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雖然已經小心再小心了,但馬車不是飛機,那種顛簸是沒辦法控制的,傷口再被包紮得如何好,也是疼得鑽心,特別是挨着凳子的屁股,簡直是重新上了一次刑。
劉英男現在很是欽佩三皇子,當初他受傷躺在自己的馬車上時,面上可是半點沒露出不舒服來,連暈着的時候都沒皺過眉頭。
“劉姑娘,到了,請您下馬車,咱們換乘轎子進宮了。”王德友親自到了馬車旁邊,迎劉英男下了馬車。
跟劉英男來的這兩個丫鬟,都是王德友信得着的人,也就是說,都是三皇子得用的人,平時在府裡不顯不露的,這時候用上了,就看出伶俐來了。
抓手扶腰,利索地把人扶下車來,再送到轎子裡,兩人緊緊跟在轎子旁邊,王德友和小田子則走在轎子的一前一後,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慈寧宮。
王德友在正殿門口打了打袖子,微躬着身子進了殿門,快步走到三皇子身後,三皇子妃不敢錯眼珠的盯着三皇子的表情,看到他眉目舒展了,她提着的心纔算是放下來了。
殿裡此時已經過了獻禮的環節了,宴席已開,大殿中央正是歌舞蹁躚、琴音繚繞,除了坐在殿尾處的人,倒是沒誰注意到王德友回來了。
“皇祖母,父皇,母后,劉姑娘已經等在殿外了,正等着召見呢。”三皇子樂呵呵地起身給太后娘娘、皇上、皇后行禮。
他聽王德友說劉姑娘來了,這心就託了底,只要人能來,就說明沒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兒,三皇子整個人都輕鬆了。
王德友卻是暗暗叫苦,只希望劉英男能堅持得徹底點兒,別在這個大殿上露了餡,只要能幫三皇子過了這一關,就算三皇子不賞劉姑娘,王德友也決定自己替主子賞人。
沒人比他更知道劉姑娘的不容易了,那一身的傷,如果不是他親見,都不敢相信小姑娘會經得住那樣的鞭打。
平時府裡罰人,也不過就是打板子,如果要人死,直接就拎出府外了結了,三皇子不是暴虐的人,所以在三皇子府裡,全身都受傷的情況,很難發生的。
也不知道那位崔嬤嬤是有多恨劉姑娘,鞭打這種刑罰,是要把人吊起來打的,不然不可能全身受傷,這樣的刑,一般只有在大牢裡才用。
“趕緊宣人上來,哀家可得好好問一問,這位劉姑娘是怎麼想到把餃子弄得那麼五彩繽紛的,又是怎麼做到的,既好吃又好看啊。”
太后娘娘很有興致地望向殿門口,王德友趕緊朝外面做了個手勢,門口的小太監就高聲的宣到,“傳劉姑娘上殿覲見——”
劉英男輕咳了一下,扶在她兩邊的丫鬟鬆開了手,她緩步擡腿邁進了殿內,整個大殿的目光立刻就全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不認識她的人還好,只以爲她是因爲要來殿上,所以化得有些濃妝豔抹了,女孩子麼,愛美之心是可以原諒的,再看不慣,也不過給個輕蔑的眼神。
但認識她的人就很容易看出不對了,特別是孫東昇孫御使,擔心得恨不得立刻就把丫頭拉到眼前來,卻被小姑娘瞥過來的安慰一眼,給按在了座位上。
三皇子當然也看出不妥來了,他不只是見過劉英男,還互嗆過不止一次,兩個人甚至可以說是熟悉的,他自然知道劉英男的性子,這個絕不會是她出現在人前的狀態。
太詭異了,事出反常必爲妖,三皇子心底莫名的就升起了不安,他死死地盯着劉英男的臉,抹成那麼白,還畫那麼濃的妝,一定要掩飾什麼。
果然,一仔細地看,立刻就看出不對了,那白白粉粉的胭脂下面,皮膚明顯的不平整,三皇子像是被誰揪着心臟掐了一把,疼到窒息。
這個小姑娘幫了他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即使原來沒想過要怎麼護着她,可也從來沒想過讓她因爲自己而受到傷害。
現在這人在自家府裡受了傷,卻又帶着傷來給他解圍了,甚至在她的臉上看不出怨懟,也看不到不甘。
女孩子的臉有多重要,誰都懂得,劉英男竟然還能堅持着出現在這裡,三皇子的心裡已經絕不止是感動了。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下移,既然有傷,就不可能只在臉上,那除了臉上的傷,身上還有多少呢,望着劉英男看似婀娜的身姿,大概沒人像他一樣,也看出了劉英男此刻的步履蹣跚。
“民女劉氏,見過皇上,見過太后娘娘,見過皇后。”已經走到大殿中央的劉英男,艱難地跪到地上,因爲忍着疼,這番話裡帶着些絲絲的顫音。
殿裡很多人都笑了,他們都以爲小姑娘這是害怕了,畢竟眼前的是皇上和太后,還有一衆的皇子、大臣,害怕也是必然的。
孫東昇沒笑,孫墨景沒笑,老祖宗沒笑,孫夫人也沒笑,他們甚至是眼裡帶着淚的,相處了那麼久,劉英男的堅忍和沉穩,他們哪會不知。
她是絕對不會因爲見着幾個上位者就失態的,何況,他們既然看出了她與往日的不同,也很容易就看出了她現在是帶着傷的。
三皇子自然也沒笑,只是無意識地把拳頭攥得緊緊的,那個小姑娘才十四歲,那麼小小的一個,卻在爲他受苦,在替他擔事兒,他卻幫不了她,只能看着。
“趕緊起來吧,到近前讓哀家看看,真沒想到,竟然是個這麼點兒的小丫頭。”太后和藹地向她招招手,雖然劉英男化了濃重的妝,可到底太小,哪藏得住年紀。
“謝太后!”劉英男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她不能因爲疼而扭曲了自己的姿勢。
暗暗吃力的手臂上,就有傷口崩裂開,即使纏着棉布巾,仍有星星點點的紅色沾了衣裳,劉英男自己看不到,三皇子卻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好在只是一小片細小的紅點點,衣裳又是肉粉色,很不容易引人注意,如果不是三皇子一直盯得緊,他大概也發現不了,此時不止是心疼小丫頭了,他想把她抱在懷裡,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