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肅殺的早上,一副棺材模樣的盒子挨着牆停放着,伴着早上凌冽的風,氤氳着詭異的氣氛,一旁大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來,一個小廝揉揉眼睛拿起一旁的笤帚準備清掃院前的路,驀地看到了那一副棺材,立即滿臉厭惡,“呸!這是哪個下賤胚子,居然在這裡放棺材!這是要觸誰的眉頭!”打量了半晌,扔下手裡的笤帚,“得趁着夫人還沒醒來,快點把這東西挪開,否則,夫人豈不是要責罰窩了!”說着就動手去推那個箱子,誰知道,這一推沒有推動箱子,倒是把蓋子推開了,一個小人兒的臉露出來,“我說……”那小廝愣住了,“小姐?小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指指箱子又指指院子,立即把腿跑進院子,“夫,夫人!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一衆族長在房間裡不停的踱步,郎中則是跪了一地,而夫人靠着琳兒的牀邊牽着她的手不停的抹着眼淚,房間裡不斷傳出抽噎聲。
一箇中年男子總算是看不過去了,皺皺眉頭說,“你們都給我閉嘴!哭什麼哭!小姐還好好地!還輪不到你們哭!”那些抽泣聲立即止住了。
“額!我看啊!”一旁一直賊眉鼠眼打量四周的叔父開口了,“郎中都說已經沒得醫了,大哥就琳兒這麼一個孩子,如若實在不行,就把琳兒葬在大哥身邊吧!這也算是給大哥留一個念想,我……。”還沒等他說完,剛纔那男人一記飛刀一般的眼神凌厲的刺了過來,他立即改口,“我,我就是這麼一說,這不是,最壞的打算嗎?”
男人接着背過身,“琳兒是族長唯一的孩子,族長已然不在了,能擔任族長的便是這孩子了!”
“可是,可是,她都……”
男人轉身狠戾的看着他,“所以,琳兒絕對不能死,若是死了這傳出去,我們角耳還什麼話?族長的死都已經無疾而終了,這官家小姐又歿了,你不胡思亂想,人家外界也許還會說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圖謀角耳的天下吶!”這一句話似乎是刺到了叔父的痛處,他臉一紅就不再說話了,眼前說話的這個男人,就是當日和琳兒玩的很好的那個顧流蘇的父親,顧昶,按着地位來說,這裡還輪不到他說話,可是這兵權,外加他和夜白父親關係甚好,即便是叔父,他也得對他忌憚三分。顧昶看看那邊滿臉悲慼的夫人,慢步上前,“夫人,你也別太傷心了!郎中說了,小姐的脈搏還有,只是微弱,我們會盡量想辦法醫治好琳兒的!您放心!”看夫人還是沒有反應,他也只是微微搖搖頭走出房間,其餘的長輩也是兩兩三三說了一些寬慰的話就走了出去。
“夫人!”一旁的侍女把手放在夫人的肩膀上。
“他們說的都談何容易!這才短短几天,他沒了,琳兒……”說着眼淚流了下來,“如果回來就得如此,我倒希望,琳兒一輩子不會回來!”
“阿爹!阿爹!”一個小女孩兒躲在院子的樹背後朝着剛剛走出們的顧昶揮揮手。
“流蘇?”顧昶看看她復又看看房間,皺起眉頭,“你這孩子,還真是不懂事兒,來都來了,怎麼就不進去看看小姐!”
流蘇甩着雙手嘟着嘴巴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走了過來,“阿爹,你們都關心她,我去不去都一樣!”說着使小性子般玩起了頭髮。
“你這孩子!”顧昶用手戳戳流蘇的腦袋,“如若你當日不把那塊帕子給族長和夫人,今日也不會如此!”
“跟我有什麼關係?即便我不說,族長和夫人難道就不會知道嗎?”流蘇說着更生氣,“阿爹,到底我和耿菲琳,誰是你女兒!”
“這不是誰是我女兒的問題,如若不是你這樣做,第二天怎麼就會神罰呢?”顧昶說着眼神開始深邃起來。
“阿爹你是說?”流蘇似乎明白了什麼,只是被顧昶冷冽的眼神制止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有些話,不該說就別說!”顧昶繼續向前走,身邊那個小女孩兒跟在身邊一蹦一跳慢慢向前走。
入夜之後的角耳沒有夏廷的瑰麗,畢竟還是一個小小的部落,而夏廷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城邦了,入了夜的夏廷茶館酒肆燈火通明,而角耳只是從窗戶上透出的一星半點光亮,這裡的商業發展程度遠遠不及夏廷。
“阿爹?”流蘇順着燈光走進了房間,看着顧昶還在那裡就着燈火看着竹簡,“阿爹,你在看書啊?”
“嗯!”皺着眉頭,“你怎麼還沒睡?”
“我已經睡了,只是出來的時候看阿爹的燈還沒有熄滅!所以過來看看!”說着趴到了案几前,看到封皮上的幾個字兒,“阿爹,你在看醫書?不會是爲了耿菲琳吧!”
“你這孩子!不懂事兒!在呢麼可以直接叫官家小姐的名諱!即便你是她的玩伴,身份還是不能忘記,該叫小姐還是得叫小姐!”說着又繼續看起書。
“這有什麼!她自己又不在意!”說着不滿的翻翻一邊的書,“阿爹你幹嘛做這些啊!不是有郎中嗎?自然會有人爲她着急的!”
顧昶把書放在桌子上,“你這孩子!回去睡覺!大人的事兒你別管!”說着起身把流蘇推出了房間,臨關門前不忘說一句,“回去睡覺!”說着就關上了門。
“哼!”流蘇嘟嘟嘴巴不滿的走開了。
關上的門,那一邊顧昶卻陷入了沉思,這藥是好藥,不過就是這地理位置……
“老爺!老爺!”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跑了進去,“老爺,你快去小姐那邊看看啊!”顧昶心一沉,立即向琳兒的宅子飛奔過去。
“出什麼事兒了?”顧昶進門看見一地的丫鬟都開始哭了起來,癱軟在牀邊的夫人,還有一地瑟瑟發抖的郎中,就連一旁年紀不大的夜白也是一臉的悲慼,他不敢把目光放到牀上那個女孩兒身上,生怕看到的是面無血色的她,“小姐,你!到底怎麼會事兒?”指着地上一個郎中問。
“顧大人!小姐現在脈搏太微弱了,這已經不似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映了!”想着沉思了片刻,“怕是,沒得救了!”
“胡鬧!”顧昶一腳踢在那人身上,“一羣廢物!你以爲這三更半夜來找你就是爲了聽你一句鬼話的嗎?我告訴你!小姐,不能死!你懂不懂!”
“大人!”那幾個郎中全部把腦袋磕在地上不停的求饒。
“行了!行了!你們都滾出去!”顧昶心煩的擺擺手,看看琳兒,驀地在夫人面前跪了下來,“夫人,我倒是找到了一個方法,只是不知道這行不行得通!”夫人的目光頓時有了色彩,“只是那藥不容易求取,怕是要耽誤一段時日!”
“那藥在哪兒!在哪兒?”夫人立即問道。
顧昶看看他,“斷崖中央的壁龕裡!我也是在古書上看到的,此物名作斂韻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只是這藥全天下只有三枚,如今知道位置的只有斷崖上的這一顆,只是這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就怕已經有人捷足先登拿走了,若是如此……”
“如果沒拿走呢?”夫人滿眼希望看着他。
顧昶頓了片刻,“夫人妾放心,我這就啓程去找藥!一定會治好小姐的!”
“夫人!我和顧大人一起去!”夜白說這也跪了下來。
“你一個小孩子胡鬧什麼呢!”顧昶不耐煩的說,這次找藥可以說是一次兇險的不得了的路,他一個人涉險就夠了,沒必要拉着一個孩子!
“當日是小姐救了臣和臣的父親,小姐是臣的救命恩人!如今小姐爲難,做臣子的義不容辭!”說着面色決絕,“況且,臣已經十八歲了,空有滿身武藝!還請夫人成全!”
夫人原本就是一個囁喏的性格,既然也白都這麼說了,她一時也拿不出任何主意,把目光投注在顧昶身上,顧昶思索了片刻點點頭。“那你就跟着顧大人!注意安全!”
“諾!”兩個人應聲立即離開,消失在夜幕中,他們這次離開爲的只是救琳兒,沒有告訴家人自己的蹤跡,就這麼離開了,夫人當時是感覺不妥,若是當日要他們回去跟家裡人說說,怕也不會有今日這些麻煩事兒了吧!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琳兒被強灌着湯藥,所有的大夫都是按時來請脈,只是情況並沒有一日日好起來,只是整個宅子都浸泡在一股濃濃的藥味中,夫人除了擔心躺在牀上的女兒以外,更擔心的就是那天晚上離開的那兩個人,她慢慢走到門口極目天際,都已經五天了,怎麼還沒有回來?莫不是……呸呸!立即打斷了自己的思緒轉身朝着琳兒走去。
“夫人!”小廝聲音淒厲的跑了進來,跪在當地,全身不住的顫抖,“夫人,顧大人和夜白少主,回,回來了!”說着就只是肩膀顫抖着擡不起頭。
夫人心裡咯噔一聲,這情況不好啊!立即跑了出去,卻在出大門的時候右腳被門檻絆住一個趔趄的趴在地上,右腳的骨頭傳來的撕裂感昭示着已然扭傷的事實,只是一擡頭,她看到了最不願看到的景象,夜白的衣服已經是破破爛爛了,而他跪着的方向,是藤條上雙眼緊閉的顧昶,夫人勉強站起身朝着那邊奮力的走着。
“夫人!”一個丫鬟立即過去扶着,走到跟前纔看到顧昶早就滿身都是傷,臉上也都是擦傷,而那眼睛已經是緊緊閉住了。
“夫人!”一旁的夜白好像是突然復活了一般,轉身朝着夫人磕頭,“夫人都是也白的額錯!夜白沒有能力救顧大人!才讓顧大人沒了的!都是夜白的錯!都是夜白的錯!”說着哭了起來。
“到底,到底,怎麼會事兒?”夫人顫抖着說。
夜白不停的抽噎着,“我和顧大人趕到了那裡,原本是我要下去的,可是顧大人說不安全,就自己綁着藤條下去了,我在上面拉着藤條,顧大人原本都已經拿到斂韻丹了,馬上就可以上來了,可是,可是,藤條斷了!等我,等我找到山崖下面的時候,顧大人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只是念着流蘇小姐的名字,還有……”從身上拿出了一顆藥丸,“還有這顆斂韻丹!”說着哭了起來。
“阿爹!阿爹!”一個女娃的聲音傳了過來,在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之後更加悲慼的慟哭了起來,說道流蘇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母親死的早,只有父親與之相依爲命,現如今這顧大人……女娃哭的更加悲傷起來,“阿爹,你就這樣不要流蘇了!你就這樣不要我了!”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夜白立即朝着流蘇的方向磕起頭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阿爹就能醒來嗎?”流蘇悲傷的說。
“來人!”夫人忍住悲傷看着流蘇,“取來族譜,耿氏宗家子嗣單薄,今日起,顧流蘇歸入宗家,位同小姐!”說着也是悲慼的看着她,現在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也許孩子要的不是這些,只是她能給的也只有這些……
顧昶的葬禮按照着角耳貴族的儀式進行下去了,斂韻丹也按時給琳兒服了下去,漸漸的臉上有了血色,情況似乎一日日的好轉起來,可是另一邊的情況,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
自從顧昶離世之後,流蘇變得越發少言寡語,平日裡都是守在顧昶的墓前,不說話也不吃東西,一待就能足足待一天,而夜白總是在不遠處靜靜守護着,生怕流蘇會做出想不開的事兒。
今日流蘇整理着墓前的鮮花,“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裡!”手不停地整理着東西,夜白緩緩走到她身後,“你大可不必這樣做的!”說着雙手合十年樂句什麼,“你最關心的應該是她醒沒醒來吧!要是真擔心,就過去看看吧!”
“相比之下,我更擔心你!”夜白淡淡的說。
流蘇轉頭看看他,“果真如此?不必勉強!”說着轉臉看着父親的墓碑,“我知道,整個角耳的人,最擔心不過的就是他們的官家小姐!我一個孤女,你不必給我送愛心的!”
“你誤會了!”
“真的嗎?”流蘇起身看看他,“你能在我身邊多久呢?十天還是半個月?耿菲琳醒了,你不會回到她身邊保護她嗎?”
夜白思索了片刻,“不會!我要保護的人是你!”
流蘇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讓也被迷惑了,這是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笑容嗎?“好!夜白,我希望你能記住你今天說的每一句話!”說罷從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對了!你知道賢和雅敘嗎?”
夜白怔住了,“你是說,族長在的時候,嚴守的地方嗎?”想了想才繼續說,“只是,族長死了之後就全部封起來了,沒人進得去的!”
流蘇的目光深邃起來,“想知道,爲什麼沒人進得去嗎?”看看夜白,“我知道!我父親跟我說過!蒼茫乾坤一粟間,扭捏人世輪迴轉。貪得日光傾城覆,只有進入沒有出!”
“什麼?”夜白似乎是沒有聽清楚。
“沒什麼!”流蘇轉頭看看他微微一笑,“我們到處轉轉吧!”說着徑自往前走,心裡卻有了另一番盤算,醒來算什麼?活得下去纔是真本事!
另一邊,沉睡了好幾日的琳兒緩緩睜開了眼睛,熟悉的一切,只是覺得自己的眼皮千斤重,擡起來好辛苦,在看清周圍一切之後,心裡似乎鬆了一口氣:我果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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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媽呀,怎麼昨兒就忘了呢!好了,今兒兩更新賠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