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軍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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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晞聞言眉頭一皺,正色道:“子吟,軍中禁酒是常令,可如今各折衝府、衛所大多陽奉陰違,早已不遵此令多時矣。若說真要喝酒,咱這健羽衛也不是辦不到,此地西去十餘里,就是我二哥的莊子酒坊,快馬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打個來回。哦對了,你應該知道,你的青酒就是那裡產的。可我們是聖上親軍,寄予厚望的精銳親軍。郭晞不願意讓這樣一支大唐健卒的軍紀從我手中開始敗壞!”

楊青一聽郭晞說得嚴重,趕緊站起,深深一躬:“楊青絕無此意。希烈兄忠肝義膽、治軍如鐵。實爲我輩之表率!”

郭晞也慌了神,忙不迭的起身扶起楊青:“郭某唐突了!也就是隨口一言以表心跡,絕無怪罪子吟之意!快快請起!”

郭晞原以爲楊青一介官宦子弟,在長安花紅酒綠的紈絝慣了,來到這軍中一到晚上勾起了酒癮,就想提醒警示一下。孰料現在觀楊青語氣真誠,眼中盡是欽佩之色,全無半點羞愧之意,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錯怪了對方,楊青真就是隨口一句玩笑,這下誤會了。

想要認真道歉,一時卻又找不出合適的措辭,郭晞看着楊青的眼神愧疚難當。

楊青見狀,心下全然明白了。哈哈一笑:“希烈虎威,開起玩笑來也令人生出一身冷汗,我可被你嚇到了!快快斟茶賠罪!”

郭晞咧嘴一笑,連連稱是,急忙扯了楊青坐下,認真的斟了一杯茶,算是化去了兩人這場小風波的尷尬。

楊青眼見商漢張南已經佇立在帳外,連忙招呼二人進來,四人重新圍案坐定,郭晞叫過一名親衛,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一邊親手給三人佈菜,一邊笑道:“軍中是禁酒,不過還有一樣好東西是不禁的,方纔我已吩咐人去再整治一隻山雞上來,還有,醪糟!哈哈!”

就是甜酒嘛,嘿嘿,這個替代品不錯。楊青和商張二人對視一笑,不過想起郭晞剛纔所說的……

“希烈,現在軍中紀律真是敗壞如斯?”楊青皺起眉頭問道。

“也不是所有衛所都如此,起碼北衙六軍中我還未曾聽說過類似的事情。折衝府的府兵嘛……那就難說了。”郭晞說起此事,也不禁搖頭嘆息。

“軍隊,是國家的脊樑。如果一個人的脊樑都彎曲扭曲了,這個人,還能稱之爲健康嗎?兵部怎麼不管?”楊青明知大勢如此,但念及此處,仍不免忿忿。

“子吟這話精妙,國家的脊樑!兵部也不是不管,只是,兵部也有他的難處……如今邊軍日益驕盛,紀律敗壞,卻偏又高薪厚祿,晉升頗易。我大唐如今幾乎每旬皆有捷報,邊將爭功之心日漸急切,驅使兵士頻繁,多有擾民滋事之情形,可不但長官不去管治,更有甚者助其火焰!關內的兵士無功可立,晉升無望,且短糧少衣,故大多心生不滿,訓練荒馳,唯有借酒消愁。唉!”

郭晞一席話說得楊青頓時沉默下去。原本從各地駐軍中窺得的一些皮毛,瞭解還不是甚多,如今聽了這位領軍十數載的實權將軍口中說出來的情形,形勢只有更壞。當兵的整日醉醺醺的發泄不滿,一旦戰事起,能指望他們保家衛國?怪不得安史之亂一月即下洛陽,半年就攻佔長安!

可自己的志向不就是要改變這一切嗎?楊青猛的驚醒,現在可不是頹喪嘆氣的時候!

想用自己的方法按照自己的設想鍛煉出一支新軍,想法是好的。可實行之前,必須取得眼前這位健羽衛中郎將的支持!楊青明白,論信任,自己在玄宗那裡的砝碼是遠在郭晞之下的,自己能讓人家看中的不過是思想上的大膽和一股衝勁。可郭晞年紀雖輕,已是大唐名將,領聖上親軍多年,家族淵源,忠心不二。玄宗讓自己做他副手的用意不言自明!

按照楊青的觀察,郭晞自律卻能變通,忠誠但不愚笨,果敢不失細緻,的確是百年難遇的帥纔將種。這樣的人,一定要拉攏過來,也一定能拉攏過來!因爲只要郭晞能明白自己的目的和抱負,他必定會毫不猶豫的支持自己。但是,這不能急……

“希烈兄,你對我大唐軍中的訓練之法有何看法?”楊青像是要岔開先前沉重的話題,漫步經心的問了一句。

“法是好法,可要看執行人的意志毅力。包括訓練的兵士,也包括領兵的將領!”郭晞現在對楊青的感觀已全面好轉,心中疑慮既去,說話也不再拐彎抹角的客套。“子吟有何想法?”

楊青不答,轉而問起商張二人:“你們二位覺得如何?”

商漢擡眼看了一下郭晞,略顯遲疑。

楊青瞭解的寬慰:“郭將軍乃明理之人,再說既然坐在一張桌子上吃肉喝酒……嘿嘿,那就沒把你們當外人看,但說無妨!”郭晞也肯定的點點頭。

商漢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小人……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實話難聽……那卑職就斗膽胡言幾句了!”

先衝了楊青和郭晞一抱拳,然後商漢面無表情的說出八個字:

“鍛鍊尚可,實戰無用!”

郭晞聞言一怔,還來不及說話,張南甕聲甕氣的加了一句:

“即使有用,亦無大效!”

楊青不禁笑了,這張南平時不言不語的,沒想到頗有幽默天賦。眼見郭晞臉色一變就要開腔,趕緊搶在頭裡道:

“希烈莫急,小弟以爲,商張二人話雖稍嫌誇張,但卻不無道理。”

“哦?但請子吟詳言,郭某洗耳恭聽。”郭晞一聽還有下文,倒也不急了。

楊青一邊給郭晞倒上一杯醪糟,一邊在心裡組織語言。郭晞也不催促,靜待楊青說出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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