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迤一瞳孔放大,驚訝劉氏看穿自己心中所想。
同時心中想到了另一件事,是她許久前就想知道卻不知該如何張開的事情,雖然此刻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她認定此事除了劉氏再沒人願意講給自己。
“或許很無禮,但還是斗膽問您一句,柴夫人是如何去世的,我仔細一想這個時間段正是蘇桎一服用無情丹的時間,不知二者是否有關聯。”
她知道柴梓擁有十級煉hun,是強者中的強者,但爲何會早逝?
當年一定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的事。
劉氏臉上笑容散去,略做思慮正se道,“既然你會成爲蘇家的媳fu,此事告訴你也無妨。”
話畢向外點頭,爲首的丫鬟領着其餘幾個離去。
待這些人走遠,劉氏纔開口,“柴梓妹妹是在火海中中毒身亡,雖然脫離火海,但毒已攻心,無藥可救。當日棯煜與柴梓妹妹一同逃離火海,受了不少驚嚇,逃離現場便昏mi過去……”
她深呼一口氣,繼續道,“第二日桎一被人抓走,囚禁餵食了無情丹。無情丹共有七顆分別去除人的七情,分七日服用,而且每顆都需七日才能見效,我第七日趕到,但已經晚了。第一日吃的無情丹已經深入骨髓,其餘的藥效雖沒有完全揮發,但當時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眼中已沒絲毫情感,那樣的一件黑屋子,他一個人待了七日……”
說到這裡,原本平靜的劉氏開始哽咽,“整整七日啊,誰知那些人對他做了什麼……”
何迤一亦是如此,身子微微顫抖,袖中雙手攥的幾乎要掐破手掌。
不光是爲了蘇桎一,還爲了蘇棯煜,她從未想過他們二人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如此年幼卻遭遇了這樣巨大的不幸,讓人爲之心痛。
都說時間幾乎能沖掉一切傷痛,但卻沒人能說它需要多長時間。
“之後呢?”
“當年南山釆蕨隨我一同前去,立刻爲桎一服用了化毒散,之後是連續六日的鍼灸藥浴,後六種毒的毒xing依次化去,但七情中的愛他是徹底沒了。”話畢劉氏唏噓一聲,看着滿眼含淚的何迤一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女子是愛着他的兒子的呀,那麼合格了。
劉氏說這一段辛秘之事,歸根結底是想看何迤一的反應,她不願兒子娶一個不夠愛他的女子,但何迤一剛纔痛到心底的反應,表明了一切。當年的事,現在說起依舊讓人傷心,甚至是說不下去。
何迤一點頭,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二人冷漠高傲無視他人,如兩座冰山一樣讓人不敢靠近,這樣的xing情原來是有原因的!
正是因爲度過了一段yin暗歲月,纔會更加渴求黎明的曙光。
蘇桎一堂堂一品文官長子,自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如今又做了華國最年輕的將軍,在朝中頗有威信,表面上一切都很美滿沒有欠缺。
但遭受過創傷的他,心中依舊留着當年那七日的影子,卻依建了雨堂,招收那些被人通緝或無家可歸之人。
而蘇棯煜一個深宅後院的大家閨秀,竟去雨堂做殺手,翻牆越瓦潛入黑勢力根據地,沒有她不敢做或是做不到的事。
表面上看是上不了檯面的事,實際卻是他們追求光明追求新生活的方式。
他們選擇的路徑相比其他人更加艱難,有仇有怨,要親手了結!
他們不抱怨,不哭訴,而是不停的努力積蓄力量,讓自己強大起來,對命運做出無聲卻最有效的反抗!
?只一瞬間,何迤一突然明白了?蘇棯煜過去的種種表現,高傲倔強輕蔑不過是掩飾內心的一種方式。
何迤一深知這種程度的傷害,並不是遇到後立刻就能消磨忘記的,即使年紀小也絕不可能。
這種傷害愈久愈深刻,即使歲月將傷痛的邊邊角角都磨去,最核心的那部分,刻在骨子裡的那些痛卻不是那麼容易能消除的……無法釋懷,時間越久越刻骨銘心。
何迤一體會過這些,當年母親將她拋給爺爺奶奶,她心中的痛一直留到現在。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只要想起那件事,淚水就會不自覺的流出,是一種無聲的痛,不是說出來就能消散的。
蘇棯煜親眼看着母親去世!蘇桎一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牢籠七日,每日經受不同程度非人的拷問!何迤一相信他們二人心中的痛要遠遠甚與自己曾經遭受的。
與劉氏談了許久,一壺果汁也見了底,何迤一估mo着應該回去了,沒料到劉氏竟讓她留下。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我一個人待着也無趣,正好給我作伴。”
劉氏笑道,之前哀傷的情緒已然恢復過來,循循善you要何迤一留在蘇府。
她雖善言辭,卻沒想到真能以和善之態與眼前的少女暢談幾個時辰,並且沒有感到無趣,可謂是相談甚歡,於是想進一步瞭解觀察何迤一。
何迤一擺手,俏皮道,“您知道的,我正在爲回到自己的身體努力,在向南山前輩學劍法呢,這件事不能耽擱。”和劉氏的交談後,才知她很是開明,說話也有趣,不會像蘇棯煜那樣總威脅人,或像鵲疆那樣總想着法找茬。
當然,她體會最深的是劉氏的聰慧。
即便是玩笑話,每句也都很有目的xing,每個問題都能問到點上。
而且心思極爲縝密,言談中沒有任何漏洞,更不要說出現詞不達意這種低級錯誤。
若不是她中途恍然大悟有意裝糊塗,差點將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果然,骨子裡的東西再變也不會差太多,她即使變聰明瞭些,到真正的聰明人面前還是傻的一塌糊塗!
普通人想在劉氏這種情商等級的人面前耍小心眼,根本沒門!會把自己繞進去!
“劍法?桎一的劍法要比南山釆蕨的好十倍,何須退而求其次。”劉氏揚聲說道,臉上洋溢着得意之se。
縱使劉氏待她很好,完全沒有隔閡,但畢竟是蘇桎一的母親,多相處總會產生問題的。有了這個覺悟,何迤一便有足夠的理由保持了自己的底線,“我還需藥浴,況且在這裡會過於叨擾您和蘇老爺。”
“蘇府這麼大,你哪呢打擾到我們?不對,藥浴?南山對你不錯,這都捨得。”
劉氏咋舌,沒想到南山採蕨對何迤一這麼上心,何迤一一定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否則南山採蕨那個小氣鬼是不會既教她劍法又給她提供藥浴的。
既然這樣就更得讓何迤一留在蘇府好好觀察了,劉氏的想法又堅定了幾分,“不要見外,安心住在這裡便是,是住到棯煜以前的屋子還是再選一間?”
蘇家的人果真喜歡爲別人拿主意,還沒答應就想着房子的事了,何迤一臉上掛着笑,兩隻手舉在身前不停地擺動,“啊?不用,真不用,夫人莫要費心。”
“是嫌棄我嗎?不給我面子。”劉氏的倔強和自作主張更明顯地顯示出來。
何迤一又拒絕了幾次後實在拗不過劉氏,只得答應下來,“好,一切由您安排。”
她沒有猶豫直接住在蘇棯煜的院裡,一來她熟悉這裡,二來這裡距離蘇老爺的住處稍遠,不至於在短時間內被識破。
晚飯時分劉氏沒把她當外人,親自過來帶着她去大廳同蘇家老太爺、老夫人、蘇老爺還有二少爺蘇樺政一同進餐,唯獨蘇桎一不在。
她過去之前擔心lu餡,畢竟蘇老爺是蘇棯煜的親生父親,劉氏卻打包票,說很安全,顯然早已習慣在蘇祿之面前將這些事瞞着。
劉氏帶何迤一過去時自然沒說這是她未來的兒媳fu云云,而是說這是自己怕無趣,特地派人將孃家的一個小外甥女接來。
蘇老爺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示意何迤一入座。
反倒是蘇老夫人看何迤一面生,眉眼間於劉家的閨女不像,多問了幾句,卻都被劉氏的玩笑話擋了回去。
何迤一這才發現劉氏在蘇家地位的確不低,或許她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否則蘇老夫人不至於對朝夕相處的兒媳禮讓三分。
但蘇府已經是大戶人家了,劉氏孃家再大能大到哪去?難不成是宰相!
幾人用餐時依舊很安靜,沒一個人多說一句話,何迤一無聊心裡便想着今日與劉氏的談話。猛然間意識到蘇老爺甚至不知蘇棯煜會武功的事,她當年習武是如何瞞住她父親的?
一個孩子思慮再周全也不可能在父親面前瞞着這麼大的事,莫非當年也是劉氏相助?
否則劉氏不該對蘇棯煜白su她們的事情這麼清楚,甚至對雨堂的存在一清二楚。
晚飯結束,劉氏沒有再留何迤一,而是派了幾個丫鬟將她送回去,囑咐她早些休息,自己則挽着蘇老爺的胳膊笑着走了。
如此恩愛,爲何要留在老宅?
何迤一詫異的看着劉氏離去的背影,驚的說不出話,蘇家的人果然讓人難以捉m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