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被迫回教

那一刻,情緒激盪的我幾乎忍不住發起抖來。

不……不對,找到了女魔頭的七魄,我自然是非常高興,但也不至於激動得就要失控了吧?

總覺得哪裡很不對勁,我猛地鬆開了抓握着玉佩的右手,一連倒退了好幾步。

шωш★ t t k a n★ C○ “寧公子?你……怎麼了?”大抵是我的模樣太過奇怪,林一不由滿面不解地打量着我的臉,口中磕磕巴巴地問出了聲,“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什麼……

按照常理來說,我應當是即刻給出如上回答——以竭力掩飾的。然不知何故,我動了動脣,卻始終沒能道出上述話語,只緣心頭忽然躥出一股無名之火,直叫我頭腦發熱。

關他什麼事?關他什麼事?!我再如何異常也與他無關,這傢伙管得這麼寬,是想自尋死路嗎?

以上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頭來,我就像是一個失去控制的瘋子似的,突然就朝着一臉擔憂的男子伸出了一隻魔掌。

此時此刻,我只覺得眼前的傢伙十分煩人。他問得越多,我就越得花心思編謊言去解釋,還得擔着被揭穿的風險——這些,都叫我萬分惱火。

是以,我纔會……

右掌即將觸及林一的脖子之際,另一隻大掌不知何時橫插(和諧)進來,及時抓住了我意欲“行兇”的手。我驀地側首一看,目睹了紀無期雙眉微鎖的容顏。

對哦……這個人方纔被我特地遣走了,爲的是讓我單獨找林一談話。可他怎麼又冷不丁現身了呢?不……關鍵是……我這是在做什麼?

遽然驚醒的我意識到自己適才似乎是打算對無辜的林一不利——所幸有紀無期趕在悲劇發生之前出手將我攔下——我忽覺一陣不寒而慄。

怎、怎麼回事?莫非是女魔頭凌邈的魂魄入了我的體內,影響到了我的言行?!

因這一認知而雙目圓睜的我慌忙想要放下自個兒的右手,紀無期見我似是回過神來,也適時地鬆開了他的手掌,恢復到平日裡的站姿。

“寧公子?”大約是被這不期而至的變故嚇了一跳,林一神色慌張地注視着我,再度期期艾艾地啓脣喚道。

“哦……對、對不起……我好像……好像有點不舒服……”我忙不迭出言道歉,卻無法同他言說過多。

“那……那你快去屋裡坐一坐吧!”見我隨即擡手捂着額頭作眩暈狀,林一馬上就相信了我的話,他當場化滿面錯愕爲憂慮,催促着我趕緊去休息。

我聞言自是如蒙大赦,趕忙略失薄禮,然後拖着步子往自個兒的客房裡去。直到確信林一業已望不見我的背影了,我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事實上,我並非裝模作樣,而是當真覺着有些難受——心口堵得慌不說,腦袋裡也亂得很。可我卻死活說不清,這究竟是生理上的反應,還是心理上的變化。

偏偏心慌意亂之際,我還得應付想必已然心生狐疑的紀無期——他正如同曾幾何時一樣,直接問我作何行爲異常,甚至突然欲對纔剛認識的林一動手。

眼瞅着紀無期似憂心更似不悅的模樣,我忽然想到,他大抵是在揣度着,我體內的魔性是不是發作了。因爲,也唯有我被魔性所控時,纔會不分青紅皁白地意欲傷害一個幾近陌生的男子。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旋即又記起了以前曾經聽過的“三魂七魄”之說——人的七魄,分別爲喜、怒、哀、懼、愛、惡、欲。

那麼,首先回到這肉身之內的,會是哪一個……或是哪一些魂魄呢?

這個問題,似乎不難回答。假設我之前出格的行徑乃是緣於女魔頭的魂魄,那麼頭一個可以排除掉的,大概就是“喜魄”與“愛魄”了。畢竟我剛纔簡直就是滿身的負能量,不可能是因爲受到了正面情緒的影響。

剩下的五個裡頭……

我回憶起先前遽然而生的情愫,推斷最有可能回到體內的,恐怕便是“惡魄”同“怒魄”。正因如此,我纔會莫名其妙地發火,纔會蠻不講理地動了出手傷人的惡念。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我要怎麼跟紀無期說呢?難不成,現在就到了我“坦白從寬”的時候了?

正猶豫着究竟要不要張嘴據實以告,我就看見雙眉緊鎖的男子先一步開啓了雙脣。

“教主體內的魔性又發作了,對麼?”

雖說是個疑問句,可他卻說得無比篤定,就好像他已經認定了,方纔我的種種異常舉動,皆是來源於想來業已困擾了女魔頭多年的“魔性”。

然而,他一無所知的是,這一次,他怕是完全猜錯了。只是,我到底該不該跟他說實話啊……

平日裡還算果斷的我,眼下竟鬼使神差地躊躇起來,也不曉得是爲了什麼。

是以,我目光閃爍地瞧着他的眼睛,剛要鼓起勇氣開口一言——

Wωω● TтkΛ n● Сo “回虛渺宮,立刻動身。”

毋庸置疑,如此斬釘截鐵又簡潔明瞭的八個字,決計不是從我嘴裡蹦出來的——只見紀無期面色不霽地張嘴說罷,就開始以眼神向我施壓。

不知道爲什麼,我老覺得只要一到他的面前,我就爽朗、豁達不起來。那種感覺,就如同是前世裡欠了他的似的,這輩子分明與他沒有瓜葛,卻總也沒法在他跟前挺直腰板做人。

唉……真是……我是不是上輩子真欠了他的錢啊……

不禁作如是思量的我不想承認自己對他隱約的懼意——我凌邈天不怕地不怕,幹嗎要去顧忌一個跟我在本質上沒有半毛錢關係的男人?

可惜,心裡雖然明明白白,但我的行動卻好像不受自個兒控制一般,令我最終蔫蔫地向他低了頭。

哼……一定是他太嚴肅了,又年長我好幾歲,纔會害我想起那些曾經“欺壓”我的小學班主任,繼而潛意識裡聽了他的話!

坐在返回虛渺宮的馬車上,我忿忿不平地胡思亂想着,對面是不由因此而盯着我瞧的明辛。

是的,他將會和我們一道去虛渺宮,說是許久不見葉子書他們了,既然我們打算回去了,他便沒有不跟着去的道理。

本來,我是該爲有老鄉相伴而欣喜一番的,奈何腦袋裡時不時地躥出紀無期那張“苦大仇深”的臉,愣是跟一盆盆冷水似的,澆滅了我所有的喜悅之情,以至於就連順利尋回了至少七分之一的魂魄一事,居然也沒法叫我高興起來。

不過我猜,那大抵也是因爲,從玉佩回到我身體裡的,絕對不是“喜魄”之類的,如若不然,縱使紀無期再如何惹我不快,我大概也是會笑臉相迎的。

心情不爽之際,我看到明辛冷不防朝我勾了勾手掌,又指了指我的手。

這是……

正思忖着他此舉何意,我就瞧見他衝我張開了嘴,一字一頓地比着口型:“手——給——我——”

我恍然大悟,忙不迭伸長了右臂,由着他抓過了我的右手。

過了一會兒,男子在我的手心裡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幾個大字,以此詢問我是不是找到了“七魄”的一部分。

對哦,從離開林家到現在,紀無期一直跟我們在一起,明辛還沒機會跟我打聽情況。

認識到了這一點,我下意識地透過車簾的縫隙瞧了瞧依舊負責在外頭駕馬的紀無期,然後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到明辛身邊,在顛簸的車廂內勉強穩住身子,湊到明辛耳邊將實情簡單告知。

可誰人能料,聽罷我一席話的明辛才衝我頷首表示收到,車外就傳來了紀無期不冷不熱的聲音:“教主,不要同明公子坐在一側,這樣馬車容易傾翻。”

這傢伙可真是敏銳啊!

我當場朝天翻了個白眼,癟了癟嘴,坐回到自個兒的位置上,最後索性兩眼一閉,雙手交錯,靠在晃動的車壁上——會周公去了。

三天後,我們三個順利地回到了虛渺宮。纔剛一踏進那高大華麗的朱漆門,我就望見一個花枝招展的身影一扭一扭地朝我們跑了過來。

毫無疑問,整個虛渺宮上下能穿成這樣並且在第一時間趕來迎接我的,也只有賈斛麓了。

“哎喲!我的小親親!你總算是回來了!”果不其然,沒多久,無視了其餘二人的賈斛麓就如同初次見面時那般,一把將我摟進了他的懷裡。

仍是不太習慣此等熊抱的我自然免不了要在他胸前咳嗽幾聲,但好歹也是吃一塹長一智地踮起腳尖、伸長脖子,讓長着鼻子的上半個腦袋得以“倖免於難”,這纔不至於被悶得透不過氣來。

所幸這一回,賈斛麓倒也沒抱得太久。興許是注意到了明辛的存在,他依依不捨地鬆開了他的胳膊,笑吟吟地同客人打了招呼。

“明某叨擾了。”

“哪裡哪裡……”

“替教主準備的東西呢?”

奈何一主一客剛準備寒暄幾句,立在一旁一直沒咋出聲的紀無期就冷不防橫插一槓,硬生生地將話題轉移到了我的頭上。

我旋即就頓悟了,他們恐怕是要合五大護法之力,來爲我壓制那所謂的“魔性”。而我,自然不可能在明知魔性沒有發作的前提下,卻依然任由他們胡亂應對。

於是,我當機立斷,理直氣壯地說了兩個字:“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