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爺一進陳蕭然家就又喊餓又喊累,一點都沒有和陳蕭然她們見外,惹得阿大跟在後面掩面嘆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陳蕭然和崔大花都沒有因爲今天才認識宋老太爺而感覺他太不見外了,反而對宋老太爺十分親切。聽說他老人家喊累,陳蕭然和崔大花也沒有一點扭捏,像孫女對待爺爺一樣,爲宋老太爺揉肩捶腿的。
宋老太爺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眯眼享受着幾個小姑娘的輪流伺候,“然然,我怎麼來你家半天了,家裡都沒有一個大人出來呢?你剛纔不是說你有奶奶嗎?怎麼沒有見她老人家呢?”
宋老太爺一提起陳阿婆,陳蕭然就感覺一陣難受,手裡的動作也停頓了,宋老太爺和阿大爺爺都發現了兩姐妹十分難過。
“然然,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宋老太爺就是再神經大條,也知道是自己剛纔問的問題讓兩姐妹情緒低落的。
“宋爺爺,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奶奶幾個月前纔去世,現在我家只有我們4姐弟相依爲命了。”陳蕭然雖然沒有哭泣,但渾身僵直的身板,還是能讓人知道她的情緒。
“啊,原來如此。你們也別太難過了,人都要經歷生老病死,我現在也是活一天少一天了,所以,還是要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才好。不過,你家裡怎麼就只有你們4姐弟呢?你們爹孃呢?而且,剛纔我聽你介紹你姐姐姓崔,你又姓陳,是怎麼個一回事啊?”宋老太爺感覺已經餓過了頭,看小劉他還沒有回來,就想與陳蕭然多聊聊天,他也是好久沒有碰見一個對胃口的晚輩好好聊天了。
“老太爺,您太失禮了吧。這可是陳姑娘的家務事,你怎麼一點都沒有來人家當客人的覺悟呢?”阿大也搞不懂了,雖說老太爺晚年解甲歸田後,就放浪不羈,經常出些小狀況,但也只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基本的禮儀和規矩,老太爺從來沒有逾矩過。但今天老太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對陳姑娘十分特別,行爲處事都和平常不同。
“杜爺爺,您也別叫我陳姑娘了,要不,你就像宋爺爺一樣,叫我然然吧,我聽得也親切。”陳蕭然對阿大爺爺也是一視同仁,沒有因爲他只是個管家,而區別對待。
阿大心裡其實是高興的,雖然他自己一直以是老爺子下人的身份自居,從來不會做什麼逾越身份的事情,但其實他只是因爲年輕的時候受過老爺子的恩情,所以發誓一輩子追隨老爺子而已。除了老爺子以外,沒有人知道他其實從來沒有賣身給宋家。嚴格意義上,他是個自由身,隨時都可以離開宋家。
但這樣伺候了老爺子一輩子,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忘記了自由的感覺。但陳蕭然這已經是第二次叫他杜爺爺了,哪怕是她已經知道他只是個“管家”,還仍然對他恭敬、有禮,沒有一點瞧不起或者虛情假意。
阿大,原名就叫杜大,這一輩子都沒有成家,也沒有孩子,已經習慣了孤獨。但今天突然有個軟軟糯糯的小女娃對他甜甜叫一聲“杜爺爺”,杜大的心也融化了。
照理說,老爺子也有個孫女,但孫小姐,她也只是按照老爺子的吩咐,表面對自己恭敬而已。其實,孫小姐每次眼裡的不屑,阿大都看在眼裡,她以爲自己掩飾的很好,但,阿大一直就知道她只是嘴上叫他‘杜爺爺’,心裡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只把他看成一個下人。
“好好,然然真乖,那杜爺爺今天也沾光,嚐嚐你的廚藝了。”
“這就對嘛,阿大,我一直要和你結拜成兄弟,這樣我們兩也可以互相有個照應,但你就是不願意。你說,我們兩都已經這麼大年紀了,你也只比我小5歲,我們還能有多少日子可活,剩下的日子我們就應該多爲自己考慮,不要再在乎外人的看法。”宋老太爺一直都知道阿大活得太壓抑,爲了全心照顧他,阿大一輩子都沒有成家,也沒有孩子。
本來他想給阿大一些安全感,一直告訴兒子和孫女,要將阿大當成他的親兄弟看待。但奈何自己年輕的時候一心撲在名利上,幾乎沒有花時間陪伴妻子和兒子,最後妻子過早離世,兒子也總認爲是他的冷漠才讓妻子鬱鬱寡歡、香消玉殞。自此,他唯一的兒子也和他感情淡薄,連帶着孫女也不和他親近。
兒子和孫女對待他都是如此,更別說對待阿大了,他知道雖然他們表面對阿大有禮,但那是如同對待陌生人的生疏。看着老夥計和他一樣,一天天蒼老,突然就滿頭白髮了,他想重拾親情,但兒子和孫女已經不給他機會了。
所以,他才喜歡去酒樓吃飯,雖然阿大總說酒樓大堂的環境不好,但他就是喜歡那樣的氛圍,有時觀察着一家人一張桌子,互相爲對方夾菜,有時甚至會鬥嘴,那纔有生活的氣息,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親情啊。
今天,他在珍味樓外聽見陳蕭然說的話,不知怎麼的,就彷彿看見了自己年輕時候一樣,那麼桀驁不馴,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他不是個能主動結交人的人,但今天,他看着陳蕭然她們快要消失了,怕再也看不見這個小姑娘了,他居然不自覺地開口喚住了她。
果然,她沒有讓他失望,不但是對一個陌生的老爺爺,十分體貼周到,對待阿大這個所謂的下人,也沒有區別對待。宋老太爺由衷欣賞這個小姑娘,難道他真的只是爲了來吃頓飯嗎?不,其實他只是渴望親情了,想更多瞭解是什麼樣的家庭才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孩子。
剛纔通過與她的交談,他已經知道了這家裡沒有大人,只有4個姐弟相依爲命,雖然他不知道她們經歷了什麼,爲何會背井離鄉來到京城,她們的爹孃又怎麼捨得讓這幾個孩子單獨出來呢?
有太多的謎團,他想知道了,但他不急,他不已經開始走入了她們的生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