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惜思量過後,我所的得出的結論,乃是會不會被他們五個人當成鳩佔鵲巢的壞蛋然後直接送我歸西,又或者,會不會被視作妖魔鬼怪之類的,在衆人的圍觀下被架火燒死。
總之,我個人還是傾向於能不說就不說的。
可是,現如今聽明辛如此一言,我又不免生出了些許動搖。
誠然,他明明白白地替我分析了,說我若是不將實情告知,那麼紀無期等人就只會當我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小丫頭,不會容我在外逗留太久,這麼一來,我就沒法長時間地專注於尋找女魔頭的七魄,也就沒法實現早日歸鄉的願望。反之,假如我態度誠懇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的立場悉數闡明,表示唯有他們的真心理解和鼎力相助才能令他們教主的魂魄早些迴歸,那麼他們權衡利弊後,想來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的。
“你確定他們不會把我當作壞人或者妖怪什麼的……給咔嚓了嗎?”儘管明辛說得頭頭是道,我還是有些擔心這幾個古代人的思維模式。
“怎麼可能……”豈料明辛聞言卻是啞然失笑,連帶着眉角都跟着微微一抽,“你現在佔着他們教主的身子,他們就算不管你的死活,也該顧及那個凌邈吧?”
“對啊?就是因爲他們只管凌邈,說不定纔會覺得,把我殺了的話,就能直接解決問題了啊?”實在不能無視這一可能性,我驀地皺起眉頭,忙不迭出言反問,見明辛瞬間無言,光想想就覺不寒而慄的我立馬苦了臉,“萬一他們真是這麼想的,那我豈不是比竇娥還冤?”
“他們不是這種遇事衝動的人,難道就不會動腦子想一想,萬一他們殺了你,凌邈卻回不來,怎麼辦?”
“你確定他們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我砍了?”
“不——會——”明辛抑揚頓挫地頷首稱是,終是解除了我心中的這一顧慮。
“那他們會不會仇視我,把我當妖怪?”不過,我的另一個顧慮仍舊存在,是以,我不由得擰着眉麼囁嚅出口,“唔……算了,妖怪就妖怪了,反正這事情本來就挺妖的。”
許是見我自言自語地把自個兒給說通了,明辛也不再多言,只建議我自己尋思個合適的時機,好好同紀無期他們說道說道。
唉……罷,就這麼着吧。待紀無期過幾天催我回虛渺宮之後,我便找個機會跟他們五個坦白——至於眼下,我還是趁着出了門的空當,試試看能不能交到好運,尋到個附着女魔頭七魄的寶物吧。
如此思量着,我特地詢問了明辛,問他這方圓千百里內有沒有那種人口密集的大城鎮。得知沿着原先的方向繼續往前走就能碰上一座大城,我自是稍覺安慰,這就決定按原路前進。因爲,想來也只有在人多的地方,發現目標的概率才能稍微大一點兒。
於是,翌日一早,我三人吃過了早膳,就趕着一道上路了。因爲紀無期出門帶了不少銀兩,我們的交通條件一下子就改善了不少,得以租一輛馬車,而不必再徒步行走。
爲此,我這心裡頭,還是頗爲感激他的——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果真是萬萬不能的啊。
坐在馬車裡稍稍伸了個攔腰,我厚着臉皮默許紀大美男這個堂堂護法當了我和明辛的車伕,嘴邊卻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作何笑得如此開心?”位於對面的明辛大約是瞧出了我愉悅的心情,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
“不用走路了嘛……當然高興。”我稍許收斂了笑容,坐正了身子據實以告,眼珠子卻不受控制地瞥了瞥在車廂外負責駕車的男子。
明辛不徐不疾地搖了搖頭,像個長者似的,笑而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的馬車順利入城,我立馬就側過了身子,用戴着銀鈴的右手扒着車壁上的窗口,好讓這具有靈力的寶物離可能存在的目標近一些。
奈何馬車一路緩行至一家客棧外,我手腕上的鈴鐺卻始終未嘗出現動靜,讓我不免生出幾分失望來。
“公子,你是想四處逛逛,還是先在這客棧裡歇腳?”這時,車外冷不丁響起了紀無期的詢問,又令我不得不打起精神予以迴應。
“當然是四處轉轉啦,我本來就是出來散心的嘛。”尚未放棄希望的我語氣如常地作答,而後就起身意欲下車。
只是……這個紀無期怎麼也不曉得來扶我一把?他不曉得我一個現代人上下馬車很不方便啊?
好吧,他的確是一無所知。所以,也唯有知曉內情的明辛眼疾手快地向我伸來援助之手了。
在紀無期略帶錯愕的注目下,我被善解人意的明辛扶着下了車,而後者也隨即不慌不忙地向紀無期解釋,說我自失去記憶以後連武功路數都不記得了,是以,就跟普通人家的姑娘似一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希望他身爲我的“隨從”,可以早日適應,多多照拂。
不知何故,我總覺得這明辛說着說着,就暴露了他調侃的本意——我還以爲他只是好意幫我呢。
忽然認識到這個“老鄉”果然是個隱蔽的妖孽腹黑,我當場就偷偷衝他眯了眯眼。好在我及時察覺到紀無期似乎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瞧,這才趕忙收起了略顯誇張的表情,轉而一本正經地目視前方。
只不過片刻後,當我目不斜視地提出讓我一個人上街轉悠就成,然後當即便遭到了紀無期不容置喙的駁回,我就又忍不住朝天翻了翻眼。
他將來要是娶了媳婦兒,鐵定是個“夫管嚴”。
默默替某人未來的另一半哀嘆了一番,我也只能逆來順受地朝前邁開了步子。
不過,我很快就沒這心思去管別人家的閒事了。因爲,我本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卻不料三人一起走出了沒幾百米的路,我腕上的鈴鐺就遽然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一瞬間,我幾乎無法相信,然而擡起胳膊死命瞪着那鈴鐺瞧了一會兒,我還是確信了——它的確在響。
天哪!我轉運了?!
一顆心怦怦直跳起來,我管不了身後還有個不知其事的紀無期在場,旋即就猛地轉動了脖頸,四下尋覓起可疑的物件來。
那穿越大神說了,女魔頭凌邈的七魄大多會附在一些稀世珍寶上,而通常情況下,所謂的“稀世珍寶”,都會有比較華麗惹眼的外表吧?所以,應該很容易辨識才對!
這麼想着,我沒一會兒就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個衣着光鮮的男人身上。他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身穿藍白相襯的錦衣,頭戴色澤柔美的冠玉,手執畫有山水的摺扇,整個一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最最關鍵的是,他的腰間,分明就係着一枚翠綠色的玉佩!
就是它!
不知道爲什麼,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認定了我要找的東西,故而即刻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乃至都顧不得發現我這異常繼而緊追而上的紀無期了。
沒錯,我風風火火地衝到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公子哥跟前,一雙眼死死地瞪着他身上的寶貝——如是無禮又莫名之舉,自是把人給嚇了一跳。
對方一邊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呼,一邊頓住了腳下的步子,還接連倒退三步,致使那完全吸引了我的玉佩也跟着離我遠了一些。
因此而猝然還魂的我隨即擡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那公子哥雙目圓睜的……一張小白臉。
是的,小白臉——我站在近處一瞧,才發現對方乃是那種奶油小生的典型長相。
當然,此情此景下,我可沒這份閒心去管對方是個文弱書生還是個彪形大漢——我的眼裡沒有人,只有玉。
是以,當我禁不住再度凝眸於他腰間的玉佩時,他身邊的一個侍從發話了:“你你你……你幹嗎呀?!橫衝直撞的!”
我神色凝重地擡頭分別瞅了他們一眼,剛盤算着要不要來一句“公子這玉真好看,能不能讓我摸一摸?”之類的話,就見那與我一瞬四目相接的年輕男子倏地收起了手中的摺扇,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步。
眼看着他似乎就要對我做些什麼,一陣疾風突然橫插了進來。
紀無期冷不防站定在我與陌生男子之間,面無表情地抓住了對方將欲伸來的雙手。
“喂!餵你抓着我家公子幹什麼?!”這時,被忽然擒住的男子沒有出聲,倒是他身後的隨從火急火燎地衝上前來,作勢就要去掰紀無期的手。
所幸紀無期是個頗有分寸的人,他這就放開了自己的手掌,接着將我護在了他的背後。我無意識地因爲他攔在我身前的胳膊而擡腳後退了兩步,也由此緩過勁兒來。
他這是在護着我,怕我被眼前的不明人士傷着——只是……我想碰那塊玉佩啊……
兩隻眼直愣愣地盯着男子腰上的寶物,我思忖着,是不是隻要自個兒觸碰到它了,其中所蘊藏的女魔頭的魂魄就會回到“我”的體內。
畢竟,方纔那銀鈴就是因爲它才響個不停的,直到現在……
低眉去瞧的我倏爾一愣。
咦?它怎麼不響了呢?
彈指間不免慌了慌神,我卻得以以最快的速度鎮定下來,只緣一種莫名而來的直覺告訴我,這塊近在咫尺的玉佩,的的確確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至於這鈴鐺,定是隻會響上一會兒,不可能一直響個不停。
如是認定的我當場決定:立刻站出來,解釋這場恐怕業已由我而生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