英雄,你會被匈奴的歷史所銘記!
一瞬的功夫,渾邪王鼓足了自己心中最後的哪一點勇氣,完好無損的左拳握住了腰間的彎刀,失去了手掌的右臂也輕輕的舉起,喉嚨和嘴脣更是做好了大吼的準備。
但就在渾邪王準備拔出彎刀,口中大喊,“殺掉霍去病”時,已然邁步走到了大帳前,即將掀開賬簾的霍去病似有所感,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微微扭過頭,冷漠而又不包含任何感**彩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劍般,捅進了渾邪王的胸膛。緊接着,霍去病仰起了自己的下巴,居高臨下般俯視那癱坐在地上的渾邪王,隨之而來的也是一聲冷哼。
“哼!”
簡簡單單的一道眼神,平平常常的一聲冷哼,儘管在此後,霍去病又轉過身向渾邪王的位置逼近了一步,可這些換來的卻是那名河西大王的全線崩潰!
“將軍,渾邪知錯!我現在便命人率軍去誅殺那些亂兵,請將軍給渾邪一個機會!讓渾邪爲大漢戴罪立功!”
鬆掉了左掌的彎刀,口中的大喝殺人聲,也變成了大喝求饒聲,不僅如此,渾邪王更是乾脆跪在了地上,向霍去病連磕了三個頭,在霍去病的威壓下,渾邪王連那河西之王的尊嚴都不要了。
在這位昔日的大敵面前,渾邪王又一次的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很難以想象,渾邪王居然會敗得這麼快,他最後的潰敗表面來看僅僅是霍去病的一個眼神,以及一聲冷哼,但實際上,在霍去病冷哼邁步逼近之後,一直怒視渾邪王的錢明光,便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把令渾邪王無比熟悉的金刀。
看到這把金刀的剎那,渾邪王望向這名自己之前都沒太在意的年輕漢軍將校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恐懼和愕然。
而隨着金刀的出現,渾邪王的思緒不可避免的被拉到了一個月前的將軍嶺,在那個夜晚,一個滿身是血的漢軍小將抓走了自己的兒子,砍下了他的右掌,奪走了他的金刀。
皋蘭山一戰被漢軍所深深種下的恐懼又一次全面爆發。
而鎦圖千騎長也在那時非常和時宜的在渾邪王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大王,霍將軍的兵馬此刻離大營不足一里,但聽號角響起,他們便會衝入大營,不論何人,一律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