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虎做的這個溫室,與大棚基本類似,只不過多了幾個窗戶,用透光紙封着,因爲收拾的倉促,屋內還沒有取暖,所以此時室內溫度並不高,但就算如此,劉小虎額頭上也浮出一層細汗。
“娘子,你聽我說。”劉小虎深吸了幾口氣,將林賽‘玉’的手緊握了兩下,試圖要安撫她,但卻覺得實際上眼前這個‘女’子並不需要安撫,她一開始微微發抖的手,在說完那句話後,反而平靜下來,擡着眼就那樣靜靜看着他,看得他不知怎的心跳加快,“我不是要瞞着你,只是不曉得怎麼說,我,那一天,不是,我告訴吳夫人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讓你……”
“二郞,”看着眼前這個人臉上驟然的慌‘亂’急躁,林賽‘玉’竟然忍不住嘆了口氣,反過來拍了拍劉小虎的手,“你是不是想說,你一開始跟宋娘子相逢時,並沒有那個心思?”
劉小虎這才哈的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果然娘子明白我,宋大娘與我家是舊相識,我沒料到她們如今過得如此艱難,當初他們家做事有些不妥,我不敢告訴娘,便幫扶了些,誰知道起了那樣的流言,娘子,並不是她們找我來的,‘玉’樓臉皮薄的很,那日認出我,就跑了,是我着人去才找到她們的,我去了,她關着‘門’不讓進,我連去了三天,才肯見,只說當初她爹做事不地道,如今一家人遭了報應,而我又得了官職,實在沒臉相見。”說着臉上浮現一絲笑,拍着林賽‘玉’的手道,“娘子,‘玉’樓雖說大我幾歲,但那心思委實跟孩童一般。”
拍的林賽‘玉’心就忽悠悠的沉,不過已經沉到底,再沉也無甚要緊了,林賽‘玉’便扯扯嘴角,牽強一笑,道:“既然這樣,何必瞞着我?她們孤‘女’寡母的,你一個男子家照顧的怎麼方便?惹出那麼閒話。”
劉小虎嘆了口氣,皺眉道:“還不是怕娘,自從家變求助無‘門’後,娘對從前那些舊人全都恨上了,在我入官一日,便告訴我記着咱們家的親朋裡友都死絕了,一箇舊人也沒有,宋大娘可是知道孃的脾氣,死活不敢來見,只說能給幾分淤田種,餓不死就知足了,那幾分淤田怎的夠?‘玉’樓又是個要強的,才瞞着她去席上唱,她那‘性’子哪裡不受委屈?那一日我在人家宴上見了,爲了拿到那一貫賞錢,哭着硬吃酒,若不是我恰好在,指不定出什麼事。”
林賽‘玉’安靜的聽了,便點頭道:“哦,所以你但凡有宴,就叫了她,這樣也不好,你何不多給她幾個錢,讓她別出來唱,年輕‘女’子的總是被人看了不好。”
劉小虎臉上笑意更甚,伸手去拉林賽‘玉’‘抽’回的手,一面道:“她見慣那些陪席娘子的行事,只說不放心,又聽我說你不喜我吃酒,便說自己出來也不是頭一回,非要跟着,說要替娘子你看好我。”
林賽‘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得哭笑不得道:“如此說來,我要當面謝謝宋娘子。”
說的劉小虎也笑了,沒注意林賽‘玉’再一次‘抽’回手背在身後,接着道:“我早說讓她來見你,你跟娘不一樣,可她就是不敢,說沒那臉面,唉娘子,你不知道,她原先可是個驕傲十分的人,家裡光景好的時候,哪一次見了人都是仰着鼻子,‘性’子又犟,沒少欺負我,偏又跟個小子似的,在家爬牆上樹,只因爲我說了她一次,只要見了我就用石頭打我……”
看他有意陷入甜蜜的青梅時光,林賽‘玉’不得不咳了一聲,以保證話題能儘快清晰的進行下去,說道:“那怎麼在咱們家宴席時來了?你也不告訴我一聲,讓她那樣來,咱們家那麼多人都看着,她在人眼裡算什麼?”
劉小虎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搓搓手道:“我原本沒想讓她來,日常一說見娘和你,就嚇得老鼠一般,”說着似是想起那‘女’子嬌怯的模樣,林賽‘玉’望着他臉上浮現滿滿的笑意,眼圈一紅滑下淚水來,忙低頭掩飾擦去,耳中聽劉小虎接着道,“因我說了幾句辦宴席‘花’銷大的事,她就記上心,說自己旁的幫不上,願意到席上彈琴助興,爲娘子你盡些薄力,怕娘認出來擾了興,又怕你以禮待她,反而添了‘亂’,所以纔不讓說,娘子,我沒成想傳了那樣的話出來,‘玉’樓又急又怕在家哭了好幾天,所以我才託吳夫人給你解釋,你別惱我,我不是有意讓你失了臉面,誰知道那些‘婦’人們間早傳了那樣污人清白的話!實在是可惱!”
林賽‘玉’聽了便點點頭,道:“哦,原來如此,可憐見的,嚇壞她了吧。”說了這一句,二人都止住靜默了片刻,林賽‘玉’便擡頭,將手在身前一和,道:“那麼,如今官人怎麼打算要擡她進‘門’了?”
終於說到正題了,劉小虎便端正了神‘色’,說道:“娘子,在這京裡的日子,拘的你難受,咱們家不寬裕,也請不得使喚人,如今你也是受過宮裡封賞的命‘婦’,孃的身子越來越不好,阿沅不是咱們家的人,早晚要走,英兒一身傻力氣也指望不上,怎能讓你一個人如此勞累?所以,我想……”
林賽‘玉’有些失笑,道:“所以你要娶個新人來咱家幫我做家事?”
劉小虎被她笑得有些發‘毛’,忙擺手道:“不是娶,不是娶,宋大娘說了,不敢也不能跟娘子你平起平坐,願意擡進來做個小的,”說着也看出來林賽‘玉’面‘色’不佳,上前想要擁住安慰,一面道:“娘子,娘子,沒人敢瞧不起你的出身,如今你可是受過皇封的,比那些誥命也不差。”
話說到這裡,林賽‘玉’的臉‘色’再也忍不住了,冷笑道:“依着這麼說,你可是爲了我才納新人?”
劉小虎不成想說了這半日得來這一句嗆話,怔了怔,想要說句話逗她笑,卻看那臉‘色’不像能開玩笑的,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試探道:“娘子,可是,不願意?”
林賽‘玉’嘆了口氣,看着他道:“二郞,你若是爲了我,我便要告訴你,我不願意。”
一句話說的劉小虎怔住了,有點反應不過來,頓時有些尷尬,咳了一聲,笑道:“娘子,你真會說笑。”
林賽‘玉’搖搖頭,正‘色’看着他,“二郞,我沒有開玩笑,你若是爲了我,我的確不要這個人進‘門’。”
劉小虎便有些不高興了,知道自己這半日的話白費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嘆了口氣道:“娘子,你這是何必?你放心,‘玉’樓她跟娘買來的妾不一樣,她日常就敬你,說你是我們劉家的恩人,我原本想以妻禮迎她過‘門’,是她卻百般不肯,哭着說不能跟你一般比,願意以妾禮‘侍’奉,她這個人我知道……”林賽‘玉’在這時笑了,擺擺手打斷他的話,說道:“官人別急,我知道‘玉’樓是好的,跟旁人不一樣,官人何不爽快的說,是爲了自己,纔要她進‘門’,娶也好納也好,我曹‘花’絕不說半句話,只是,你何苦要拉上我?”
這話說的劉小虎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怔了半晌才試探的道:“娘子,你的意思是同意?”
林賽‘玉’笑嘻嘻的點頭,再一次問道:“二郞,你可是很喜歡她?”
這話說的劉小虎面‘色’一紅,看娘子笑意盈盈的樣子,心裡放下一塊巨石,忙伸手要攬她過來,道:“‘花’兒,我知道你擔心,你放心,咱們是結髮的夫妻,你在我心裡誰也越不過去。”林賽‘玉’嘆了口氣,拿手擋着他,問道:“二郞,咱們在家種樹,一個坑裡只能埋一棵,你可見過一個坑裡栽下兩棵的?若不拔去一棵,都是活不了的,二郞,如今你覺得你這一個心裡,能同時栽下兩個人麼?”
劉小虎滿心的歡喜頃刻被澆了一瓢涼水,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林賽‘玉’已經走出‘門’去,怔了半晌覺得雲裡霧裡,這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怎麼今日娘子說話怪里怪氣的?回過神見林賽‘玉’已經跨過‘門’,直向前院去了,忙快步跟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風捲着殘雪打在臉上,讓人覺得徹骨的寒。
阿沅遠遠就看到林賽‘玉’一個人過來了,忙迎了過去,一把拉住急急道:“我給你說,你可千萬別惱,沉住氣,咱們過後再說,如今不是鬧得時候,那人……”話沒說話,劉小虎跟了上來,而劉氏在屋子裡聽到聲音,忙命英兒打起簾子,一疊聲的叫她進來。
透過簾子,林賽‘玉’看到燈火通亮的屋子裡站着的不止劉氏一個人,在她身邊,佇立着一個身材高挑素衣娟紗的‘女’子。
“NND!”
劉小虎剛趕到林賽‘玉’身邊,就聽到從自己的娘子嘴裡蹦出幾個奇怪的字,正待伸手拉住她,林賽‘玉’已經一陣風一樣捲進屋子裡去了。
“老爺,這下麻煩了。”阿沅在一旁冷冷道,讓劉小虎忍不住打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