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寒冷的北風捲席着大地的荒涼,刺骨的寒風攜帶着大片雪花降臨人間,潔白的大地掩蓋了一切。
鵝毛般的大雪,將世界,化爲了純白色。
.........
下雪了,今日凌晨時分,天降大雪,突來的飄雪瞬間將整座長安化爲了皚皚白色。
雪一直在下着,風一直在颳着。
長安城外數百里曠野上,再看不到任何一道人影。
太冷了,那寒冷而又刺骨的寒風好似一把把尖銳的刀子,不停的切割着人的肌膚,讓人無法在大雪中久留。
老人們都不由感嘆的說道:“多少年了,長安多少年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啊。”
未央宮中的劉徹,同樣感嘆自語,“多少年了,多少年都在沒見過這般的大雪了。”
突來的大雪,使得天地寂靜,萬物沉寂。
寒冷的天地,已然不適合人類的生存。
但在那無窮的風雪中,一道踉蹌的人影出現了。
.......
血淋淋的赤腳踩在了寒冷的白雪上,登時便留下了一道血色的腳印。
他一步步的走着,一步步行走在漫天的風雪中,暴雪狂風將他的臉凍成了一團,眉毛上掛滿了厚厚雪霜,嘴脣更是早已被凍成了青紫色。
可他卻好像沒有任何感覺般,仍舊一步步的走着,拖着身後的棺材,拖着躺在上面的那個年輕人,走在漫天風雪中。
光着腳,腳上還在流血,事實上,不光是腳,他的全身都在流血,那血好像流不盡般,源源不斷的從他體內流出。
確實流不盡,因爲此刻的他處於一種很奇妙的狀態,不是仙,卻也算是仙。
天譴摧毀了他的仙基仙體,將他徹底劈下了仙位,可他卻沒死,反而還保留了那麼一絲微弱的修爲,體內也有那麼一絲法力正在吸取力量,恢復他的傷體,讓他得已繼續存活。
這便是那場天譴留下的後遺症了。
法力吸取力量,恢復傷體?還有什麼力量可以吸取?
無外乎就是自己的生命精華了。
現在的他,正在透支自己的生命,體內那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正是他的壽命。
........
潔白的大地上,灑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跡。
拖着身後的棺材,他一步步走着,艱難的行走在暴風雪中,口中不時傳出幾聲嘶啞的低鳴,那是寒風將他的嗓子凍結所發出的顫音。
身後的棺材是他從一個棺材鋪裡偷出來的,應該是那裡最好的棺材了,他把他放了進去,然後又找來了一束麻繩,將繩子牢牢的綁在了棺材上。
他說過,他要帶他回家,那他就一定會做到。
身後拖着那上好的楠木棺材中,躺着一位臉色蒼白,早已沒了呼吸的年輕人。
年輕人很英俊,很帥氣,只是俊秀的臉上佈滿了血污,身上還穿着那副破爛的紅色戰甲,軀幹上凝固的血跡也早已化成了暗紅色。
棺材上面的長蓋被他取下了,因爲他時不時就要回回頭,看看身後躺在棺材裡的年輕人,只有看到他,他的心才能放鬆,才能繼續一步步走下去。
漫天的風雪吹席着棺槨中年輕人那毫無生機的臉龐,他的眉梢也掛着一層厚厚的雪霜,可躺在棺槨中的他,看起來卻很安逸,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踏。”血淋淋的赤腳踩在了白雪上,絲絲血跡將白雪染成了刺眼的鮮紅色,血一直在流,傷口漸漸腐爛,流出了一層噁心的膿瘡。
拽着手中的麻繩,拖着身後的棺材,黃小偉一步步走着,身形搖晃的走着。
擡頭仰望面前無邊無際的風雪,刺骨的寒風猶如尖刀般穿過了他的身體。
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年輕人,他笑了,冰天雪地中,凍得發紫的嘴脣輕顫說道:“小,小軍,你看到了沒有,下雪了,天上下雪了,下的還是大雪,老天爺都知道你有冤屈,老天爺都忍不住爲你鳴冤啊。”
年輕人靜靜的躺在棺材裡,一動不動。
“呼呼!”寒風更爲強烈了,夾雜着大雪一股腦吹向了他,那千瘡百孔的身體在風雪中搖搖欲墜,步履搖晃的他東倒西歪,可那雙血手中的麻繩卻是一刻也不肯放鬆。
粗劣的麻繩將他的雙手磨得鮮血淋淋,乃至於都露出了恐怖的白骨,很疼,非常疼,疼的他都快感知不到兩手的存在了。
但他就是說什麼也不肯放掉手中的繩子。
漫天的風雪中,東倒西歪的他,拽着麻繩拖着棺材一步步走向遠方,走向他也不知道在哪裡的家。
“小軍,你別怕,小偉哥一定帶你回家,小偉哥一定讓你見到夢瑤,咋們回家,咋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黃小偉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用頭迎着暴風雪,悽悽的說着,點點血珠灑向了白皚的大地。
仰起頭,眯着眼,黃小偉的神智已然在這般恐怖的天地環境中,漸漸迷離,他的腦子很沉,身子更是重的要命,暴風雪吹得他神志不清,吹得他瞳孔虛幻。
“不行,不能,不能倒下去!我得站着,我得帶他回家,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帶他走,我得帶他回家!”意志堅定開來,黃小偉強撐着從地上站起,拖着身後那沉重的棺材,繼續一個人走在風雪中。
呼呼刮過的北風中,一個人的聲音在暴風雪中悠悠響起。
“小軍,小軍你跟小偉哥說說話,不然小偉哥太累了,恐怕就不能........就不能帶你回家了。”神志不清的黃小偉開始自言自語,開始跟身後那個再也不能開口說話的年輕人聊天。
“呼!呼!”天地間,風雪聲越來越大,將他那微弱的聲音吹得四散飄零。
無力地拽了拽手中的麻繩,肩膀頂在了麻繩上,這樣他也可以輕鬆點,即便那左肩.......早已被麻繩磨得血肉模糊。
“小軍,你醒醒好不好,你跟小偉哥說幾句話好不好,現在小偉哥非常想聽到你的聲音。”
“我知道,小偉哥知道,你累了,不想說話了,小偉哥,小偉哥也不勉強你,但你.......但你就讓小偉哥聽聽你的聲音不行嗎?累,誰不累啊,我也累啊。”暴風雪中的他倒在了地上。
滿身的鮮血不停涌出,將白雪染的極度刺眼。
“不行了,走不動了,實在是.......走不動了。”
將頭埋在雪地中的他,慘慘的笑了,“走不動了,走不動了........但不行啊,還得繼續走下去,我得帶着他回家啊,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啊。”
狂風暴雪卷席的大地上,一個人趴在地上,拖着身後的棺材,拖着棺材裡的那個年輕人,艱難的伸出血淋淋的手,向着前方一點點爬去。
“小軍,你小偉哥累了,你小偉哥也累了,你說婉兒走了,老曹也快了,老曹走後下一個就是老劉了吧,現在就連你也.......小偉哥累了,太累了。”
“小偉哥快不行了,小偉哥快......快撐不住了。”
他的身軀早已被暴風雪掩蓋,可他還在一點點爬着,拖着身後的棺材慢慢的爬着,被暴風雪掩蓋的他,看起來就像一隻雪白的蟲子,在風雪中慢慢蠕動着自己的身體。
“小軍,小軍,你快,你快陪小偉哥說說話,小偉哥有點困了,感覺腦子都要睡着了,來,我們聊聊,我們好好聊聊。”一動不動的他趴在風雪中,口中傳出微弱的聲音。
無情的寒風仍舊在肆虐他的身體,鵝毛大雪毫無留情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爬也.......爬不動了。
“小軍,你說說你後不後悔,你說說你要是早點跟小偉哥走了,還會有這麼多的事情嗎?不對,說錯了,你根本就走不了,這個東西,似乎叫什麼歷史的必然性,也叫什麼宿命,呵呵,好殘酷的一種東西啊。”
“哎,哎?陪我說一句話不行嗎,不然我就真的要睡着了,你也就真的不能回家了,想想家,想想咋們的家,有人在等我們呢,小天,凌薇,小穎都在等他們的小軍哥哥回家陪他們玩呢。”
被暴風雪覆蓋的他,仰起了頭,虛幻的眸光出現,此刻,那張佈滿風霜的臉竟是流露出了溫馨的眷戀。
“小軍,你聞到了嗎?好香啊,太香了,這是你小晴姐把飯菜做好的香氣啊,看到了沒,贏哥來了,老懞也來了,老曹老劉他們都來了,你看看,他們站在家門口跟咋們招手呢,讓咋們快點回家吃飯。”
頭顱早已被暴風雪深深的埋在了下方,天地間迴響的唯有他那虛弱顫抖的聲音。
“小軍,你是不是又偷偷玩手**了?咱家......咱家又被你炸出了個大窟窿啊。”
“小軍,你是不是,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你看看,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你小偉哥又得去裝孫子賠不是了。”
棺槨中的年輕人一動不動,他再也聽不到這些充滿關懷的訓斥了。
“小軍,走了,別睡了,回家了,咋們回家了,夢瑤等你呢,夢瑤穿着婚紗等你去結婚呢,你看看她多漂亮啊,你看看她笑的多開心啊。”
“呵呵,看到了,小偉哥看到了你,嗯,很帥,你結婚的樣子可真帥啊,小偉哥要記住,要記住你的樣子。”
倒在暴風雪中的他,滿是風霜的臉掛着濃濃的滿足,掛着溫馨的笑容,那雙明亮的眼中更是出現了一幅幅畫面,一幅幅......只存在於想象中的畫面。
黃小偉看到了,看到了自己夢中的未來。
“呵呵,不錯,真不錯啊,一羣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這要是真的.......真的該多好啊。”
沉重的眼皮一下又一下的點着,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啪。”掙扎的頭顱終是垂落。
狂風吹舞,暴雪席捲。
他被暴風雪掩蓋了,他被埋在了厚厚的風雪中。
大地化爲了白色。
淒厲寒冷的北風中,一道幽幽的聲音,自狂風大雪中輕輕響起。
“小軍,回家了,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