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不……”夏小開驀得轉過頭,低吼,眼裡含有淚水,“爺,不會的,你一定會平安歸來!”
“希望如此!”
夏琰的思量是有據而合理的,大陳朝建國一百多年來,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大戰了,夏琰有着常人沒有的毅力、耐力和定力以外,跟其他官員沒有多少區別,除了三年前掃寇和小規模的捉拿逃犯,他在實戰經驗上並不比身邊的常指揮使高。
常大人全副武裝走到夏琰身邊,“夏大人,有決心嗎?”
“常大人,夏某有!”夏琰中氣十足,氣勢昂揚。
“好樣的,年輕人!”常大人非常欣慰,不如結局如何,氣勢要足,轉頭對邊上中年男說道:“秦指揮使,你呢?”
中年男人行了一個標準軍禮:“常大人,作爲長興府的禁軍指軍使,我責無旁貸,前幾天讓夏大人練練手,今天讓某作先鋒軍吧!”
“不,秦大人,某和你分兩路作先鋒軍,從東、西門包抄而上,常大人,北門就留給你了!”
“好,二位大人,祝我們大捷!”
“祝我們大捷!”
一陣嘹亮勁急的號角,三門大軍隨之出動,黑色衣袍紅色頸巾,黑漫漫中紅色頸巾如同跳躍的火苗,火苗瞬間遍佈長興府城外原野,衝向敵營時,喊殺聲震耳欲聾,響徹雲宵。
城中的人們聽到號角,聽到喊殺聲,都默默的看向城外,戰鬥已經開始了。
大丫和美珍都害怕的朝童玉錦身邊靠了靠,小聲叫道,“三娘——”
童玉錦伸手撫了撫她們的手,“別怕,這麼多人呢?”
“哦……”
沉重而壓抑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瀰漫開來。
兩軍對壘,戰旗獵獵作響!
兩軍兵卒相對推進,推進之時,口中‘殺’聲振天。
夏琰一手扯繮,一手揮着長槍迎了上去,初升的太陽光芒照在長槍上,銀光閃閃。
兩軍終於相撞了,刀槍之聲,鏗鏗作響,瞬間響成一片,鐵與鐵碰擊,瞬間綻出火弧,又瞬間不見。
拼盡全力而形成的猙獰面孔,從對方身體裡抽出的帶血刀槍,因成功攔截對手的低沉嚎叫,兩軍不停廝殺揚起的瀰漫煙塵,整個原野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中午送飯的人回來說道,成筐的饃饃放在哪裡沒有人動,大部分都出城打仗了,城外兩軍廝殺已經過去整整三個時辰了,也就是說六個小時了!
童玉錦聽說這麼長時間,不知爲何心揪了起來,爲何要這麼殘酷,她抿嘴低下頭,心裡暗暗祈禱着。
一直到深夜,敵軍仍然沒有撤退,而且有援軍來援,可是長興府除了本府以外,竟沒任何援軍,怎麼會這樣?
就在童玉錦疑慮之中,敵人攀着雲梯竟上了城牆。
當然,敵人怎麼突破府軍防線進入,內城的人並不知道,等一小股敵人殺上來時,剛好輪到童玉錦送熱水、熱油,難道長興府竟要失守,可是她沒時間去想這些,因爲她跟敵人正面對上了。
夏小開一直在城樓垛口和常大人呆在一起,常大人在剛纔的防守中被敵人的弓箭射傷,只剩半條命,他轉身出來時,正看到童玉錦和敵人對上,連忙揮刀上去。
禁軍副指揮使劉得滿拖着自己受傷的腿,惡狠狠的斬掉了上來的幾人,等解決掉這一小股敵軍,滾油、熱水輪番上陣,終於控制住了攀城牆的敵軍,可是他們知道,要不了多久,敵人還會輪番上來。
劉得滿朝着夏小開大聲吼道,“你們候爺到底有沒有上摺子,援軍呢,援軍怎麼還沒有來?”
夏小開被劉得滿吼得別過臉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因爲他也不知道援軍爲何未來。
童玉錦喘着粗氣,看了看月光下的城樓,刀槍之聲依舊震天,咬了咬脣叫道:“夏將軍——”
夏小開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夫人!”
“夏將軍,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殺死,人也會累死,爲什麼援軍沒來?”
“夫人,爺他早就上摺子了,不僅如此,白大人、秦大人、常大人在三天前就派出使者請求支援,但一直得不到迴音!”
童玉錦也不管自己問這些話到底合不合適,她開口了:“現在誰是總指揮?”
夏小開和童玉錦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知道她不同於一般人,沒有因爲她是女人,就不回答這些只有有資格的男人才能問的問題:“常老將軍!”
“人呢?”
“受傷了!”
童玉錦遇到大事時,會習慣性的叉腰:“一般援軍從哪裡來?”
“……”
“我問你呢,說話,長興府的援軍不會是從京城調過來吧!”
夏小開被童玉錦嚴厲的口氣驚得眨了眨眼回道:“那倒不至於!”
“那個府離長興府最近?”
“什麼?”
童玉錦氣得牙癢,“你沒聽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可……”夏小開囁嚅着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事,連爺都解決不了,跟她一個女人說有用嗎?
童玉錦大叫:“你不會告訴我,你們一直在傻傻的等着皇上下旨發援軍吧?”
“也不是,爺已經請求支援了,但是一直沒有迴音。”
童玉錦叉着腰原地轉了幾個圈,她對戰爭一竅不通,可是她這個一竊不通的人都知道事急從權,古人難道都這麼遵守皇命、君命嗎!
這其實不能怪長興府的這些高級將領,像這樣大規模的戰爭已經很久沒有了,這些年來,或許有外族人侵犯,在那個州府的區域內就由那個州府的禁軍、廂軍一同解決,需要支援的情形並不多,所以他們並沒有意識到支援這件事的重要性,以及對敵軍這次侵犯的規模性。
入秋後,白仁敏這個年輕的官員曾提出事情的嚴重性,想引起上頭關注,可惜被各種原因和人爲因素而耽擱了下來。
白大人按撫好常大人之後,也出來了,聽到童玉錦責問夏小開,其實這也是他想責問夏小開的事,但是他知道夏琰上了摺子,而且不止一道,估計被上面的人扣留不發了,或者發了,上面的人沒有引以爲意。
白大人沒有想到沖喜夫人在關鍵時刻竟有如此見識,對她有了些好感,剛想跟她說兩句,從下面爬上來的中山郡王世子趙翼博哭着鬧着竟要回京。
“表哥,表哥,你在哪裡,我要回京,我要回京,我……”
童玉錦沒有想到多日未見的趙翼博竟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眼前,雖然十六歲並不大,還是個半大孩子,可現在是哭鬧的時候嗎,爲何如此不懂場合!
童玉錦看向夏小開,夏小開現在是他的師傅,教習他武藝。
夏小開抿了抿早已乾裂的嘴脣勸道,“世子爺,你還是呆在指揮所裡,丁五會保護你。”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回京,我要回家,我再也不來長興府,再也不來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趙翼博如同五、六歲撒潑的臭小子,手腳亂揮着大吼大叫。
“世子爺,小的真沒功夫聽你說這些,爺還在下面拼命殺敵,都一天了,一粒米水未進,你不能這樣胡鬧!”夏小開也不管他是不是世子了,臉色沉了下來。
“我不管,我不管……”
童玉錦看着胡鬧的趙翼博直接開口對夏小開說道,“打暈他!”
“你敢,黑丫頭,你找死!”趙翼博一臉惡狠狠的用手指着童玉錦。
“我命大死不了,夏將軍,打暈他,我有話問你!”笑話,頂頂有名的大律師會怕你這個小屁孩。
“你敢,你敢……”趙翼博從未想過一個沒被自己踹死的小黑丫頭嚴肅認真起來,竟比表哥都不逞多讓,嚇得連忙往後退。
夏小開看了看往後退的趙翼博,又轉頭看了看城樓底下,已經打了一天未休站的兩軍,咬着牙上前打暈了趙翼博。
白大人再次深深看了看這個沖喜夫人,竟是女中豪傑!
粗獷的副指揮使劉大人,也被女扮男裝的童玉錦,所表現出來的氣魄驚了一下,前段時間就聽說夏琰娶了個沖喜的平民女子,想不到這麼有決斷力。
夏小開讓跟過來的丁五把趙翼博揹走。
夏小開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夫人,你想跟屬下說什麼?”
童玉錦簡短而有力的回道:“去最近的府城請援軍!”
“可……”夏小開當然想去請,可是一沒有聖旨,二沒有樞密院的調令,他們如何請得動其他府城的禁軍呢?
童玉錦兩眼微緊:“沒有可是,長興府及長興府數萬人口可不是玩笑的,沒有誰敢承擔這個責任!”
“可是沒有聖旨,很難請……”
“去它孃的,難道他們就不是大陳朝的軍人,難道長興府被破,下一個不會是他”童玉錦大吼一聲說道。
“是,夫人,屬於馬上就去!”
吼完之後的童玉錦問道:“這裡還有誰有話語權?”
白大人連忙上前一步作揖:“下官或許有些話語權”!
“白大人,你覺得我說得對吧!”
“是夫人,我們迂腐了!”
“不,你們被束縛了!”
“是,夫人!”
“那趕緊出發請援軍!”
白大人回道:“好,夏將軍,派誰去比較合適?”
夏小開說道,“末將親自去!”
童玉錦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夫人,小開一路急行,你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得受,帶上我,我懂律法,要是誰不來支援,她孃的,姑奶奶就地正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