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林小橋起牀的時候,李家小院裡的衆人都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堂屋裡頭,等着新媳婦來敬茶。
起初,她還以爲吳巧兒睡過點了,到現在還沒起牀,不過等她洗漱妥當踏進堂屋,看見自個兒姥姥姥爺那一臉遮掩不了的笑意之時,就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林小橋小聲兒的詢問了一下自個兒的姐姐,原來她們的小舅媽甚是賢惠,在大家夥兒都還沒起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早早的起牀燒好衆人的早飯了。
孫氏按着慣例起來想給大家燒早飯的時候,吳巧兒已經在洗刷那些,昨兒個晚上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了。
直到方纔看見大傢伙都起來了,她纔打了聲招呼,回房去換身衣裳,順便把李二虎叫醒起牀。
林小橋剛剛坐下也就一盞茶的時間,李二虎和他媳婦就攜手進來了,兩人那如膠似漆的甜蜜小模樣,在場的人只要是帶了眼睛的,都已經看到了。
一對兒新人按着程序走,敬過公婆茶後,孫氏和李老頭子拿出了一對兒玉鐲子,看那成色不錯的樣子,價錢應該少不到哪裡去,可見老兩口對於這個新媳婦的滿意。
李氏姐妹兩個作爲新人的姐姐,各自掏出了一根銀簪子,這樣的禮,在莊戶人家裡頭,已經算是比較厚重的了。
走完這個俗套的程序後,衆人齊齊聚在一塊兒吃起了早飯,飯桌上孫氏並未曾給新媳婦立規矩,也宣稱自家是小戶人家,她也並非那等愛挑起是非的婆婆,所以這立規矩的事兒就免了,只要以後新媳婦進門以後,能夠勤勉持家,一家人和和順順的,她就滿足了。
飯後,大家就各自收拾行裝,忙着準備上路出發了,現在已經是五月下旬的日子,家家戶戶都已經在爲着收麥子做準備了。
若不是李二虎的婚事實在重要,也沒有啥子莊稼人,願意在這時候,選擇外出的。
小姨一家子離得又遠,所以必須得緊着時間趕路才成,林小橋一家子也得早早的趕回鎮上去,鋪子已經關門兩天了,今兒個是務必要做生意的。
因此,這回大家夥兒前幾天也是顧着忙成親的事情,現在也沒啥子時間好好的團聚片刻,兩家人匆匆忙忙的互相念叨一聲‘要常聯繫,記得寫書信’,便各自趕着車啓程了。
林小橋一家子,到了鎮上就各分幾路散去,李氏急着去菜市採購食材,大郎二郎兩兄弟則趕着去學堂唸書,林小橋姐妹兩個跟着林二牛先回了趟自家的宅子,叫上鄭寡婦一塊兒去鋪子。
新的一輪忙忙碌碌的生活,就這樣展開來了,鋪子的生意一如往常,大家夥兒每天忙的疲累不堪,一個月下來,兩家人分紅,也能有四五百兩的收入。
爲了給李氏和鄭寡婦兩人分擔一些竈上的活計,鋪子裡頭又新招了一個打雜的人手,接替趙氏的崗位,而趙氏現在便幹起了炒菜的活兒,這樣到了飯點忙起來的時候,三個婦人在竈上輪着換把手,都能輕鬆許多。
五月底的時候,林二牛僱了七八個短工,帶着他們忙活了三天時間,把自家那十畝田的麥子,從地裡頭都收割回來,已經收進了自家的擺放糧食的倉庫裡頭。
林二牛帶了些新一茬的麥子來鎮上,李氏讓他拿去磨面的作坊都磨成了白花花的麪粉。
林小橋試着用這些麪粉,做了兩回蛋糕,不過都沒有沒有成功,連基本的蛋糕樣子都沒有做的出來,每次揭開鍋蓋看到的,都是一大塊兒沒有熟的麪糰子。
一家人本着頗爲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林小橋能夠端出新鮮的美味吃食出來,可是結果卻是如此,大郎二郎兩兄弟着實失望了一番。
最後,還是李氏舀了兩瓢麪粉,加了些水,做了一鍋麪疙瘩湯,當做晚飯給全家人一起享用。
林小橋看着自個兒面前這一碗普普通通的麪疙瘩湯,忽然就想起了她初來這邊的第一頓飯食,那時候的她由於受傷所以體質虛弱,李氏爲了給她補身做了一碗味道還不如現在的疙瘩湯。
可是在那樣的一家子落魄條件下,那碗漂着點點油腥的麪疙瘩,卻顯得尤爲的珍貴,想起當時哥哥姐姐們那副眼饞卻沒有一人開口要吃的樣子,林小橋小小的內心裡頭,就塞滿了感動。
看着一家人現在各個都氣色紅潤,想着這一年多來家中條件的逐步改善,林小橋就覺得特別的滿足和欣慰……
六月初,已經進入了盛夏時節,天氣越發的酷熱難耐了,爲了給客人們提供方便,林小橋在鋪子門口,又新張貼了一張告示:本店爲廣大新老顧客們考慮着想,新推出一項服務,允許客人提前訂餐,留下地址和定金,到了飯點兒,就會有專人送飯上門。
這樣一來,那些客人們就可以在前一天或是當天清晨,在鋪子定好餐,免去他們中午頂着火辣辣的太陽,出來吃飯了。
此告示一出,就有很多客人都紛紛迫不及待的享受了這一服務,有些老顧客甚至已經一次性付足了,一個月的定金。
如此一來,每每到了飯點兒,鋪子裡頭就顯得空蕩了許多,不過兩個小夥計卻是比從前辛苦多了。
兩人每天都得頂着太陽在外頭東奔西走的,林小橋給他們每人配了把傘讓他們出門的時候撐着,但是兩個小夥計卻覺得,這個樣子很是怪異,所以堅持不肯撐傘,於是,幾天下來,兩人就曬黑了許多。
雖然如此,不過當李氏問他們兩人會不會覺得辛苦時,兩人卻都齊齊搖頭,笑嘻嘻的聲稱自個兒不累。
由於新推出的這項服務,給客人們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所以鋪子裡面每天訂餐的數量,都在逐日增加,大半個月下來,鋪子的收益已經達到了將近七百兩的數目。
李氏和鄭寡婦商量了一番之後,便給鋪子裡頭的員工們都發了一點兒獎金,作爲近來大家夥兒辛苦勞累的犒賞。
順子和滿子兩個小夥計算是最辛苦的,所以兩人都領到了除開工錢之外的五兩銀子的額外獎勵。
林小橋靜觀這幾個月來,兩個小夥計的表現,覺得兩人秉性都比較厚道,也是能夠吃苦的,不是那種偷奸耍滑之輩。
所以便告訴他們,兩人只要好好的踏踏實實的幹着,以後會好好的栽培他們,讓他們脫離小夥計的身份,當上鋪子的掌櫃。
兩個小夥計心裡頭都知道,這個小東家說話的分量,所以驚喜的同時,也都紛紛表了決心:以後一定好好幹。
六月中旬,這日子一天比一天熱,林小橋姐妹兩個,白天已經很少去鋪子了,都是儘量閉門不出,窩在家裡頭避暑。
現在,林小橋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給她一手打理的菜地澆澆水,儘量讓那些蔬菜瓜果們保持水分。
另外呢,就是把那些由林二牛代勞,前幾天剛剛從田裡頭收回來的芥菜種子,在傍晚太陽不是很毒的時候,拿出來攤開曬一曬,防止種子受潮發黴,留着下半年播種之用。
說來這事兒,也是比較值得慶幸的,或許是林小橋在農事上面,真的有些天分,她用那半畝實驗的田地,還真的種出了能夠開花結種的芥菜來。
雖然因爲天熱,她沒有親自去地裡頭參與收割芥菜的事情,不過等林二牛將那些芥菜杆子,拉回來的時候,她也有自個兒動手剝出菜籽來。
半畝地的芥菜,經過處理之後,也得到了七八斤的種子咧,林小橋打算到了八月份時,再把這些種子播到地裡去,種上個七八畝的。
翻曬種子的期間,林小橋一直頗爲關注的西紅柿,也終於不負她望,由青色的果實,漸漸的長成了紅色的果實。
那天林小橋照例踩着時間點兒,去菜地裡頭走了一圈,當她發現的時候,便情不自禁的驚喜的叫出了聲來,惹得在屋子裡頭專心繡花的林小溪,拿着針線的手嚇得哆嗦了一下,還以爲自個兒在外頭摔了或是咋地,她吮着自個兒的被針紮了的手指頭,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看到的卻是自個兒小妹對着那幾株叫啥子‘西紅柿’的紅果子,又是叫又是跳的,在發瘋咧。
林小橋迫不及待的摘下了兩個,用井水沖洗之後,姐妹兩個一人一個嚐了嚐。
咬上第一口,又酸又甜,嗯,就是這個味道,可能是因爲純天然的綠色食品,所以林小橋覺得,這西紅柿吃着,比前世那些大棚裡頭種出來的,味道還要好些。
不過個頭也小了許多,林小橋三兩口就把,自個兒手裡頭的西紅柿給吃完了。
晚上,林小橋特意摘了七八個西紅柿,帶去鋪子裡面,由她親自下廚,炒了一盤美味的‘西紅柿炒蛋’,還做了一盤‘糖漬西紅柿’。
這兩盤新菜式,吃着都比較爽口,也很開胃,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裡,特別能夠增加人的食慾。
近來胃口一向不大好的鄭寡婦,居然就着這一盤西紅柿炒雞蛋,輕輕鬆鬆的吃下了一碗飯。
林小橋看着也覺得十分的欣慰,自從進入六月份以後,鄭寡婦每天的食慾都不怎麼好,一頓飯也就是勉強吃上幾口,而且還得每天在竈上忙活勞累,整個人可以說是日漸消瘦。
李氏見這情形,也試圖每天換着花樣的燒些菜出來,但是這效果卻並不怎麼明顯,鄭寡婦自己倒是覺得沒有啥子,她每年到了這個時節,都沒什麼食慾,據她自己所說,可能是有些苦夏了。
今兒個瞧她吃飯的情形,似乎是狀況已經得到了改善,李氏便囑咐自個兒閨女,明兒個還拿些西紅柿過來,再炒上一盤。
林小橋雖然有些不捨,她總共也就種了巴掌那麼大的,一小塊的地兒,若是每天消耗四五個西紅柿的話,估計用不了幾天就得摘光了。
可是,陳學文臨走之前,她是答應過,會好好照顧他孃親的,如果被學文哥哥知道,自己的孃親近來瘦了那麼多的話,定是會比較擔心的。
所以,林小橋不得不忍着心痛的感覺,每天摘上三四個西紅柿,拿到鋪子裡頭去,而且她自個兒也是一個都沒再捨得摘着吃。
在這樣的情況下,林小橋只得不停的安慰自己,今年多留些種子,到了明年多種一些,就能吃個過癮了。
到了七月初的時候,因爲天氣實在炎熱,學生們每天在學堂裡頭,也靜不下心來念書,而且聽說有些學生還中暑了,所以這安平鎮的所有學堂,都給學生們放了一個月的假,等到八月初再重新開學。
大郎二郎兩兄弟每日也無需,再早起去學堂唸書了,不過兩人也沒有因爲放假而放鬆學業,因爲不用多久便會有童生試的考試了,這兩兄弟都在年初的時候放出過話,說是今年要考過童生試的。
所以,兩人即使不用去學堂,每天早晨也會十分自覺的早起晨讀,白天待在書房裡頭,看書習字做功課,隔三差五的也會去自個兒老師家裡頭,求教一下自個兒看書時候出現的疑難問題。
林小橋知道,她的兩個哥哥,都是啓蒙時間比別人晚,讀書時間沒有人家長的,所以纔會如此的拼命用功。
瞧着他們如此的辛苦,林小橋也曾數次勸過,不過兄弟兩人都有些聽不進去,只會拿些啥子‘我們自個兒心裡頭有數’之類的言語,來搪塞她。
每次看着兩個哥哥爲了一個疑難問題,要皺緊眉頭想上許久都不得解惑的時候,林小橋就特別希望,她的學文哥哥能夠出現。
哎——,這鎮上的學堂都已經停課了,也不曉得省府的學堂,有沒有放假,真希望學文哥哥能夠回來一趟,他這一去,都有半年的時間了。
林小橋念着念着,還真的把陳學文給唸叨回來了,當她的學文哥哥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林小橋反倒是有些傻眼了。
七月中旬的時候,省府的學堂也都放了十天的假期,所以陳學文便在烈日下趕了三天的路,回來了一趟。
這天傍晚,林小橋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陪着,自個兒姐姐林小溪繡花,突然就聽到了一陣兒敲門聲,她便趿拉的鞋子去開門了。
林小橋打開門後,看着眼前的俊朗少年,頓時就扶着門框,愣在了原地。
陳學文看着眼前的這個小人兒,一股親切的感覺就涌了出來,他習慣性的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着說道:“小橋妹妹,我回來了。”
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面,林小橋還是覺得有那麼一點兒生疏感的,所以這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個兒該說些什麼。
於是,她便沒有應答,而是有些不自在的低着頭,把陳學文先領進了書房,因爲那個屋子裡頭放了兩個冰盆,比較涼快。
大郎二郎兩兄弟見到陳學文,倒是顯得十分的興奮,圍着他不停的問些在省府唸書的事情。
林小橋看着他們三人,一見面便聊得甚是火熱,好像是一點兒不自在都沒有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
她覺得自個兒明明也是很想念學文哥哥的,還天天唸叨着希望他回來,怎麼他真的回來了,自個兒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咧。
林小橋暗自疑惑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來這是爲什麼,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她看着陳學文一臉風塵的模樣,便自發的跑去廚房燒了一鍋水,讓陳學文先洗了個澡。
陳學文比較感動她的體貼和細心,不過感覺到了這小丫頭的不自在,他明白這是因爲兩人長時間沒有相處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