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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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紫蘇的話,三弟和陶大娘齊齊沒有出聲,眉眼間雖是滿滿的不贊同,但卻又說不出口那份不贊同。

“借吧。”紫蘇拍板道:“不管怎麼樣,我們欠着人家的情總要還。”

三弟張了張嘴,被陶大娘扯了一把,末了,垂頭道:“借了,我們自己家怎麼辦?”

“我們現在不急用,再賺唄。”紫蘇笑了對三弟道:“你再多打幾隻兔子野雞什麼的,不就賺回來了。”

三弟想了想,看向紫蘇道:“姐,我能不能教狗蛋捉魚?”不等紫蘇回答,三弟急聲道:“他不賺錢,他哪來的錢還我們啊。”

紫蘇“撲哧”一聲便笑了,道:“行,你教吧。”

三弟臉上便鬆了口氣,稍傾對紫蘇道:“你拿給我,我送過去。”

紫蘇也不想跟陶八水和他婆娘打交道,聽了三弟的話,便進屋取了一百個銅板交給三弟,“去吧,記得錢已經借出去了,就別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不然連人情也沒了。”

“我知道。”

三弟嘟囔了一聲,拿了銅板便朝陶八水家跑去。

待得三弟跑得遠了,陶大娘看了紫蘇,輕聲道:“前兩天還看他人好好的,怎麼就說病了呢?”

紫蘇搖了搖頭,明白陶大娘的顧慮,怕是狗蛋來騙她們家錢,便安慰陶大娘道:“你也知道,狗蛋幾兄弟跟他爹不一樣,許是真得了個什麼急病。”

陶大娘點了點頭,目光卻是不停的朝外張望。

不多時,門外響起三弟沉沉的步子聲,才進門,便急急的對陶大娘和紫蘇道:“完了,完了,這錢八成是討不回來了。”

“怎麼了?”陶大娘聽得臉色一白,看了三弟道:“真的是騙我們家錢的?”

三弟搖了搖頭,喘了口氣才道:“陶賴子不知道怎麼跟二叔打了一架,打輸了,我去的時候躺牀上直哼哼呢。”

“跟你二叔打架?”陶大娘身子不由得便打了個顫,下一刻用着帶了哭腔的聲音看向紫蘇,“二妹,這可這麼辦啊,一百個銅板呢!”

紫蘇也沒想到陶賴子竟然是跟陶二郎打架打傷了,纔要請大夫的。心下,便後悔自己沒有多問狗蛋幾句,可是轉念又一想,便算是自己問清楚了,就能拒絕?她肯定不行,既然這樣,就當是了結之前的情意罷了!

“別難過了。”紫蘇看了陶大娘一眼,又看向二弟,輕聲道:“能還是好事,不能還就當是我們還他們家的情。”

“一百個銅板呢!”三弟不甘心的喊道。

紫蘇瞪了他一眼,提了聲音道:“陶三弟,你能有點出息嗎?”

“我……”三弟被紫蘇瞪得一個瑟瑟,想起平時紫蘇教他的爲人處事,雖然還是意難平,但最終嚅嚅的說了一句,“我錯了,二姐。”

四妹眼見得紫蘇臉色難看,連忙上前扯了紫蘇的手,“二姐,二姐,不要兇三哥。”

紫蘇嘆了口氣,牽了四妹的手,又上前牽了三弟,輕聲道:“三弟,二姐是想要告訴你,你的心胸決下你的未來,你如果爲這一百文耿耿於懷,那麼你往後失去的將會是許多個一百文,你明白嗎?”

三弟搖頭,又點了點頭。

“等明天的地耕完育了秧苗,你晚上就去秀才爺爺家學半個時辰的字。”

三弟豁然擡頭看了紫蘇,那句到了嘴邊的“要好多錢”在看到紫蘇稍顯冷冽的眉眼後,終是沒有說出口,乖巧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二姐你別生氣,我都聽你的。”

“好了,洗洗去睡吧,明天還有好多活幹呢。”

安置好了三弟和四妹,紫蘇躺在竹製的牀上後,半響沒睡着。

眼前晃來晃去都是邱燕竹那對溫潤如秋光的眸子,那張臉一會變成燕竹,一會兒又主成邱燕竹。轉輾反覆,紫蘇長長的嘆了口氣,斂下心頭的苦澀準備睡。

耳邊卻響起陶大娘的聲音。“別再想了,你也說了狗蛋幾兄弟不是那樣的人,就算是,也就當是還情。”

紫蘇怔了怔,稍傾才反應過來,怕是陶大娘也心痛的睡不着,聽到她翻來翻去,還當她是爲這借出去的錢心痛睡不着。也不想解釋,順了陶大娘的話道:“嗯,我知道了。”

陶大娘翻了個身,替四妹蓋了蓋被子,擦去眼角的淚水,閉了眼沉沉睡去。一百個銅板啊!她真是想想都心痛的像是被人割了塊肉一樣!

第二天,天不亮,陶大娘便早早的起來,她才穿好衣裳,紫蘇便跟着從牀上爬起來了。

“再睡會兒吧,我去做飯。”

“不用了。”

紫蘇擡頭對上陶大娘略顯紅腫的眼,想安慰她幾句,可轉眼,陶大娘便朝竈房走了去。紫蘇默了一默,陶大娘心裡應該也是有點怪她的吧?

早飯做好,紫蘇去喊三弟和四妹起牀。

不多時,朱厚成、朱厚德兄弟倆也來了,他們是吃過早飯來的。打了聲招呼就徑自去了田頭,三弟胡亂的扒了幾口飯去了陶定有家牽牛。

紫蘇讓四妹跟陶大娘在家做飯,她和三弟則跟了朱家兄弟倆去了田裡。之所以這樣安排,也是省得村裡人說閒話,必竟朱家兄弟倆沒成親,而陶大娘又是個寡婦。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良莠不齊,防着點總沒壞事。

不想纔到田裡,狗蛋和他哥幾個人早早的候在那了。

三弟看了眼紫蘇,見紫蘇沒出聲,只是對着他笑了笑,想了想,便上前道:“狗蛋你來幫我們梨田啊?”

“嗯。”狗蛋點了點頭,看着被紫蘇牽在手裡的大水牛,臉色灰敗的道:“我不知道你家借了水牛。”

三弟笑了笑,道:“你等插秧的時候來幫我們家吧。”

狗蛋才暗下去的眸子便亮了亮,道:“你願意要我們幫忙?”

三弟便嘿嘿笑了道:“當然願意,你也知道我娘身子不好,我四妹又小,這田裡就指望我和我二姐。有人幫把手,我當然樂意。”

“成,那插秧的時候我們再來幫你。”狗蛋重重的說了道,又擡頭看了看正牽着水牛往田裡走的紫蘇,對三弟道:“你放心,那錢我們一定還的,一碼歸一碼。”

“嗯,不急,我二姐說了,誰都有難的時候。”

送走狗蛋幾兄弟,三弟便上前與紫蘇道:“二姐,我這樣說行不?”

“可以的。”紫蘇讚賞的看了三弟,“三弟像個男人了。”

說得三弟臉上又是紅了紅,眼見朱家兩兄弟一個扶犁一個趕牛,便對紫蘇道:“二姐,我去割草去。”

紫蘇點頭,對三弟道:“小心些,春天了,當心有蛇。”

“知道了。”

紫蘇待得三弟轉身走了,她便到田埂畔下仔細尋着,看能不能找到些野菜。還真是運氣好,山腳下的水窪地裡,她找到了一大叢野生的水芹菜不說,還看到了幾棵魚腥草。

二話不說,她把褲角挽了,便下了田去割水芹菜,那魚腥草她不敢拔,怕時間耽擱得久了種不活。想着,等回去的時候再來拔,在自己家院子裡種了,以後有個頭痛腦熱的拿它泡了茶喝,便省了看大夫的錢。

等紫蘇從水窪地裡爬起來,還沒站穩,岸邊忽的便響起四妹嘶心裂肺的哭喊聲。

“二姐,二姐,陳寡婦來我們家了,你快回去。”

紫蘇一個踉蹌差點便跌倒在水窪地裡,好在她隨手一抓,抓住了邊上的一棵樹,但很倒黴的那是棵刺樹,下一刻,她的手便被尖利的刺給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血瞬間像泉水般涌了出來。

“二姐……”四妹哭到跑到跟前,一擡眼便看到紫蘇拿手捂着的掌心一片鮮紅,“哇”一聲,哭得更響了,“二姐,二姐,你流血了。”

紫蘇咬牙忍了手上的痛,一邊安撫四妹,“別哭,二姐沒事,就是被劃拉了一下。”待得四妹止了哭聲,又輕聲道:“陳寡婦來幹嘛?”

“陶寡婦說二叔躺牀上不能動了,我們有錢幫陶賴子,不能連自己的叔叔不管,讓娘拿錢出來給二叔看病。”

“shit!”紫蘇爆了句粗口,對四妹道:“你先回去,我馬就回來,告訴娘一個子兒也不許給。”

四妹點了點頭拔腳要走,卻在看到紫蘇手上的血後,顫了聲道:“二姐,你的手。”

“沒事,”紫蘇對四妹笑了笑道:“不痛,就是破了點皮。”

四妹便不疑有它,轉了身往回跑,邊跑邊大聲道:“二姐,你快點回來啊。”

“嗯,二姐就回來。”紫蘇趿了鞋便往地裡尋朱家兄弟倆,說了聲,“叔,我家有點事,我先回去,等會兒三弟回來了,你跟他們一起回來吃飯。”

“哎,知道了,快去吧。”朱家兄弟倆早將姐妹二人的話給聽在耳裡,連聲催促着紫蘇,“快回去吧,田裡有我們,沒事。”

紫蘇拔轉身便急急的往家裡跑去,待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趕到家裡的時候,沒有想像中的吵吵嚷嚷,陶大娘正抱了四妹坐在竈房間抹眼淚。

“人呢?”

看到紫蘇,陶大娘擡了頭,輕聲道:“走了。”

“走了?”紫蘇飛快的回了房間,看了看藏錢的地方,見沒動過的痕跡才舒了口氣,四妹已經跟了進來,哭了道:“她把咱們家的兔子和雞都拿走了。”

“什麼!”紫蘇就覺得得腦門子一歇歇的痛,下一刻,轉身便道:“我找她去。”

“別去了。”陶大娘上前攔了她,輕聲道:“算了,怎麼說都是你爹的弟弟,你們的叔。”

紫蘇就覺得心口一股惡氣竄得她眼前發黑,這般想着,就覺得連手上傷也更痛了。

“你這手怎麼了?”陶大娘發現了紫蘇一手的血,急聲道:“這是怎麼了,怎的就流血了。”

紫蘇搖了搖頭,“不小心讓劃拉了一下,等會就沒事了。”

陶大娘不由分說的將紫蘇的手拉到跟前,一眼看到那往手掌上往兩邊翻的皮肉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急聲道:“你是死人啊,傷成這樣也不知道說一聲。”一邊便急急的對四妹道:“四妹,快去找塊布來給你二姐洗洗傷口,再找了你三哥回來,去陳大夫那討副止血的藥回來。”

四妹才應了便要走,紫蘇喊住了她,“別去,用不着的。”

“怎麼就用不着了。”陶大娘歷聲道:“你這手還想不想要了。”

紫蘇默了一默,轉而對四妹道:“你去尋尋看,哪裡有‘炮撒’窩,去尋了來,拿那個裹一下好了,能止血的。”

四妹朝陶大娘看過去,陶大娘點了點頭,四妹便跑了出去尋。

這邊紫蘇拿水洗乾淨了傷口,見劃得有點深,連肉都看得到了,嘆了口氣,拿了火鏟在竈堂裡鏟了一鏟子灰出來,往手上灑了灑,先止了還在往外滲的血,別的先管不了。

這邊廂,四妹也急急的跑了回來,將手裡粘粘的‘炮撒’絲往紫蘇跟前遞:“二姐,二姐快。”

紫蘇笑了笑,接了四妹遞來的絲往手上胡亂的纏了纏,見不再出血了,這才擡頭對陶大娘道:“以後,再來什麼也不能給。”

陶大娘點了點頭。

紫蘇心知陶大娘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稟着的還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概念,喘了口氣,輕聲道:“他們跟陶八水家不一樣,陶八水孬,可狗蛋幾兄弟不孬,識理明事。二叔和陳寡婦他們家就沒一個能曉事的,包括那個春花。你只要軟一次,他們就會可着勁的來欺負你。你以前又不是沒吃過他們的苦頭。”

“我知道的。”陶大娘急聲道,生怕紫蘇誤會了她似的,急聲道:“我就是想着,早點打發了她,讓她走人。再說,我也搶不贏她。”

紫蘇看着陶大娘訥訥的神色,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心知,陶大娘的懦弱是從骨子裡生出的,不是到了絕境,她根本就不懂得反抗!當下,也不想多說,對陶大娘道:“把剩下的都拿出來吧,總不能讓厚成叔和厚德叔吃粗食。”

“嗯,我這就去取。”

紫蘇看着陶大娘的背影,半天出了一口氣。

雖然紫蘇猜到了陶二郎和陳寡婦的惡劣,但她卻怎樣也沒有想到,因爲這二人,差點便毀了她們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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