黴味太過嗆人,已經跨進門的劉英男,又退回了一步,閃身到門邊,然後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在門邊又站了一會兒,這才重新進了門。
跟在她身後的人,看到她的行爲,都挺疑惑的,這是在幹嘛,可當他們一腳踏進了門,都被這股子黴味給嗆到了,這才明天縣主剛剛是躲出來換氣兒的。
“我的天,這是怎麼弄的啊,完全不能呆人啊。”如意嘴快的嚷嚷起來,還迅速地掏出帕子,把口鼻捂上了。
“呆不了您就別呆唄,又沒有人請你來,反正我家老爺的鋪子也是要兌出去了,您不來捧場,我家鋪子也不會因爲您這幾兩銀子餓死。”
一個小夥計斜睨着眼睛從鋪子後門邊走了出來,滿眼的不屑一顧,對於捂着鼻子的如意,甚至橫了一眼。
“哎,我說你這個人,鋪子不打理,弄得這麼一大股子黴味,還不興人說了,你這不是敞門進客的麼,不喜歡客人進門,你倒是在門前豎個牌子呀——謝絕參觀,再不然,直接鎖門,多省心。”
如意一向也不是個吃虧的,被小夥計給搶白了,自然嘴裡也沒給什麼好聽的話,宰相門前七品官,她如今可是縣主身邊的大丫頭,說起話來腰桿子硬着呢。
“哎喲,小丫頭這是來找茬的吧,我們店還真沒請您來,要不您高擡貴腳,往後挪幾步,外面空氣好,您請!”
小夥計拿腔做勢地伸出一隻手來,做出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如意嫌棄鋪子,不如直接出去的好,如意再想開口,劉英男一個眼色過來,她立刻閉了嘴。
趁着如意和小夥計逗嘴的時候,劉英男已經把鋪子大略地觀察了一遍,鋪子蠻大的,靠着四周的牆壁,是滿牆的書架,書架上還堆着各色書籍。
而在寬敞的店鋪中間,是幾張大臺子,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筆、墨、紙、硯,琳琅滿目的,好東西看着也不少。
只是,東西上都落了好大的一層灰塵,一撂撂的紙張上,更是不時有些藍灰色黴點子出現在上面,讓劉英男心裡忍不住道了聲可惜。
“夥計,我們今天不是來跟你打嘴仗的,是想來問你一句,聽說主家要兌鋪子,那主家在不在,還是跟你談就成?”
小夥計一聽是要兌鋪子,立刻就換了張面孔,“小姐是來兌鋪子的呀,您早說麼,瞧瞧我這張嘴,就是沒個把門的,差一點就把財神爺給得罪了。”
從不屑一顧換成油腔滑調,劉英男對這個夥計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了,店裡留了個這樣的夥計頂門面,這鋪子能開下去可真是奇蹟了。
“您先請這邊坐。”小夥計這回倒是手腳麻利了一回,給劉英男搬了把凳子,還拿了個抹布把上邊兒的灰擦了擦。
“小姐您坐着,我去後邊尋我們掌櫃的,兌鋪子的事兒,自然得掌櫃的做主,我這個小夥計哪有說話的地方,稍候哈。”
小夥計說完話,一溜煙地就跑向鋪子的後門,掀了一張深藍色的布簾子,人就鑽了進去,簾子重新垂了下來,鋪子重新歸於平靜。
“浪費了這個好店好位置了,紙張是最怕潮溼的,可惜了這些書了。”劉英男並沒有坐下來,而是走到靠牆的書架,抽了本書翻了翻。
書本捏在手裡,有一種軟得要捏出坑兒來的感覺,劉英男把手指挪開,還真是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坑兒,這得潮成什麼樣兒,才能把書頁都漲起來了呀。
翻開了書頁,書還是嶄新的,劉英男合上了書,把書重新放了回去,心裡暗歎了一聲可惜,這幾牆的書,價值肯定不菲。
她又走到中間的臺子邊上,伸手摸了摸一打打的紙張,白紙、黃紙、羅文宣、玉版宣、十刀頭等等,品種很多,很齊全。
但它們無一例外的潮溼泛黃,先不說保養不保養的話,只看它們的模樣,就知道應該是很久沒有賣得出去了,每撂紙邊都是透着黑黃的顏色。
“這位店家必定是常年不在店裡的,不然也不會讓一個這麼好的鋪面,把生意經營成這個樣子,不過也真是個心大的,應該是對掌櫃的太放心了。”
從進了門就一直沒有開過口的趙槐盛,聽到劉英男這話笑了,朝她豎了根大拇指,“縣主英明,這位店家確實不住在本縣,而掌櫃的是他孃舅。”
劉英男聽到趙縣令這麼說,自己也彎了彎脣,她就說麼,要是自己親自管着鋪子,肯定不會把鋪子經營成這樣的,而他的這位孃舅,看來也不是個省心的主。
說曹操曹操到,劉英男正想到這位孃舅掌櫃呢,他就掀了布簾子進來了,朝着屋內抱了下拳,“喲,請各位安哈,聽夥計說是來看鋪子的,我就是鋪子的掌櫃,鄙姓潘。”
說話間已經走了過來,正想再開口呢,卻一眼看到了站在劉英男稍後邊的趙槐盛縣太爺,“趙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失敬失敬!”
竟然是識得自己的,趙槐盛還真不認得這個人,當初選鋪子,他只是把要求跟傅師爺說了,然後他讓出來尋合適的,找到後回去報給他,他只是在拿到了地址後,在各個鋪子門外溜了一圈,根本沒有見店家。
“掌櫃的客氣,本官只是過來看看鋪子,你公事公辦就好。”趙槐盛並沒有跟他套近乎,卻也沒有失禮,對他抱了下拳。
本來想拿拿搪,在原來定好的價位上再加上個一兩成,最後再賺一筆的潘掌櫃,看到縣令大人竟然親自跟着人來看鋪面,自然是不敢再弄那些有的沒的事情。
規規矩矩地把自家要出手的價錢和要求說了,價錢在原來的定位上,甚至還稍稍地降了一些,到底是縣令大人在呢,有些面子還是要給的。
就算鋪子兌出去了,自己卻還是要在永樂縣繼續過日子的,縣令大人可萬萬不能得罪,潘掌櫃不得不把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全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