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捨得回來了?我還以爲你沉迷於那個男人的‘溫柔鄉’之中,打算放棄陰陽家弟子的身份了呢?”
陰陽家。
月女換了一身裝束,重新恢復成爲以往那副威嚴、端莊、神秘的形象。
她行走在一條木質長廊之中,突然迎面走來一位身穿金藍色長裙,長髮低束,別一根髮簪,容貌豔美,氣質奢華而又神秘的女子。
面對這名女子陰陽怪氣的挑釁,月女難得沒有與她辯駁,而是自顧自繞過她繼續朝着前方走去。
身後的女子忍不住一愣。
這女人居然沒有反駁?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這女人以前似乎是最討厭和男人接觸的吧!
月女一路前行。
沒多久。
月女便來到了一處幽邃且神秘的星圖空間之中。
“你回來了?”
星圖空間最中央,依舊穿着那一副巨大黑袍,將自己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中的東皇太一沉聲開口道。
見到東皇太一,月女沒有絲毫廢話,直奔主題道:“我可以答應成爲秦國的護國法師,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
······
“呵呵~~看來寡人這位墨卿的人緣還真夠好的啊!現在連寡人之前邀請數次都未曾答應的陰陽家,如今竟也因爲墨卿之事,主動送上門來。”
章臺宮後殿,嬴政放下手中一封剛剛送來的信件,忍不住輕笑道。
案桌之上,在這封信件旁邊,還有兩份內容相似的卷軸,分別來自蒙驁與王翦。
而在章臺宮後殿的一角,還有兩把看起來有些破破爛爛的大傘倚靠在牆壁上,這是兩把分別來自南郡郡守與漢中郡守送來的萬民傘。
而這些東西送到嬴政這邊的目的,要麼是請求嬴政一定要徹查真相,要麼是乾脆來替墨君求情。
“今年大雪之災,受災之地遠遠不止我秦國一地,聖平君所獻之策在北方各國之中,如今都已得到廣泛使用。上百萬黎民因聖平君得以存活,民間的諸子百家自然會對聖平君抱有感恩之心。”
蓋聶想了想,開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嬴政聞言感嘆道:“是啊!自楚莊王問鼎以來,中原各國戰亂不休,至今已綿延數百年。這數百年間,我泱泱中原出現無數奇才,然而這些人卻無一人能如墨卿這般,真正將‘救世救民’二字貫徹的如此徹底。”
“寡人慾結束這片亂世,視墨卿爲寡人之肱骨。可爲什麼總有人非要在這條路上給寡人使絆子呢?”
正當嬴政因爲金有鈞一事感到有幾分愁悶之時,突然間,只聽見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王上,奴才在門前撿到幾樣物件,感到事關重大,特來冒昧求見。”
“進來吧!”
“喏!”
門外之人應了一聲,隨後低着頭走進了章臺宮後殿。
“怎麼回事?”
嬴政微微皺眉道。
門外走進來的內侍正是趙高,此刻只見他雙手捧着幾個類似卷軸一樣的東西,躬身道:
“奴才也不清楚,今日晨起之後,奴才便在門前撿到了這幾樣物件。原本奴才也沒在意,但後來發現這裡面記載的東西,似乎與當下的聖平君之事有所關聯,所以這才斗膽前來打擾王上。”
“嗯?呈上來。”
聽見這些東西與墨君有關,嬴政當即臉色一變,命令趙高將東西呈上來。
“喏!”
趙高應了一聲,隨即將東西交給了蓋聶,等到蓋聶檢查後確認沒有危險,這纔將東西交給了嬴政。
嬴政打開幾樣物件看了幾眼,隨後目光一凝。
下一刻。
只見嬴政果斷道:“來人,傳寡人之令,即刻釋放治粟內史墨君。同時召集文武百官,在咸陽宮覲見。”
······
墨君被釋放之後,很快就來到了咸陽宮中。
沒多久。
其餘文武百官也陸陸續續抵達。
不過衆人臉上大多都是一頭霧水的表情,顯然他們也不清楚嬴政突然召集自己等人來此的目的。
其實墨君自己也有些不解。
金有鈞與金氏一族滅門之案,墨君結合不久前河東郡傳回來的一些消息,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推測。
但依舊還有幾個疑惑沒能解開。
結果突然之間。
嬴政就宣佈解除了他的禁令。
難不成現在嬴政已經查清事實真相了?
“想必諸卿心中也在好奇寡人召集諸位前來的目的,既然如此,寡人也就不賣關子了。今日寡人召集諸位前來王宮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爲了還當朝重臣,治粟內史墨君的一個清白。”
伴隨着王座之上,嬴政的第一句話出口,整個朝堂之上的羣臣,瞬間安靜下來。
唯有昌平君倏然擡頭,似有些驚愕,又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嬴政。
而就在這時,只聽見嬴政接着道:“寡人手中現在就有一份證據,足以證明治粟內史墨君的清白。同時也能查清金氏一族滅門慘案的真兇究竟爲何人?諸卿都先看看吧!”
說完,嬴政揮揮手,將一份泛黃的羊皮卷傳給了衆臣。
而當朝堂衆臣看完之後,紛紛面露驚愕之色,甚至就連墨君自己看完羊皮捲上記載的內容,也是忍不住懵逼了好幾秒。
羊皮捲上記載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一份買兇殺人的契約書。
只不過契約書上記載的雙方,卻是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因爲這上面所記載買兇之人正是‘金有鈞’,而他要刺殺的對象則是‘金氏一族滿門’。
換句話說。
金氏一族滅門慘案的真兇不是別人,正是金有鈞自己。
這無疑是一個極爲荒唐的真相,荒唐到別說別人,估計就連嬴政自己恐怕都未必相信。
“敢問王上,這份契約從何而來?”百官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站出來問道。
“屠殺金氏一族滿門的殺手,乃是金有鈞從一個‘殺手組織’裡面僱傭而來。然而金有鈞卻不知,此‘殺手組織’的首領一向仰慕我秦國聖平君之仁德,所以不久前當他知曉此事竟導致聖平君慘遭陷害後,他便主動聯繫了寡人,並以此案真相作爲‘投名狀’,甘願向我秦國俯首稱臣。”
衆臣:“······”
隨着嬴政這番話說完,整個朝堂瞬間一片死寂。
大多數朝臣沉默的原因,是因爲嬴政所言實在太扯,扯到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然而當墨君聽到這番話後,卻是嘴角一抽,整個人都懵逼了。
直到這一刻。
他終於是想通了整件事的全部經過。
只能說這一波,墨君屬實是有點被羅網給秀到了。
嬴政所述的‘真相’,聽起來確實很扯。
然而如果細說下去的話,嬴政的這番話裡,至少有七成以上,全部都是真話。
剛開始。
墨君一直以爲羅網和昌平君針對的是自己,但實際上,這一場局應該分爲‘昌平君’和‘羅網’兩條線來梳理。
而且事情也不能從金有鈞自殺,或者金氏一族滅門開始。
而是要推到更早的時候。
因爲準確來說。
這次事件的起因並不是墨君,而是李斯。
因爲嬴政要推李斯上位,導致金有鈞窮途末路,最終纔會有了這次事件的引子。
墨君讓人調查過。
如果要將‘金氏一族’比作一顆樹的話,那麼近十幾年來的‘金氏一族’,無疑就是一顆垂垂老矣,內部早已千瘡百孔的老樹。
如今的‘金氏一族’完全就是依靠金有鈞一人支撐,一旦金有鈞倒臺,那麼金氏一族的衰落覆滅,只怕就在頃刻之間。
畢竟以往金有鈞和金氏一族得罪的人可不少。
金有鈞一直都在擔心這一點,所以當羅網與昌平君找上金有鈞,要他用自己和全族成員的命做這個局的時候,金有鈞纔會同意下來。
當然了。
金有鈞自然不可能沒有條件。
金氏一族如今已經腐朽,但族內的新生血脈卻還有希望。
所以金有鈞挑選出了八個家族的種子,作爲條件,讓昌平君代爲培養成才。
不過很顯然。
昌平君欺騙了金有鈞,那八名金氏一族的嫡系血脈就在金有鈞自殺前不久,就已經被羅網秘密處決了。
一個註定即將失去‘廷尉’之職,同時身後宗族也已經衰落的金有鈞,對於昌平君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價值。
所以從一開始,昌平君做這個局的主要原因,就是單純想着廢物利用一下而已。
換句話說。
昌平君最初讓金有鈞自殺的目標,就是單純爲了給墨君潑一桶髒水,並沒有太多複雜的算計。
只要金有鈞能用命取得成果,無論是讓墨君官降三等,還是被嬴政斥責幾句,對於昌平君來說都是賺的。
這也是爲什麼墨君最初會感覺很噁心的原因。
因爲這一招就跟後世的‘碰瓷’一樣,要是訛到了,那就是大賺特賺。
要是訛不到,自己也沒什麼損失。而且想要查清事實真相,光是走流程說不定就要十天半個月,這同樣也能噁心墨君一段時間。
對於昌平君而言,同樣不虧。
······
而羅網這邊就更有意思了。
因爲他們從一開始的目標,壓根就不是墨君。
羅網紮根於七國的陰影之中,原本在秦國,他們依附的是呂不韋。
但是後來隨着呂不韋死前一波操作,不僅帶走了掩日,同樣也讓羅網失去了當代首領,被迫導致羅網在秦國這邊的勢力,也能潛伏下來。
而如今羅網雖然已經重整旗鼓,可秦國卻已經大變天,秦王嬴政收攏軍政之權,一家獨大。
在這種情況下。
羅網若想在秦國發展,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就是依附於嬴政。
可問題來了。
羅網想要依附嬴政的話,有一個很尷尬的地方在於,他們曾經在韓國刺殺過嬴政。
所以真要算起來,羅網現在與嬴政不是關係不好,而是兩者間壓根就有仇。
因此這個時候羅網就算想要主動依附投誠,不僅需要準備足夠的‘賠償’,還需要給嬴政交上一份‘投名狀’。
然而這段時間因爲雪災橫行,導致秦國無論內外,都處於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羅網壓根就找不到機會。
所以,既然外面找不到‘投名狀’,那不如他們自己製作一個出來。
於是,羅網就整出了這一手‘先陷害墨君,再拯救墨君’的大計劃。
從而給嬴政賣個人情。
這也是在羅網這場局中,墨君一直感到很彆扭的原因。
因爲在羅網的佈局中。
墨君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的真正目標,
自始至終。
墨君都只是被羅網當成一把槍,一把可以用來盡情襯托羅網‘威名’的長槍。
最特麼騷的是。
哪怕現在墨君已經看穿真相,他不僅不能揭穿羅網,反而還得謝謝他們。
因爲現在的事實是,謀殺金氏一族滿門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就是金有鈞。
而查清真相還墨君清白的人,也確實是羅網。
······
至於說‘刺殺’一事。
這大概算是昌平君和羅網,在整個佈局中間,穿插的一條唯一達成一致的支線任務。
毫無疑問。
無論是羅網還是昌平君,現在都很希望墨君去死。
這也是之前羅網刺殺會直接出動亂神這位‘天字一等’殺手的緣故。
殺死墨君的代價確實很大。
但卻值得。
因爲這是一件高風險,但也是高回報的投資。
所以制定‘刺殺’計劃的時候,羅網與昌平君也確實是真心誠意的希望墨君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