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到這一點, 我微嘟着嘴,一聲不吭地靠回到身後的石壁上。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 下一刻紀無期會冷不防啞然失笑。儘管他笑得很輕, 但我還是將這一聲輕笑盡收耳底。
是以, 我不明就裡地眸光一轉, 注視着他那張含笑的面孔, 問他在笑什麼。
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張臉,不論何時何地去看, 都是極其之賞心悅目的,尤其是在他揚脣淺笑、顧盼生輝之時。只是……
“屬下失禮, 就是覺得……教主難得如此乖巧……”
紀無期忍下笑意, 與我四目相接。然而他溫和道出的寥寥數語, 卻叫我霎時一愣。
什什……什麼嘛!他這是在戲弄我嗎?
回過神來的我莫名語塞地瞪了他一眼,就倏地別過腦袋, 表示不想再同他講話了。
紀無期也不計較,起身對我說,出了山洞不遠就有一條小河,既然我已甦醒且並無大礙,那他就可以安心地前去打水了。
我本想繼續“賭氣”, 對他不予理會的, 可一想到他這一日來對我的悉心照拂, 我就忽然硬不起這個心腸來, 啓脣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只不過我未嘗料想, 待紀無期走開之後,他的音容笑貌會盤旋在我的腦海, 揮之不去,以至於我只得強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好分散自個兒的注意力。
誰知也就是這麼一思量,讓我順藤摸瓜地想起了被毒蛇咬卻也因此尋回“喜魄”之事,繼而遽然意識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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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喜魄”確實是寄宿在那條毒蛇的體內,那麼爲什麼它掉到我肩膀上的時候,我右腕上的那串銀鈴沒有發出聲響?
忽而腦袋一懵的我驀地低頭擡手,瞪大了眼去看自己的右腕——彈指間,我便大驚失色。
鈴鐺呢?我的鈴鐺呢!?
不顧左肩的疼痛撩開了右臂的袖管,我心急如焚地把整條小臂摸了個遍——甚至還在明知自己從未將銀鈴戴於左腕的情況下又在左臂上尋了不下三遍——卻始終沒能找到我的寶貝鈴鐺。
該不會是……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時候,掉了?!
不……不要啊……這是穿越大神給我的神器,沒了它,我還怎麼找那剩下的兩魄?!
急得快要六神無主之下,我又不死心地將整個小山洞翻了底朝天。但想也知道,此等情況下還能獲得驚喜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如此一來的結果,就是不久歸來的紀無期意外目睹了一個慌亂到快要哭出來的我。
“怎麼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我的跟前,一臉擔心地打量着我的臉。
我想,一個人在無助時看到熟悉的面孔,是真的會按捺不住內心的情緒的。
這不,才淚眼朦朧地目睹了紀無期的面容,才心慌意亂地聽聞了他關切的詢問,我就突然控制不了那滿眶的液體,當着他的面潸然淚下。
“嗚——我那串銀色的鈴鐺不見了——”
“鈴鐺?”
“就是……就是那個神仙送我的鈴鐺……會在‘七魄’靠近時……發出聲音的鈴鐺……”
我抽抽噎噎地說着,見紀無期似是特意瞧了瞧我的兩隻手腕。
“是不是在滾下陡坡的時候,不小心弄掉的?”
與我一致的猜測自男子口中道出,惹得我那眼淚一下子洶涌而出。
都怪我那時候被太多的變故引去了注意力,完全沒想到要去檢查一下這重要的銀鈴還在不在。就連後來“喜魄”迴歸可我卻沒聽到鈴響,我居然都沒有起疑心……我真是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越想越覺自責後悔,我難受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教主……教主你先別急,我們沿路回去找找?”
我擡眼去看特地放柔語調向我提議的紀無期,卻因模糊的視野而未能看清他的容顏。
不過,也正是由此而生的片刻沉默,讓我稍稍尋回了些許冷靜。
“跑回去,不會……不會被那些追兵發現嗎?”
紀無期沒有馬上接話。
我見狀,自是心下一沉:果然是有風險的吧?
孰料失望糾結之際,我又聽到對方說:“他們即便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也會繞道來尋,不會直接跳下山坡尋找,是以,坡下那塊地,反倒是比較安全的。”
“真的嗎?”我將信將疑地仰視着他的眉眼。
紀無期不徐不疾地點點頭,說:“那串鈴鐺,對教主來說很重要吧?”
話音落下,我心頭一動。
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簾,我只覺心中的不安神奇地消退了一些。
“嗯……謝謝你……”
決定了要一起返回搜尋之後,紀無期並未像賈斛麓那樣如何如何地安慰於我,卻將打來的清水遞給我,供我漱口、解渴,還提醒我說,待會兒順便去他方纔打水的那條小河邊洗洗臉。
倘若換做以前,興許我只會腹誹這個傢伙怎麼這麼不給我臺階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可現如今,哭花了臉的我卻只在略覺窘迫的同時,暗自感嘆他的細緻周到。
誠然,和許多大大咧咧的男人不一樣,紀無期委實是個心細之人——心細到,居然在我蹲河邊洗臉的時候,把我用來替他包紮的那條腰帶給洗了。
於是,當他故作鎮定但實際上還是有點尷尬地將之物歸原主之際,我是真心不曉得該作何反應的。
“你……你腦袋上的傷還沒好吧?”可我還是得說些什麼,否則這兩相沉默的,一個舉着女人的腰帶,一個看着自己的腰帶,也夠窘的。
“傷口已經凝結了,這個……這個還是還給教主,較爲妥當。”紀無期沒好意思看我的眼睛,這讓我忽然覺得,他其實是個很純情的人。
“那……那這東西是溼的,我也不好用啊……”
“屬下已經擰去了大半的水分,況且今日天氣晴朗,不一會兒就能幹了。”
他……他不用這麼認真地解釋這個問題吧……
聽了紀無期正兒八經的回答,我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但好歹也伸手接過了自個兒的腰帶,默不作聲地把它系在了腰身上。
大抵是見我總算是衣衫整齊了,紀無期這才言歸正傳,說是要揹着我前去尋找我的那串鈴鐺。我聞言自然是連連擺手,當場謝絕。
沒錯,先前都讓他揹着我走了那麼多的路了,何況我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怎麼還能再叫他辛苦?
是以,我義正詞嚴地表明瞭自己的立場,甚至還不由分說地跨出了前進的步伐。
許是見我態度堅決,紀無期也不再多言——只是,他能別直言不諱地指出我走錯了方向這種尷尬事兒嗎?
頂着一張窘臉向後轉身,我埋低了腦袋,快步自其身前走過。
就這樣,我們兩個一路沿着來時路,邊走邊尋。皇天不負有心人,最後,我終於如願在昨兒個跌落的地方找到了我的鈴鐺。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我幾乎想要喜極而泣,所幸我還是壓制住了內心的激動,只眉開眼笑地衝陪我尋找失物的男子咧開了嘴,再次致以了誠摯的謝意。
然誰人能料,纔剛高興了沒多久,我就轉喜爲憂了,因爲美滋滋將鈴鐺戴回到手腕上的我忽然發現,它的搭扣處居然出了毛病。因此,幾經努力卻仍舊失敗的我,最終只能愁眉苦臉地瞅着那叫我歡喜叫我憂的寶貝。
“怎麼了?壞了?”而如此溢於言表的神情,自然是惹來了紀無期的關注。
“嗯……”我垂頭喪氣地點點頭,擡頭眼巴巴地瞅着他。
也不知是何原因,我竟然會下意識地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子,好像能夠爲我解決我的煩惱。
值得欣喜的是,紀無期還真沒叫我失望,這就向我伸出一隻手來,讓我把東西拿給他瞧瞧。
我連忙乖乖地將銀鈴放入男子的掌心裡,目視其用他那纖長的手指分別捏住斷裂的兩端,擺到眼皮底下仔細地觀察起來。
而讓我喜出望外的是,他竟然就拿指甲對着搭扣處掐了幾下又掰了一掰,就交還給我,說是修好了。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試着單手將鈴鐺戴在我的右腕上,以判斷其所言是真是假,奈何試了好幾次皆是沒能成功。到頭來,還是站在一旁的紀無期看不下去了,說我的左手可能受到了蛇毒的影響,故而尚未恢復靈活。緊接着,他就自然而然地從我手中拿回了鈴鐺,動手替我戴上了。
其實,這本是一個很平常的舉動——然不知何故,被溫柔對待的我卻鬼使神差地小鹿亂撞了。
唔……一定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對我這麼好過,所以我一時間不太習慣罷了。
如此思忖着,我也就沒覺得有多奇怪,若無其事地跟着紀無期邁開了步子。
是日,我們回到山洞裡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啓程去找被迫分道了的同伴。
在走出山洞並朝着紀無期所指的方向前進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無意間瞧見了他下巴上短短的鬍渣,接着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能助我二人避人耳目的法子。
只是……不知道以他這恪守“男女授受不親”的性子,會不會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