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府的書房中, 除了明王和素心外,明王府的暗衛隊隊長-----影子也參加了這次特殊的會議。
素心把張閣老案子的進展情況嚮明王做了具體的彙報。
聽到姚記打鐵鋪時,明王臉上顯現出期待的神情, 未了, 聽到線索被敵方斬斷時, 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神情緊繃。
這時, 站在明王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影子也把他那邊偵察的最新情況彙報了一番。
“爺,屬下在暗中觀察多日,楊家那小子最近除了頻繁的去宣王府走動外, 他年前跟安家也搭上了。”
“安家?”明王吃驚的道。
安家經營鹽道,京城之人皆知安家擁有雄厚的經濟基礎, 用“富可敵國”四字來形容也不爲過。
“剛開始是楊家小子跟安家的那不成器的紈絝子弟-----安紹祖走的很近, 屬下也沒放在心上, 可是最近這兩日,屬下卻發現安家的當家之人------安文經常的往來於楊府。”
“安文?”這個人不是從來都是深居簡出的嗎?
影子應了一聲“是”, 繼續道:“現在暗衛隊手中雖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證明安文已成了宣王的座上賓,但屬下敢肯定,楊家小子定會把安文拉到宣王的陣營中去的,宣王這些年攤子鋪的很大,若沒有足夠的經費作爲後勤保障, 他撐不了多長時間的。”
這算是一條重量十足的情報, 房中三人除了影子外, 明王滿臉烏雲, 素心眼中閃過絲訝色。
張閣老的案子一日未破, 明王的辦事能力就會被當今聖上質疑。
如今江貴妃不僅當上了皇后,又懷有身孕傍身, 只怕撼動江家的地位更是難上加難;宣王如今得到安家經濟上的援助,無疑是如虎添翼,之前明王尚可與之抗衡,如今怕是要與虎謀皮了。
“安家除了經營鹽道外,還有其他營生嗎?”對於安文這個人,素心十分好奇。
“之前在牛欄街上經營了一家藥鋪,這家藥鋪和楊家的兩家藥鋪欺行霸市打壓李記藥鋪,不知李記藥鋪用了什麼套路還擊,反正安楊兩家的藥鋪最後都關門了,目前再與楊家聯手,積極開拓海外的琉球市場。”
聽到“李記藥鋪”四個字,素心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只片刻就變的十分嚴肅,道:“不知王爺和影子首領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這個安家家道富有,如果貪戀權勢的話,爲何早些時候不攀附,而在張閣老遇害之後的節骨眼上跟楊文軒結交呢?”
“軍師的意思是……….”明王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可能是巧合也說不定。”影子在一旁道。
素心這時起身,來到了案桌的正下方,行過禮後,道:“若皇上今日問起張閣老案子的進展情況,王爺就說還在偵察之中且已找到了線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素心相信五日之後,定會把刺殺張閣老的兇手綁到王爺的面前。”他沉吟了一會兒,望着影子,道:“這事兒,需要影子對長的暗衛暗中協助,方能成事。”
歐陽子言喜出望外,一下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望着下首的素心,驚喜道:“莫非軍師已知道兇手是誰了?”
影子一向是見慣了各種血雨風腥的大場面,早已練就了處驚不變的性子,今日聽說難度係數艱難無比、根本不可能破獲的張閣老案找到了幕後的兇手,他的眼中閃過絲佩服之情,對於素心所提的要求自然立刻應了下來。
“眼下素心不敢給王爺任何保證,且等我和影子對長的手下一試,結果就在這幾天。”
素心的話十分誠懇,歐陽子言聽在耳中,已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以免打草驚蛇,素心設置了一套詳細的引蛇出洞方案,又把方案跟明王和影子商議了一番,就這樣,天快亮的時候,幾人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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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這天,從早晨到晚上,安家的鼓樂聲從未停過,今日是安家的一家之主---安文五十歲壽辰,雖說安家去年剛沒了嫡媳,不宜操辦喜事,可安家的親朋故舊都知道,那個早逝的嫡媳在安家二老心中沒有任何地位可言。
來參加壽辰的賓客除了安家的的親朋好友外,還有一些與安家有生意往來的,礙於情面,誰也不會在安老爺這個壽星老面前說三道四的。
二更天的時候,在安家大門口送走了最後一批賓客,安文並未折回去,而是快步走向了大門前處剛剛停放的一輛裝飾普通的藍色馬車。
除了車伕外,安文身邊沒有一個伺候的小廝,他十分熟稔的踩在馬凳上,貓着腰往車裡而去。
隱藏在安家大門外暗處的數十個黑衣人正準備從暗處飛躍而下,卻被一個穿着一襲灰色僧衣的蒙面男子攔住了,他做了一個再等等的手勢,那些人只能靜靜的在遠處等着。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早已看不到藍色馬車的身影了,四周只剩下夜風吹動着樹葉的沙啦啦的響聲和一種不知名的蟲子鳴叫的嗡嗡聲,就在蒙面男子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之間,一行二十來個騎着高頭大馬、打扮成護衛的男子從安家右側的因果巷中魚貫而出。
帶頭的是個三十來歲、留着大鬍子、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在他的帶領下,隊伍有序的向前快速的行駛着,而隊伍前進的方向正是沿着前面那輛馬車的軌跡。
等看不到這支隊伍的身影后,蒙面人小聲的對他們嘀咕了一番後,各自開始沿路小心翼翼的跟蹤着。
半個時辰後,隊伍趕上了那輛藍色的馬車。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馬車在城南的張果老巷中的一處普通的民宅前停了下來,後面跟着的隊伍也十分有秩序的停了下來。
中年男子率先從馬上一躍跳下,後面馬背上的人也紛紛下馬。
過了一會兒,安文才從馬車中慢騰騰的走了出來,動作輕盈的跳下了馬車。
他雙眼對四周觀望了一番,臉上閃過絲慍色,望着那中年男子,不滿的道:“王武,你跟在我身邊至少快有二十年了吧,這武功不但沒有精進,反倒是隨着年齡的增長愈發的往後倒退,被人盯上了,竟不自知。”
那個叫王武的中年漢子,當場就嚇的癱坐在了地下,不停的磕着頭,求饒道:“今日主公壽辰,一時高興就貪杯了,求主公寬恕。”
“哼,沒用的東西!”
只見王武不知被何暗器所傷,身首異處,站在他後面二十人,個個嚇的臉色蒼白,主公的心狠手辣他們早就有所耳聞,只是活生生的見到這一幕,不免心驚膽戰。
這血型的一幕自然被隱在這處民宅暗處的一行人看個清清楚楚,除了蒙面人其他無不呆若木雞。
“既有本事跟到了此處,莫非就沒本事現身了!”安文對着四周大聲的叫道。
“此人不僅是個練家子,從剛纔殺人手法來看,不僅快,而且狠、準,功夫一定深不可測,各位切記,一定當心,實在抵擋不過,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你們隊長那處我自會解釋”臨出發前,素心叮囑道。
那十人恭敬的道了聲“是”,就各自如天外來客般出現在了安文等人的面前。
片刻,陣陣廝殺聲傳入素心的耳中,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顆信號彈,隨手又從懷中取出火摺子,點燃後,信號彈發出輕微的響聲,從他的手中脫離衝向天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現在他已經十分肯定這個安文跟張閣老案八九不離十,當初他跟明王和影子約定好了,只要確定了,就會放信號彈,影子會和王府親兵一道趕過來支援。
信號彈剛放一會兒,下面廝殺聲開始越來越弱了。
他對廝殺方向一看,臉上閃過絲訝色,他還是低估了安文的武功,剛纔數十個鮮活的生命已被安文屠殺殆盡,這十個暗衛都是王府暗衛隊中的精英,纔會被挑選上來跟他一起執行這場艱鉅的任務。
素心一個縱身飛躍,輕巧的落到了距離安文只有十米遠的地方,在民宅面前除了他二人外,地下躺滿了死屍,血流成河。
“老夫以爲王武那廢物竟連這幾個蝦兵蟹將也沒發現,果然背後有高人!”安文面上佈滿了冰霜,冷冷的望着素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
一個旋風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素心踢來,他身子輕巧的一閃,躲到了一邊,兩人來回大戰了三十個回合,分不出勝負,就在這時,民宅的大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
“爹!”一聲稚嫩的童音從大門處傳來。
糾纏在半空中不分上下的兩人中的一人聽到聲音後,身子抖動了一下,反應慢了半拍,對方瞅準時機,一個八卦掌狠狠的擊打在了他的肩部,只聽他發出悶哼的一聲,像風箏一般落在了地面上。
“文哥!”站在大門口處的一位穿着大紅華服的中年女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然後飛快的向她口中的文哥所在的方向跑去。
這個女子的身後跟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兒。
到了安文身邊,中年女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下,瞧到躺在地下人兒肩部血流不止,她眼中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咬緊牙關,硬是沒讓淚水流出一滴,她身後跟着的小男孩兒此刻也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只聳拉着腦袋,站在了一旁。
素心此時已來到了他們三人身旁,分別望了正把安文抱在懷中的中年女子和站到一旁的小男孩兒一眼,眼中閃過絲複雜的情感,瞬間恢復了平靜。
“今日老夫落在你手中,老夫無話可說。”安文說話聲很輕卻十分清楚,他憐愛的看了一眼抱着他的中年女子和站在他身旁的小男孩兒,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慢慢道:“可是我妻兒是無辜的,倘若你能放過他們母子,老夫任憑你們處置!”
今晚倘若不是這個小男孩讓安文分了心,他才佔了上風,素心毫無把握會贏安文半分,且刺殺張閣老的事情確實與那對母子無關。
剛纔安文的冷血殘酷手段素心是見識過的,這會兒對待妻兒卻是護的緊,可見這對母子在安文的心中十分重要,思慮間,他像一陣風一般來到小男孩身邊,然後把小男孩兒用單手高高的舉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中年女子用驚恐的眼神看着素心。
突然被高舉在半空中,小男孩兒只拼命的揮動着手腳,沒有哭泣一聲,也沒有向他的爹孃求救一聲。
素心從懷中掏出一紙供狀仍在了安文的腳邊。
“安老爺若是想讓犬子活命的話,就在這紙供狀上畫押。”
“文哥…………..”中年女子帶着滿臉期許之情望着懷中之人,只悲慼的喊出了這兩個字。
安文慢慢的從她懷中脫出,坐在了地上,然後拾起腳邊的供狀,匆匆的看了一眼後,臉上閃現出一絲悽然的笑容。
“老夫自以爲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明王手下竟有你這般心思縝密之人,這個天下恐怕不久後就是明王的。”安文伸出食指蘸了兩下已被鮮血浸染的肩膀上的外衣,狠狠的按在了供狀的末尾,然後把供狀丟在了一邊。
素心迅速的拾起供狀,瞄了一眼後,塞進了懷中,把高舉在半空中的小男孩兒放了下來,昧心自問,如果安文真的不念一點親情,來救這個孩子的話,他也不會真的去傷害,誰讓安文是狐狸呢,這個也只是權宜之計。
“放他們走!”安文的話語聲中透露出一絲乞求之意。
這對母子雖沒有參加刺殺張閣老的案子,可他們畢竟是安文的妻兒,下大獄、流放是不可避免的,而明王的人馬很快就要來了,素心再次望了一眼小男孩兒,小男孩兒滿臉倔強、正用充滿仇恨的眼神看着他,真的像極了十年前的他,他的心被輕輕撓了一下。
“你們走吧!”素心讓出了一條道,讓他們離去。
中年女子包在眼眶中的淚水,此刻像斷線的珠子從眼瞼處傾瀉而下,她緊緊的握着安文的手,不停的搖着頭,道:“文哥,我們一家生死都要在一起,我和墨兒不要離開你。”
“慧兒,你們母子在我心中比我的命還重要。”安文深情的看了一眼慧兒,艱難的擡起那隻受傷的右胳膊,擦拭了一下她臉上的淚水,道:“你和墨兒若是不好好的活下去,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快點走,在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那邊我已安排妥當,你們從密室的暗道中出去!”
那個叫慧兒的中年女子最終緩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緊緊的牽着她兒子的手,一步一回頭的進了大門。
半個時辰後,影子帶着明王府的一百多個親兵趕來了,安文自然被五花大綁直接先押解到了明王府看管,由於當今聖上對張閣老一案十分上心,特別交代罪犯抓住以後,直接押解到金鑾殿上,他要親自審理。
第二日,安文在明王府中被關進了囚車,爲防止同夥劫囚,一路上綠林軍開路,甚至還從城外的先鋒營中調撥了數千精銳過來,沿路自然少不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張閣老歷經三朝,爲官清廉、兩袖清風,在大陳朝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極高,在張閣老出殯的時候,沿路有很多老百姓自發的前來送葬,他們都在心裡詛咒着喪心病狂的惡徒不得好死。
這樁懸案,歷經快要三個月了,兇手終於伏法歸案,沿街的老百姓都巴不得上前去給惡徒踹上幾腳。
囚車經過的地方,臭雞蛋、爛菜葉子紛紛的向囚車上披頭散髮的人砸來。
安文平日行事低調,認識他的人少之又少,有些跟安家有生意往來的商戶,在自家門口處看到囚車中的安老爺時,都震驚的合不攏嘴,只能在心裡不停的祈禱着,這件驚天動地的大案不要牽連他們纔好。
這熱鬧的場面被一大早就出來買菜的月牙兒撞個正着,不知發生何事,向賣菜的攤主打聽,才知道刺殺張閣老的幕後兇手抓住了。
月牙兒買好菜後,沒有再街上多逗留,趕着回去向她家大奶奶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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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苑中,清歌正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逗弄軒哥兒的。
軒哥兒已經半歲多了,人扶着,雙腿已可以站在抱着他的人的腿上了。
柳氏奶水充足,軒哥兒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在四個多月大的時候已會認人了。
清歌只要一有空,就會抱軒哥兒玩,抱着抱着就漸漸的適應了,胳膊不的痠痛感好了很多。
在清風苑中,軒哥兒最喜歡的人除了柳氏外,第二個就是清歌了,這兩個人只要一拍手,軒哥兒就會張開雙臂往她們的懷中撲。
軒哥兒的舅舅李連安已快有一個月沒來清風苑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