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沒有一個多餘的人,,隔着略有泛黃的白色紗帳,秋瑤隱約能夠看見一個支着下巴坐在桌前翻閱竹簡的白色人影,而自己則是坐在桌邊,顯得有些過分拘謹。
帳內之人像一個沒事人似的兀自看着書,秋瑤心下略緊,這是心理戰術,給她施加壓力?可她偏偏就不能如他的願。
“不知公子叫我過來所爲何事?”說不緊張那絕對是假的,但她不能讓自己陷入過於被動的局面,因此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處變不驚些。
“啪”,竹簡被迅速合上後對到了一邊。
那人仍是隨意地撐着下巴歪着頭,秋瑤卻分明感受到那透過紗帳落到自己身上的暮光有多麼懾人。
同是身着白衣,宋玉如同一襲清冷的皎皎月華,而眼前這人卻分明是一道熾烈的煌煌日光,耀眼到讓人不敢直視。
“你方纔遭遇了搶匪?”撞死漫不經心的語調,卻充滿了威嚴與迫力。顯然,秋瑤方纔的搶佔先機令他感到又跌不快。
“是,還差點搶走看我娘留給我的手鐲。”既然要顧左右而言他,她索性奉陪到底,只要到時他別迴歸不了正題。
“那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
“當然,那是我孃親唯一的遺物。”
秋瑤話一說完,那男子忽然沉默了片刻,隨後沉聲問道,“可你交出得很是痛快。”
這人的語氣分明嚴肅了起來,秋瑤穩了穩心神,應答道,“只有先保住性命然後才能設法保住對自己重要的東西。”
古人推崇殺生成仁捨生取義,一個個都嚷着先人後己,義薄雲天到毫無原則,先母遺物,那可是拼了命也要保住的東西。
“只可惜那搶匪並未想通這一點,不然他完全可以選擇殺人奪財來得省事。”那帳中之人又低低地笑了起來,秋瑤卻感到不寒而慄。
不是楚王,一來是他不會如此年輕,而來是沒有必要再晚上把自己帶過來恫嚇一番。顯然,帳中之人是友非敵。秦人?這個可能性似乎最大些。
秋瑤十指深深嵌入掌心之中,一股涼意爬上脊背,臉上卻仍是努力維持自若,“所以纔有幸能得到公子手下的搭救啊,以後公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當然,我不過是一名無知村姑。勢微力薄,成事不足還請公子見諒。”
“這倒是未必,”男子的話語中帶着濃濃的興味,“謝姑娘這點歲數就有識破秦人諜間的智慧膽魄,他日有大作爲也未嘗可知。既然謝姑娘今日把話擱在這裡了,他日我有什麼需要幫忙一定不會客氣。”
終於說到正事了嗎?但這人的話反倒令她沒有先前那麼緊張,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挫敗感,因爲即使她全力地址,這個人依舊可以輕易地左右自己情緒,並且精準地捕捉到她的弱點。
她本想虛與委蛇地說一聲“公子說笑”,卻本能地感到這種敷衍的說辭會惹來他更多的不快,便索性順着他的話佯裝驕矜自大起來。
“承蒙公子擡舉,將來公子如有用得着秋瑤的地方,秋瑤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話一出口,秋瑤就懊惱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秋瑤?謝姑娘大名不是喚作芙蓉麼?”
果然……你纔是芙蓉,你們全家都是芙蓉……
“這是我閒來無事給自己起的別號。”秋瑤終於有些扛不住了,肩膀都開始往下垮。
“別號?姑娘還讀書習字?”
“前些日子家父爲我請了位夫子,教我學習《詩經》,我尤其喜愛哪句“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因此爲自己起了這個號。”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爲好也。”那人的聲音沉蓄中別有一番張揚與兀傲,這句情詩從他的嘴裡念出來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秋瑤頓覺牙齒痠疼不已。
“方纔姑娘說凡事以保命爲上,後又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兩者豈不是自相矛盾?”話鋒一轉,那人剛吟完一句情詩又開始挑刺。
秋瑤心中哀嚎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