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蝴蝶 一百一十二、英雄的血色黎明(3)
統領着兩千多圖坎鐵騎的龍巫教特使艾克林恩,正意氣風發策馬佇立於軍陣前方,表情嚴肅而又驕傲地回頭望着自己的部下們,心情激動得幾乎要吶喊起來。
身後是屍橫遍野的灰燼焦土,面前是搖搖欲墜的喪膽殘敵,身邊是價值連城的豐厚戰利品。
這種一路所向無敵的豪爽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自從殺進這座烈焰沖天的奈良古城以來,他麾下的兩千多圖坎鐵騎就基本沒有遭遇過像樣的抵抗。那些平日裡寶相莊嚴的和尚們,都在雪亮的馬刀面前丟下了念珠,四散奔逃。而從各處寺院內翻找出的金銀法器、玉石佛像、綾羅綢緞,則是很讓諸位騎士們發了一筆大財。
而在此刻,他又將這次夜襲戰最大的意外收穫,傳奇式的遠東征服者,馳名世界三十餘年的耐色瑞爾帝國第一名將,帝國遠東艦隊司令官加爾盧司?杜堊登?佩裡中將給堵截圍困在了眼前的寺院內,隨時都可以輕易取其性命!
破軍斬將,屠城滅邦,將自己的名聲與威望,建立在無數敵人的累累屍骨之上……古往今來的所有傳奇英雄,似乎都是這樣一步步地踏上輝煌之路的吧!
想到這裡,艾克林恩不由得微笑着長舒一口氣,然後習慣性地擡頭望了望夜空,在遙遠的東方天際,已經隱約地露出了魚肚白——馬上就要到黎明時分了!
而那也是他預定要發動總攻的時刻。
雖然並沒有多少親自帶兵上陣的經驗,但艾克林恩也很清楚,在視野昏暗的夜幕之下,讓精銳騎兵貿然衝進完全陌生的複雜建築羣內,一邊不斷地迷路、走散和絆倒,一邊和以逸待勞的守軍打一場無組織無指揮的混亂之戰,實在一種白癡到了極點的腦殘行徑,不但十有**會造成許多完全不必要的傷亡,甚至還有可能讓已經陷於絕境的敵人再一次鹹魚翻身!
因此,鑑於當前這種勝券在握的有利形勢,他並不介意讓最後的對手在恐懼中多活幾個小時。
更何況,這也是對佩裡提督這樣的著名前輩英雄,表示出己方敬意的一種軍人傳統禮節——對於任何即將死去的敵人而言,能夠在臨死之前多看一眼陽光,就已經可說是一種很珍貴的恩惠了。
要知道,就在這座毀滅的城市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沒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就在這些驕傲的圖坎騎士身後,曾經古樸典雅的街巷已經是滿目瘡痍,腳下的土地更是被橫陳的屍體所覆蓋,被流淌的鮮血所澆灌,破碎的殘軀屍骸、乾涸的烏紅血漬觸目皆是,讓人覺得詭異而又可怖。
如果把視線放得更遠一些,還可以看到一幢幢東倒西歪的房屋殿宇,正在星星點點的餘火中苟延殘喘,一段段被烤得焦黑的殘垣斷壁,如同一張張咧開的大嘴,正對着諸天神佛發出無聲的控訴。一具具殘缺不全的破碎屍體,橫七豎八姿態各異地倒在瓦礫堆上,每位死者臉上表情不盡相同,但是卻無一例外地表露出了對死亡的驚恐,不甘心地睜大着眼睛,人人死不瞑目。
就連原本應是十分清爽的夏夜晚風之中,也飄散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濃重血腥味,令人作嘔。
但對於自古就有“文明毀滅者”之稱的草原遊牧蠻族而言,眼前這副血腥殘酷的煉獄場景,卻是他們最值得自豪的榮耀象徵——將死亡與恐懼播撒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纔是這些草原漢子心中的英雄作爲!
正如古代某位最偉大傳奇可汗所說的那樣,人生最大的快樂,就在於到處追殺你的敵人,侵略他們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財富,享用他們的妻女,然後傾聽他們的痛哭聲!
在過去的數十年間,復興之後的歷代圖坎可汗,就是這樣率領着他們東征西討,如潮水般淹沒了一個又一個曾經輝煌燦爛的文明國度,讓城市淪爲廢墟,讓河流漂滿屍體,讓大地流血悲啼!
現在,就該輪到這個長期與世隔絕的極東島國,好好領略一番草原鐵騎的恐怖風暴了!
而且,這都是在我艾克林恩的英明指揮之下,所取得的輝煌戰績!
年輕的龍巫教特使略帶得意地如此想道,同時擡頭看了看天色,然後便伸手揮動了一下令旗。
迎着嫣紅朝陽的第一縷熹微晨光,幾名傳令兵吹響了代表殺戮的悠長牛角號,兩千多名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圖坎騎兵立即歡呼一聲,抽刀出鞘,吶喊着策馬揚蹄,揮刀向着前方的古老寺院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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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促的突襲過程基本上毫無懸念。
幾乎沒有受到多少阻滯,兩個千人隊的圖坎騎兵就輕易粉碎了脆弱的抵抗,如潮水一般迅速涌入興福寺,開始了草原遊牧民最爲喜聞樂見的燒殺搶掠。
唯一比較值得玩味的是,在戰鬥過程中最先陷入崩潰的突破口,並非由若干雜牌僧兵防守的幾扇側門和外牆坍塌處,而是由佩裡提督親自帶領着一百五十多名耐色瑞爾海軍陸戰隊員,佈置了三門鷹炮以及兩重鹿砦嚴防死守的寺院正門……
“……瞄準——開火!開火!快給我開火啊!怎麼還沒有動靜?難道你們的槍都是燒火棍嗎?還是說你們都忘記該怎麼扣扳機了?”
“……抱歉,長官,我已經扣下了扳機。可是……我發現這杆遠程線膛槍居然變得只會噴水了……”
“……我的槍也沒響……明明裝彈上油都沒出問題啊!昨天還用它打過野鹿的說……”
“……天啊,是不是我的眼睛出問題了?我的槍口居然在開花!”
“……嘿,開花算什麼?我的槍比你還要更糟糕呢!都變成活物了……該死的,居然還咬我!噢!”
伴隨着提督閣下發出的射擊命令,海軍陸戰隊的老兵們熟練地扣下了扳機,可惜出現的並非硝煙、火光和轟鳴聲,而是一派雞飛狗跳的可笑亂象……
——有人愕然發現,自己的槍口正在噴出一股清澈的水流,另一些人的槍口則是吐出一串七彩的肥皂泡泡,還有的甚至從槍托處鑽出了翠綠的藤蔓,綻開出鮮豔的花朵……更有某位倒黴鬼的最新式連發步槍,在扣下扳機之後居然變成了一種無法準確命名的魔法生物,彷彿一條細細長長的臘腸犬似的,繞着那位手忙腳亂的可憐主人,蹦蹦跳跳地轉起了圈圈,不時還往他的腳跟咬上幾口……
“……這是……噢!”片刻的呆愣之後,佩裡提督登時抱頭一聲哀嘆,“這該死的混亂魔法區域!”
以上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詭異場面,就是軍事魔法普及化的惡果之一了——爲了加強隨行衛隊的戰鬥力,佩裡提督不惜工本地給他們都換裝了最新銳的槍械裝備,其中一半是用各種法術迴路驅動的高爆魔法槍,另一半也換用了鍊金魔藥配方的昂貴新式發射藥,以代替傳統的黑火藥或硝化棉,據說能夠將有效射程至少提高30以上,就連手榴彈都全部加持了毒雲或致盲法術……
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在佛陀隕落之後的奈良城,這個魔法網絡被撕扯到完全紊亂,施法結果根本無從琢磨的混亂魔法區域,以上做法便成了最瘋狂的愚蠢舉動——在這種鬼地方還敢使用魔法槍和魔法發射藥粉,天曉得能打出什麼玩意來……
總之,在一百五十多名耐色瑞爾海軍陸戰隊員之中,沒有誰能夠成功打出任何一發子彈。甚至連帶着三門已經預先裝填好霰彈的鷹炮,也因爲炮手們看到了同僚的這番窘迫騷亂,而遲遲疑疑地不敢射擊了。
事實上,他們的槍械沒有從後側噴出火焰,從而點燃引爆彈藥箱,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與之相對應的,興福寺內各路僧兵們手上那些不知哪個年代遺留下來的古董火銃,倒是在敵人開始發起衝鋒的同時,就被噼噼啪啪地先後點火打響了。雖然這些裝填鐵砂和散裝黑火藥的舊貨實在是不堪一戰,既無準頭又無殺傷力,時常發生炸膛或啞火,還因爲使用者嚴重缺乏相關經驗,往往在射程之外就提前開火,空有聲勢而無甚戰果……但最起碼好歹也能嚇嚇人……
於是,看到寺內尚有一定抵抗火力的圖坎騎兵,很自然地選擇了一直保持靜默的正門作爲突破口——更妙的是,爲了騰出空間安放火炮,大門還是敞開着的……
根本沒等佩裡提督作出反應和調整,氣勢洶洶的圖坎騎兵就已經撞開了鹿砦,劈翻了躲避不及的火槍手,追逐着狼狽逃竄的炮手們,一路衝殺進了寺院正門內,徹底粉碎了防守者的微弱抵抗。
然後發生的事情,自然就是一場砍瓜切菜般的血腥屠殺……喪失了武器的耐色瑞爾海軍陸戰隊員,在蠻族騎兵的馬刀之下,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老天爺!你這是在玩我嗎?一定是在玩我吧!當真連一個軍人的死法都不肯留給我嗎?!!”
看到自己僅有的一點可靠武裝力量,以如此撲街的方式不戰自潰,淪爲任人屠宰的怯弱羔羊,怒髮衝冠的佩裡提督忍不住悲憤地哀號一聲,隨身丟掉正在狂噴出醇香葡萄酒的鑲金魔法手槍,抽出自己多年未曾飲血的華麗佩劍,咆哮着衝入了廝殺場中。
在這個絕望的血色黎明之中,年邁的傳奇征服者開始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戰……雖然,這只是毫無值得稱道和傳頌之處,從骨子裡透出衰氣和黴運的一場滑稽之戰……
就如同許多真正的英雄之死,其實往往毫無半點英雄氣概可言……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