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的鄭樹根,也不再跟劉英男客氣了,還是在縣主府再窩一陣吧,“劉姑娘,多謝你想的周到,那我們可就要繼續叨擾了。”
“我就說樹根叔你總是太客氣,別說咱們手上有生意往來,就只說咱們鄉里鄉親的,你們來京裡打個轉,我還能不照顧着麼,何況你還是我的聚寶盆呢。”
鄭樹根讓劉英男給說樂了,“能得劉姑娘說一句聚寶盆,我倒是成了財神爺了,借姑娘吉言,希望這一年我們都能賺個盆滿鉢滿的。”
回去給手下的兄弟們發好了銀錢,剩餘的本錢和自己應得的那一份兒,就都換成了銀票,求了杏花幫忙給縫在了棉衣的內襯裡。
雖然府裡有侍候的丫鬟和小廝,但縫銀票這事兒,到底不好找那些不知根底的,大男人對這些又都不在行,想來想去,倒是隻有杏花好求了。
畢竟她也是從寧安鎮上出來的,自己跟她哥哥又是以前就熟悉的,求杏花幫自己縫這個,總比去求縣主幫自己動手好吧,不然也沒別的人可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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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這點兒小事有什麼爲難的,幾根針線的事兒,樹根叔你就直說多好,還拐彎抹角的,多虧我哥不是個笨的,要不然,還不明白你要做啥咧。”
杏花性子天真爽利,特別是對於這位同鄉,她可是半點不覺得陌生,在這麼遠離家鄉千里萬里的京城,能見着老鄉,只有覺得更親近的,而不會覺得生疏。
鄭樹根聽了這話也只能訕笑,到底是個沒出閣的小姑娘,他哪知道人家哥哥願不願意妹妹來幫這個忙,所以跟趙亮說的時候,就有些吞吐的。
現在被小丫頭給挑明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可是個大男人,這事兒做的到底是有些扭捏了。
“我這不是覺得給你們哥倆添麻煩了麼,縣主雖然對我們這些鄉親不錯,可到底這事不好求到她頭上去,而涉及到銀錢的事兒,跟丫鬟們也不太好張口,不得已才求到你這邊的。”
“瞧樹根叔說的,有什麼不得已的,遠親還不如近鄰呢,何況咱們能在京城裡相遇,可不就是萬金難求的緣分麼,你這是出門時間太長,講究也多了,咱們鎮上的鄉親可不行這個,生分。”
就說話的這麼一會兒功夫,杏花已經咬斷了線頭,把衣服縫好了,放下了針線,在縫好的地方又摸又拍地檢查了一遍,覺得沒什麼疏漏了,杏花才把棉衣遞了過去。
“好了樹根叔,你看看這樣行不行,不行我再重給你弄,也不費什麼事的。”小姑娘仰着小臉,等着大男人的答覆,鄭樹根趕緊把衣服接了過來。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麼縫的,別說看不出有新縫的痕跡,就是用手摸,都沒摸到東西,大概是把東西塞到棉花的夾層裡了。
這手藝還有什麼不行的,鄭樹根一迭聲地感謝着,“很好很好,不用重弄了,謝謝杏花啊,辛苦你了,也謝謝亮子。”
看到鄭樹根很滿意自己的手藝,杏花開心地跟哥哥出了門,鄭樹根一直把人送到了二門處,這才轉身回來,走了幾步,又回頭去看,完全不見影兒了,他才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下意識地拿起棉衣又看了看,伸手又摸了摸那處被重新縫過的地方,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被縫過的衣裳,竟然讓鄭樹根生出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爲了家人能生活得更好,很小的他就開始在外奔波,家對他來說,是溫馨的港灣,卻又是不能停駐的驛站,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奔來忙去的日子。
而在這一刻,時間似乎不再流動,情感也溫柔沉落,拿在手上的這件半舊棉衣,他竟然摸出了對家的期盼,有些渴望在心頭悄然升起。
或許,奔波了太久,他也是有些累了,那個自己傾注了全部心血和努力的家裡,兄姐弟妹們都已經成家立業、兒女繞膝了,他卻依然形單影隻。
對於那個家來說,他完成了曾經獨自許下的諾言,也已經爲它付出了足夠多,那麼從現在開始,自己是否也該爲自己活了,是否自己也能期待,有個人來陪伴。
突然有一絲淒涼浮上心頭,寂寞的人生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習慣,自己現在的生活,不只被自己習慣了,也被家人習慣了。
家人不是不感激自己的付出,但他們也習慣了自己的付出,畢竟十幾年過着同樣的日子,人心也會變得麻木。
就像前些日子看到的那封家信,親人是想念他的,是惦記他的,但卻沒有人想到,自己這個常年離家在外的遊子,也該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過一過有人照顧和擔憂的日子。
鄭樹根並不是後悔自己的付出,看着家裡的親人都能過上好日子,他是欣慰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之間就感慨了,突然之間就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遺憾。
眼前閃過那一隻擺得歡快的小手,它在跟自己道別,卻像是抓住了自己的心一樣,鄭樹根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自己這是魔怔了,那還只是個小丫頭呢。
輕輕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沒想到自己竟然起了這麼齷齪的念頭,大概是孤單太久了,一時的溫情就讓自己起了這樣莫名其妙的心思。
“樹根叔,我突然想到,你把銀票都縫到了衣服裡,是不是沒有錢在身上了呀,吶,我這裡有幾兩散碎的銀子,你拿去用吧,好歹應付過這一路上。”
突然傳進耳朵裡的聲音,讓鄭樹根的思緒就卡在了那裡,整個人都僵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正想着的人,怎麼就這麼出現在眼前了,大男人的臉驀然地就燒了起來。
“樹根叔,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不舒服了呀?要不要幫你叫大夫來?”杏花一進了屋子,就看到鄭樹根臉紅紅地坐在牀邊,整個人僵硬得如一截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