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9 血緣（下）
幻想鄉的夜，寂靜、深邃，卻又散發着別樣的氣味。
哪怕已是午夜時分，但空中掛着的圓月，卻似乎並不打算休息，依舊盡忠職守地播撒着自己的光輝。
那是和陽光截然不同的柔和光線，帶着一絲絲的朦朧，也帶着些許不似人間的誘惑。
可惜……
整個博麗神社中，如今只有克勞德一個人在欣賞着這美麗的景色，至於靈夢、琳蒂等人，卻是被他以“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不應該晚睡”爲理由早早地趕上了牀。
“真是個寂寞的夜晚，不是嗎？”
搖晃着杯中的酒液，克勞德突然望向身側。
“阿拉，如果你不怕某某某的話，我也不介意和你滾牀單喲。”
隙間於無聲無息間被打開，然後是被白色絲襪包裹住的兩隻美腿，那是用再多言語都無法形容的美好景象，只是一想到美腿主人的年齡……
“克勞德，你是想要嚐嚐被罪袋暴菊至死的滋味嗎？”
憤怒得連魚尾紋都冒出的學名爲“八雲紫”的老太婆，強壓着心中的怒意，咬牙說道。
若是換成某個真.主角，聽到八雲紫的威脅，這個時候自然也就萎了，不過克勞德嘛……
“至少比和某個老太婆啪啪啪要好。”
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克勞德只是這麼說着，同時躲過了腦袋後面突然伸出的隙間之手。
“我對這種攻擊有印象。”
“……在沒達成我的委託之前，我是什麼也不會說的。”
八雲紫如傲嬌的少女一般扭過頭，哼聲說道。
“我也沒想從你那裡得到解釋。”
克勞德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喲呵。長進了嘛。還以爲你準備窮追猛打的說。”
繼續用着先前語氣的八雲紫，似乎並不打算停下自己的賣萌行爲。不過下一秒，隨着克勞德一句話語的響起，她臉上的笑容卻是再也沒有辦法僞裝下去了。
“在魔理沙的八卦爐中，我感覺到了一滴我的鮮血。”
克勞德的鮮血，那是幾乎可以媲美傳說之物——聖盃的靈藥，雖然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卻也有着大幅度增強實力、提升潛力、甚至治癒疾病的作用。
沒有人比克勞德更清楚體內鮮血的力量。可以說，克勞德的強大，正是因爲這些鮮血的存在。
當然，因爲鮮血可以再生的關係，克勞德在過去不是沒有拿來強化過他人。不過這些人，隨着時光的流逝，大多都已經化作了白骨，而他們的後裔，體內所蘊含的濃度即使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會達到一滴。
可……魔理沙八卦爐中的那滴鮮血。又是怎麼回事？
“……”八雲紫罕見地沉默了。
看着低着頭一語不發的對方，克勞德彷彿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般。聳了聳肩後，將話題轉變。
“冥界、地獄、還有魔界的聯絡都已經完成了？”
“恩，她們幾個都是我的朋友，先前不去找她們是因爲沒有把握，不過現在……”
“現在的把握也不能算大。”
克勞德打斷了八雲紫的話語，他看向對方，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
“算上這三界，你也不過只是剛剛恢復到了黃金中階。這樣的實力，在這裡根本就掀不起什麼浪花。更何況……那個篡奪了你力量和世界的‘小偷’，也不可能看着你取回一切。”
“不是還有你嗎？”八雲紫勾着克勞德的脖子，輕鬆笑道，“就算是全盛時期的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對手，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但那個時候的你，卻被對方偷襲成功了。”克勞德面無表情地說道，“甚至連對方是誰都不知曉。”
“……”八雲紫再次沉默，良久，“好吧，對方可能和你處於同一境界，甚至比你更強這點我已經知道了。”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克勞德的語氣越發古怪，看着這樣的他，原本還有些懈怠的八雲紫，這時也不禁端正坐姿，雙眼之中更是透露出幾許深思的光芒。
“什麼意思？”
“我記得你將我現在的實力境界稱爲‘半神’，對吧？”
克勞德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將話題引到了修煉上面。
“沒錯，普通不朽者所能達到的極限被稱爲‘虛空頂點’，不過因爲如今的虛空被星空替代了的關係，這一層境界已經失去了意義，換而言之，黃金極限就是不朽者們能夠達到的極限，而在這之上，則是超越了星空，也超越了虛空的‘半神’！”
八雲紫將當初說過的話語再次重複了一遍，而一旁的克勞德，微微沉吟過後，卻是突然提出了一個假設。
“超脫了不朽者的境界，甚至連星空和虛空的極限也完全跨越，這樣的存在，完全就等同於傳說之中的神靈。可是！你卻將這樣的修煉者稱爲半神！既然有半神這樣的境界，那麼神靈的境界想必也有人達到過……”
克勞德每說一句話，八雲紫臉上的表情便僵硬幾分，待到對方推測出神靈這個概念的時候，留存在她臉上的便只剩下了無奈與苦笑。
“果然瞞不過你嗎？”八雲紫嘆了口，接着擡起頭，眼中爆發出無盡的神光，“沒錯，神靈的確存在！不是那些由不朽者篡奪的虛假神靈，而是真正的……掌控法則，擁有神職的神靈！”
“他們在哪裡？”
克勞德並沒有驚訝，幾天前便已經猜到了這個答案的他，此時只是跟着八雲紫的手指望向天空。
“就在那裡！”
不知是否爲克勞德的錯覺，隨着八雲紫話語的落下。原本漆黑的夜空。瞬間便被無數繁星所點亮。
最普通的白色。變化的紅色，藍色，耀眼的金色，銀色，吞噬一切的黑色，還有無數說不出顏色的光芒……
每一種光都在散發着不同的力量，最基礎的地水風火，聖潔的光與深淵的暗。代表大地的生命，摧毀一切的死亡……
那是不朽者用盡全力也無法獲得的法則之光，是真正超越了一切的至上力量！
克勞德的雙眼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被一片銀芒所覆蓋，他擡起頭，想要捕獲到些許法則的信息，但接下來看到的一切，卻是讓他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半響……
“原來……是麼這一回事。”
克勞德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他之前看到的，可以說是幻想鄉，甚至是整個星空的真相。那些在夜晚不斷釋放着光亮的星光，根本不是什麼美麗的事物。正相反，每一次光芒的閃動，都代表着星空世界的破滅倒計時。
嘭！嘭！嘭！嘭！
名爲法則的事物不斷擊打在星空的外壁，接着，無數浩瀚的能量透過裂縫傳入其中，這些能量浩瀚而狂暴，散發着不輸給太陽的熱量與光芒，不過由於距離的原因，在位面之中的人們往往只能觀察到些許光斑一樣的東西，而這些光斑，便被他們稱爲‘星辰’。
星空外壁到位面，哪怕是最近一個位面，都有着接近千億萬光年的距離，但就是這樣的距離，卻構成了位面和平的假象。
魔力風暴一次又一次地波及整個星空，其間隔的時間也在不斷縮小着，但不要說那些學者了，就是不少不朽者，也從來沒有想到，這些尋常至極的風暴竟然來自於法則！
這個世界，正在像着它的前輩們那樣，慢慢墮入深淵！
除了少數幾個古老的存在外，根本沒有人知道這個事實！
“這和你之前告訴我的並不一樣。”克勞德聲音嘶啞，愣誰發現這樣的真相，都不會表現平靜，“你說過，虛空的危機已經解除了。”
“危機的確已經解除了，但那只是過去的虛空，而不是現在的星空。”八雲紫挑眉，語氣柔緩，“這是我們也不會想到的意外，因爲虛空的解放，從而忽視了某些人的必然結果。”
某些人？
“他們是……神？”
這是隻要稍稍思考一下即可得出的結論，而八雲紫的回答，也證實了克勞德的猜測。
“知道嗎？神靈的偉大，並不在於他們的實力，而是因爲他們幫忙延後了那場災難的到來。”
“神格系統，即以個人的力量強行鎮壓法則，使其無法危害到虛空的系統。”
雖然只是初次聽聞，但克勞德卻能感覺出這個系統的恐怖，以及提出這個系統之人的瘋狂。
“以黃金種的實力，想要鎮壓法則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倒並非克勞德胡言亂語，方纔觀察到的那些法則之光，其中最弱小的，也有黃金極限一擊的威力，而所謂的法則之光，不過只是法則威能的千萬分之一。
可想而知，真正的法則到底有多麼強大，而想要鎮壓這樣的法則，又會是怎樣一件不可完成的事情。
“所以纔會有神格的誕生啊。”
八雲紫忽然笑了，笑容中充滿了無奈與苦澀，“獲得神格的人，哪怕原本只有黃金初階，下一秒也將獲得無上的力量。”
“也就是說……假借外物？”
克勞德想起魔理沙的道具八卦爐，若有所悟道。
“沒錯，雖然可以融入體內，但神格的本質的確就是提升類的道具，一旦將之剝離，那麼就算是無敵的神靈，也會被打落凡塵。”
“可除了神靈自己，還有誰會有這樣的實力？”克勞德皺眉。
每個人都在追求着強大，凡人追求着權與利，學者追求着知識與智慧，修煉者追求着單純的力量，而其中，最爲強大的一批，便是那些融入了神格的神靈。
克勞德想不出，除了神靈之間的仇殺外，還有什麼人。能夠剝離出神靈們無比重視的神格。
“這樣的人的確存在。不過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經死去了。”八雲紫嗤笑一聲。同時臉上閃過了名爲嘲諷的笑容，“外人的確沒有辦法剝離神格，無法到達法則之座的他們也的確做不到這一點，但……誰告訴你神靈們想要神格了？”
“什麼……意思？”
克勞德愣住了，他有些沒有聽明白八雲紫的意思。
“成爲神靈，從來就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八雲紫看出了克勞德的疑惑，也不隱瞞，直接吐露出了星空時代也只有少數幾人知曉的秘辛。
“萬事萬物皆遵循着等價交換。付出多少，便能夠得到多少，而相對的，得到多少，也就意味着失去多少。”
“凡人如是，修煉者如是，神靈……亦如是！”
“神格系統的本質是鎮壓法則，而強大的力量，不過只是這個系統的副產物。”
“換而言之，融合神格。成爲神靈之後，便需要擔負起鎮壓法則的使命！”
——轟！
隨着八雲紫的話語落下。克勞德的腦海宛如爆炸了一般，萬般思緒涌上心頭。
“神靈需要鎮壓法則，而法則卻在虛空中，不！如果我是神格系統的創造者，爲了防止這羣獲得無上力量的修煉者擾亂虛空，一定會定下不得離開法則，至少不能長時間離開法則的條例，其中，越是強大的法則神靈，便越是如此！”
“這樣一來，虛空的災難就可以儘可能地延後，而神靈們對虛空的影響也會被降至最低。”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克勞德喃喃自語着，他的雙眸早已被無數銀芒所充滿，全力思考着的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在無意識中開啓了法則模擬的狀態。
天空中一道蔚藍的光悄然落下，那是挾裹着無盡知識的光，是可以讓愚鈍者成爲先知的智慧之光！
轉眼間，這道光便落在了克勞德的身上，並準備融入其中。
不過……
“雖然很想幫你們，但絕對不是這樣的形式。”
將藍光擋在體外的克勞德，此刻再一次望向星空，眼中的迷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名爲理解的瞭然。
“被遺忘者的憤怒，我確實已經收到了。”
克勞德說完，擡起手輕輕一點，接着，那道藍光便如它降落時一般，重新飛回了蒼穹。
“智慧法則的神格……那些傢伙，還真是心急呢。”
八雲紫的摺扇已然打開，隱藏在扇面後的她，嘴角高高翹起，似乎在嘲諷着天上的衆神。
“不要這麼說他們，換成你我，如果處在相同的位置上，也不會比他們強多少。”
克勞德無奈地看了一眼八雲紫，如今的他已然明白一切。
“虛空雖然被拯救了，但處在法則之中的神靈卻變得無人問津，一開始或許還好，但隨着千萬年時間的流逝，被困在法則中的他們，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所以，他們放棄了鎮壓法則的職責，任新生的星空被肆意破壞。”
“說得再簡單一些，就是魚死網破！”
八雲紫挑了一個很巧妙的詞彙，正如她所說的，如果讓現在的情況繼續下去，那麼星空絕對會成爲下一個虛空，而毀滅一切的災難，也將再一次降臨到每個人的頭上。
“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麼咱就不多解釋了。”
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的八雲紫，隨手打開了一個隙間，不過下一秒，這個長滿了眼球的裂縫便被克勞德一拳打碎。
“喵！你想幹什麼？”
嚇了一跳的八雲紫，轉過頭看到的，卻是克勞德越發明亮的雙眼。
“我的問題可是還沒有問完呢。”
克勞德輕鬆地笑着，沒說一個字，他便打破一個八雲紫創造的隙間，到了最後，他甚至將這片空間都封鎖了起來。
“還是說，你打算逃跑了？”
“咱，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八雲紫裝出一副怕怕的模樣，雙手抱住前胸，就好像克勞德是什麼即將發.情的禽.獸一般。
不得不說八雲紫裝得很像。數千萬年的歲月。讓她簡直比老妖婆還老妖婆。但再怎麼裝得像，也只是裝得像罷了。
“特意將話題引到神靈上，雖然也解答了我部分疑惑，但真正的問題，你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回答。”克勞德有些無奈地笑了，滿臉溫柔的他，忽然問出了一個問題，“幻想鄉。是不是處於虛空的外側？”
“……”
面對克勞德的詢問，八雲紫罕見的沉默了，她悄悄退了一步。
“回答我！”
克勞德聲音漸大，前進一步的他，眼中的凌厲彷彿可以化作千把刀刃。
“……”
八雲紫無聲，再退一步。她畢竟是掌控境界的妖怪，哪怕相差克勞德一個大境界，卻也沒有被他的氣勢壓垮。
“請回答我……”
不同於第一次的詢問，也不同於第二次的氣勢，這一次。克勞德僅僅只是嘆了口氣，接着。在遲疑了約有一分鐘的時間後，終於如蚊蠅般喊出了一個讓八雲紫大吃一驚的詞語。
“……姐姐。”
克勞德的聲音真的很輕，但即使如此，聽在八雲紫的耳中，也猶如當頭棒喝一般！
“……就算是在過去，你也不會這麼稱呼我。”
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苦笑，八雲紫明白，有些事情，似乎沒有辦法再隱瞞下去了。
“人是會長大的。”
“是啊，所有人，都會被這漫長的時光所改變。”
八雲紫說着，將先前準備好的隙間再次關閉，臉上帶着寵溺微笑的她，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
“你猜的沒錯，幻想鄉，雖然和虛空以及星空有着無數聯繫，但它所處的位置，卻是在那無盡的混沌海中。”
明明是應該讓人感到吃驚的話語，但無論是作爲訴說者的八雲紫，還是作爲聆聽者的克勞德，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發生變化。
良久……
“所以說，幻想鄉其實是虛空內生靈最後的方舟？”
“可以這麼說，當然，你也可以稱它爲救世計劃失敗的產物。”
八雲紫聳了聳肩，已經破罐子破摔的她，決定將一切都托出。不過這個時候，克勞德卻制止了她。
“解釋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身後骨翼展開，輕鬆飛至半空的他，第一次認真地觀察起幻想鄉來，“還不錯，不是嗎？”
在他的身邊，是坐在隙間上打着傘晃着小腿的八雲紫。
“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
“不，你其實成功了。”克勞德說着忽然指向天空，“至少，你讓一部分法則神靈有了脫出的希望！”
“什麼？！”
八雲紫大驚，她望向天空中的那些‘繁星’，大腦卻是高速運轉了起來。
雖然沒有克勞德那樣的驚人計算力，但掌控境界的八雲紫，卻也有着一套自己的思考模式，再加上幻想鄉本來就是她創造的世界，很多地方更是她耗費數年親自設計，於是乎，前後不過十多分鐘時間，八雲紫便得出了一個答案。
一個……她從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答案。
“因爲位於虛空的外側，所以並不需要遵守虛空的規則，而我當初爲幻想鄉訂立的規則是——只要是虛空內的生靈，都有機會進入幻想鄉。”得出這個答案的八雲紫，恍然嘆道，“原來是這樣，當初偷襲我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幻想鄉的住民，而是……神啊。”
——被衆神眷戀的幻想鄉。
這是幻想鄉住民們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但誰又會想到，這句不知道源自何方的話語，卻是道出了幻想鄉的本質。
衆神眷戀之地，同時，也是所有神靈最後的希望之地！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幻想鄉早就應該被神靈佔據了啊。”
哪怕已經得出了結論，但八雲紫卻仍未選擇相信，她並非固執之人，實在是過去的經歷讓她無法相信，‘他’設立的規則竟然會被自己輕易打破。
“所以我才說是一部分神靈……不，真正有能力脫出的，或許只有那麼一兩個。”
缺失了過往記憶的克勞德，並不知曉‘他’的強大，也因此，他才能夠以絕對冷靜的角度去分析，去思索。
“事實上，如果我猜的沒錯，脫出的應該是與規則或者平衡有關的神靈。也只有對規則十分了解的他們，才能找到兩個世界間規則的漏洞，從而獲得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