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肅殺、寂靜、狼藉血腥的戰場。夕陽下,遠處河水像一條彎曲的綢帶,山巒起伏,薰風呼嘯,日色昏沉,野草低頭,聞到血腥味的虎豹豺狼紛紛從山中跑出來,啃食死亡戰士的屍首,大口大口的吸吮他們的骨髓。愁雲慘淡,屍橫遍地。陰森森的地獄氣息撲到李嚴的臉上。這種氣息,在他一生的征戰中也不知聞到了多少次,比這次慘烈的比比皆是。可是自從目睹了趙子龍發威。他的那顆強橫的心,就戰慄了。
雖然有些戰慄,但李嚴還是要裝下去的。他不會無條件的投降,那樣不是他的性格。
牙門將王衝、偏將李盛、謀士陳震一起來到李嚴的房中。
李盛剛從朱提打探消息回來。知道劉皇叔的軍隊被袁軍驍將、甘寧、李典等人拖住,一時半刻的來不了了。匆匆回來稟告。可李盛進城後突然改變了主意,轉了個彎,先見了王衝,目的很明確,劉備來不了了,成都也不派救兵來,我們該怎麼辦? 王衝的算盤打的最精。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想要爬城出去投降,可是他又不願意落人話柄。聽到李盛這麼說,知道他也想要投降袁兵。便把屎盆子扣到了李盛的頭上:“老李,你的意思是投降袁兵。不行,陳震還有李太守肯定不願意。”陳震是犍爲的參軍。
李盛不置可否,卻給他說了另外一番話:“我在外面聽說,雒城保不住了,最多兩天肯定失守,蜀王已經派了許靖去袁軍大本營面見丞相袁熙,商議歸降了。”李盛順嘴胡謅。
王衝並不驚奇,只是淡淡的說:“狗日的,只顧自己。你不說我還不知道,犍爲離成都不過兩百里,居然沒人打聲招呼,坑人。”李盛坦率的說:“老王,投降吧。現在還可以撈個大官做做。遲了,好處都讓別人搶走了。我聽說,蜀王派卓膺和向存率兵三萬去援救雒城,人家兩位,直接把隊伍拉到袁軍軍營,投了敵。現在,卓膺好像是列侯、正氣將軍。向存更厲害,封白馬太守,陽平亭侯。兄弟,憑咱們哥兩兒的本事,要不趁着這個機會撈上一筆,這輩子恐怕也就是個,偏將、牙門將了,你甘心嗎?”
王衝被李盛說動了,右手中指輕輕的敲了一下桌子,不加思索的重複了一句:“投降。”他的口氣顯得平靜,既沒有熱烈奔放的張力,也不是畏畏縮縮無可奈何。李盛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感情上對他這種不溫不火的態度很不滿足,繼續煽動:“你老早就嚷着要乘風破浪,要建功立業,而今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我聽這你的口氣怎麼一點不斬勁。”
王衝掩飾自己的情緒,仍然平靜:“斬勁不斬勁的甭看嘴上的功夫。我是擔心陳震和李太守他們兩個。光是我們嚇呼呼,沒啥用。”接着就給李盛介紹了最近城防的不知情況。
王衝的部隊不負責守城,李嚴給他五千兵馬,駐防在城內的古關峪口,那是一處險塞,是爲了和敵軍打巷戰用的。李盛原先指揮的五千兵馬,已經調去保護衆人的家眷了。剩下的三萬人。李嚴自將兩萬守城。還有一萬在陳震的手中。
陳震這人深藏不露。
王衝搖了搖頭;“那人咱可說不準。他是李太守鐵桿心腹,恐怕只有四成可能投降。”李盛迫不及待的問:“你說李嚴站在那邊?”王衝苦笑一下,坦率的搖頭:“難說。” 在策劃投降的具體辦法上,兩人不謀而合,其實這是根據現實情況,沒有辦法的選擇。李盛道:“咱兩兒先跟陳震攤牌,他要是願意。啥事沒有。要是不願意,就把狗日的給拾掇了。他是個文官,經不住在一招半式的。”
王衝對這個策劃做了補充:“陳震要是同意投降,李嚴就沒問題了。要是說不通,立即就把他和李嚴兩個一起收拾了。否則咱們性命難保。”說完站起身來;“我去找陳震,事不宜遲。你去召集百十名刀斧手,埋伏在我家裡,如果說不通,二話不說,給狗日的摘了腦袋。”
完全沒有內疚感。叛變一個軍閥而投降中央zf,就像女人生孩子一樣合情合理。李盛躺在王衝家舒適的榻上,美滋滋的睡着了。身上累的不得了,一顆心卻潮水般的澎湃着,他知道今天將決定他的一生。升官發財,封妻廕子;還是死亡?
李盛聽到戰靴踏地的聲音,驟的睜開眼睛,瞧見王衝身邊站着一身戎裝面色白皙的陳震。陳震也看到了他,他是被王衝從城樓上拉下來的,都沒顧得上換衣服。
嘎登、嘎登的戰靴聲音響到開門的那一瞬間,便戛然而止。陳震推門進來,站在門裡就再也擡不起腳來,臉色唰地一下子變黃了。事情的發展正好應了兩人先前的推測,陳震輕而易舉的選擇了最好的結局。陳震一看到李盛就知道不對了,他是個極品的聰明人,從小就飽讀詩書,肚子裡的鬼點子多的是了。李嚴派李盛出去打探消息,;李盛一路跑回來了,居然沒有去見太守,而是躲在王衝家裡,還把自己騙來。這種嚴峻的生死存亡的關頭,傻子也能猜到他想要幹什麼了!!
陳震的身子,像被人點了穴定格在門口。喉頭咕咕的發出乾澀的響聲。
李盛翻個身子,利索的從榻上跳起來,走向門口:“陳先生,這個參軍做的還滿意嗎,想不想挪挪窩,高升一步?”陳震似乎是捱了一錐子,身體劇烈的抖動了一下,蠟黃色的臉,瞬間變紅,笑了笑伸出手道:“我明白你們兩個叫我來的意思,形勢我也明白了。”隨之握住李盛的手;“其實,我今兒一天都在盤算這件事,真沒想到你這麼快回來了,你來的太好了!”陳震知道自己的性命只在轉念間,進一步誠懇的證實:“其實,我到這裡來就是想要和王衝兄弟商量這件事的,咱不能一條道走到黑。袁丞相未必就比劉備差了。投降誰,不是投降啊。”王衝大喜,他和李盛都沒想到,陳震如此配合,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事情就辦妥了。三個人的胳膊互相箍抱着肩膀達成了默契。
陳震甚至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在院子裡埋伏了刀斧手,準備要拾掇我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我不生氣,這是要命的事情,放到誰身上,都要小心謹慎。我生氣的是,老李,你我認識了快有十年了,可這麼大的事情,你信不過我,你先和王衝說,再和我說,就是那我當外人,要不就是把我給看扁了。”李盛一時語塞。
王衝笑着打圓場:“誤會,誤會,其實我們也只是談了兩句,還沒有具體說呢。”李盛苦笑道:“我要是最後跟王衝說,那他也會說出,你方纔的那番話,是不是?”三人一笑了之。心裡都想,識時務者爲俊傑,管他呢,幹了。李盛道:“現在商議投降的事情吧。”陳震笑道:“這事萬無一失,今晚我和李嚴換防,是我的士兵在守城。李盛你的士兵,正在保護太守府和衆官的家眷。先派兵把李嚴抓起來再說。”王衝道:“你讓部下卡死城門,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要堅持到天亮。”
“先安排一下,我們去見李嚴,先禮後兵嗎?”
李嚴看到王沖和陳震一起進來就眨眨眼睛滿腹狐疑了。此刻已經是三更天了,他早就睡下了,這個時候,把他叫起來不知道有什麼事?而且陳震應該在城頭上纔對呢。?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們兩個一起過來?”
陳震直截了當道:“大人,成都要完了,我們投降吧。”王衝冷冷的說道:“是投降袁丞相。”
李嚴張了張嘴,沒說出話,虛汗一下子佈滿臉孔,眨了兩下眼:“我聽說李盛已經回來了是吧?”
“回來了。”李盛從門外答應了一聲,從外面闖進來,手裡還提拉着一個人。那人被打昏了,像個麥捆子一樣被扔在地上。那是李嚴的副將吳粲。李嚴方纔還想着靠吳粲來反敗爲勝了,沒想到人家先下手爲強了。李盛道:“李大人,投降吧。”
李嚴瞪起了眼睛:“我是太守,投降要以我的名義,要不,老子誓死不從。”陳震鬆了口氣:“好好,頭功當然是大人的。”
第二天一早,城頭就豎起了白旗。于禁騎馬巡視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了,立即去見張郃、趙雲:“城頭掛白旗了,是不是投降了。”趙雲和張郃激動地站起來,門外有人報告:“犍爲參軍陳震拜見,說是來獻降書的。”
“快,快請。”趙雲一下子竄到門口。
雒城的戰鬥進行到第四天,距離軍令狀的期限近了。張任果然不好對付。劉璋又派了兒子劉循率兵五萬到城中做監軍,另外派大將扶楚率兵三萬,在城外大路紮下營寨和雒城形成犄角,抵抗袁兵。
文丑和張繡已經分別和張任交過手。文丑的營寨在北,靠近涪水,張任便設計派吳蘭率軍去挖通河道,水淹大寨。結果文丑軍損失慘重,退後五十里紮營。張繡陣前和張任交手,中了誘敵之計,差點被吳蘭雷銅張任任夔四人斬殺。
郭嘉拿着張鬆畫的地理圖本看了一夜,清晨叫王平來問:“這裡畫的,山北有一條路,可以攻打東門,山南有一條路可以攻入西門。不知道地勢是否平坦。”王平道:“大路平坦,小路非常難走,一般不會有人從那裡過。”
郭嘉道:去見丞相。”
我一看郭嘉進來就知道他想到了破張任的計策。慌忙問道:“是不是有辦法了。”郭嘉道:“多虧了張任的地圖。我有一計,可捉張任。”我拿眼一瞥地理圖本,心想,壞了,他是不是想要出龐統的那條找死計策。奉孝,你可千萬不能輕生啊!
“丞相,你看,我軍營寨之前,大山橫亙,過山就是雒城。正好有一大一小兩條山路可以入城。蜀將扶楚,已經率兵當道下寨,擋住了大路。我們只要去走小路。”
真是這條計策?我趕忙攔住:“既然只有這一條路走,敵人定有防備,我們還是不去了。”
郭嘉詭笑道:“要去,一定要去。嘉已經斷定,小路之上必有伏兵,而且肯定是張任親自埋伏。”
“你怎麼知道。”
郭嘉道:“很簡單。張任一向主張進攻,前幾天每天都出城劫營,一刻也不閒着。可是自從劉循到了軍前。雒城的戰略立即變成了被動防守。收縮兵力,堅壁清野,不派一兵一卒出戰。我料想,張任和劉循在軍事上有分歧。如果張任向劉循提出小路設伏的建議,劉循一定會趁此機會,趕跑這顆眼中釘的。”
我心中一動,郭嘉的目光終究是比鳳雛要高上一籌。又或者,當年的龐統在和諸葛亮較勁,太急功近利了。郭嘉道:“張任若不在小路設伏,我拿他沒辦法,若是他去了,就別想再回到雒城去。”
我斬釘截鐵道:“他一定會去。而且,我猜想,他會在落鳳坡這個地方埋伏。”郭嘉笑道:“咱兩兒不謀而合。我已經派裴豹去探過地形了。落鳳坡這裡山勢險峻,樹木叢雜,有進路而無退路,隱蔽性強,善於用兵的人都會在這裡埋伏。我們就在此地活捉張任。”
我道:“道路狹窄,敵人以逸待勞,怎麼捉。”郭嘉道:“把你的寶貝鐵浮屠借我用用,保證讓張任死無葬身之地。”我楞了一下,搖頭道:“不行——”郭嘉跳腳道:“爲什麼?”
“因爲鐵浮屠有缺陷,最怕火攻,在平原上作戰天下無敵,一進入山區就很危險了。”
郭嘉笑道:“嘉早想到了,這點你放心,張任他是不敢放火的。那裡植被太茂密了,如果放火,跑的慢點,連自己也燒死了。我估計他會放冷箭。”我擔心道:“你不能去,我派文丑和張繡去。”郭嘉奇怪道:“誰說我要去?誰說的,給我站出來?我是文官,這種事做不來。”這種態度,比龐統要強多了。
文丑和張繡接到命令之後,二更造飯,三更開拔,張繡充任先鋒,文丑在中軍壓陣。爲了保險,所有人全部挑選黑馬。連一顆白毛都沒有。人馬不多,總共三千鐵浮屠,前後軍各一千五。黑燈瞎火的,前軍只打一隻火把,摸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