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帝國的反擊(上)
六十五、帝國的反擊(上)
六十五、帝國的反擊(上)
康德三年九月二十七日的深夜,原本繁華喧鬧的帝都南京,已經變得一片死寂。
在戒嚴令的約束之下,剛到傍晚時分,城中就已淨街宵禁,酒館青樓也被迫閉‘門’歇業。曾經畫舫連綿、樂聲不絕,燈火璀璨如星漢的秦淮河上,同樣黯淡無光,讓一條條黑黝黝的街道小巷,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城內各處街巷的道口,都站着持刀扛槍的兵丁,隨時預備盤查那些蜷縮在街邊的難民——自從西夷登陸燕子磯以來,京中貴戚們置辦在郊外的各處莊園別墅,先後遭到了洗劫和焚燒。站在南京的巍峨城牆上,就可以看到四面八方到處冒起的縷縷濃煙,以及一邊哭爹叫娘一邊‘亂’紛紛逃入城中避難的八旗子弟。
雖然作爲史上赫赫有名的傳奇‘女’英雄,七海的“緋翔虎”李華梅提督閣下,一般來說既不缺乏光明磊落的英雄風度,也同樣擁有着‘女’‘性’的慈悲與憐憫心。但對於竊居中原、摧殘文明的滿洲韃子,這位愛國者卻實在是連半分好感也欠奉,更不會任何的同情和剋制。
此時,她手下又盡是一幫以殘忍暴虐而聞名的東瀛‘浪’人,還有若干整天鼓吹着驅逐韃虜,恨不得“壯志飢餐胡虜‘肉’”的革命黨人……因此,這兩天李華梅提督一直在南京郊外執行三光政策——旗人殺光、財物搶光、莊園燒光。至於漢人的佃戶長工們,則算是自己人,儘可能忽悠起來一塊兒造反。
自從朝廷南遷以來,南京郊外的本地原住民就遭了秧,被八旗子弟們的跑馬圈地搶光了祖業不說,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成了農奴。不少人索‘性’逃亡上山當了土匪,一直以來始終未能剿滅乾淨。此刻見到機會,紛紛從山間下來,到處燒殺劫掠,也把京城郊外的局面攪得更加‘混’‘亂’。
南京城外的局勢如此糟糕,南京城裡的情形同樣也不太妙。
這兩天來,四鄉八里都有旗人和官紳涌入京師避難,全都是拖家帶口的,有的還帶着豬牛‘雞’鴨和貓狗,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幾萬人,再加上先前躲避魔教‘騷’‘亂’而進京的富戶,全城人口竟然暴漲一半以上。
儘管朝廷下令各處廟宇道觀安置難民,又號召京中貴戚捐出自家空餘宅院,並且讓皇帝帶頭開放了自己登基前的舊宅邸,但搞到最後,還是有最起碼十萬以上的難民無處容身,被迫‘露’宿街頭,到處都能聽到‘亂’哄哄的哭鬧聲和斥罵聲,而各類搶劫、偷竊、殺人之類的惡‘性’案件,更是多得令人頭皮發麻。
此外,大批難民的驟然涌入,以及水陸‘交’通的一齊中斷,還有不法‘奸’商的囤積居奇,又導致糧價的飛速暴漲。結果就在這短短的兩三天之內,城內便爆發了十幾次搶米風‘波’。
對此,朝廷除了讓步軍統領衙‘門’厲行彈壓之外,根本毫無辦法——此刻,在步軍統領衙‘門’前邊的站籠裡,正用重枷捆縛着一堆哀聲哭號的倒黴蛋。而在各處城‘門’的上方,更是全都掛着近百顆呲牙裂嘴的猙獰人頭。按照朝廷告示的說法,這些傢伙都是‘混’入城中意圖作‘亂’的革命黨,百死不足以贖其罪……至於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就只有老天爺才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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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的夜‘色’之中,南京城內到處都一片死寂。唯有那些當差的兵丁,還在來回走動巡邏。
自從西洋兵艦出現在城外江面上之後,這城裡的氣氛就變得愈發地緊張和詭異了。一時間流言蜚語滿天飛,尚有些悶熱的夜幕之下,到處都能看到有人神神秘秘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年頭可真是邪‘門’!朝廷討伐洋人的兵馬還沒出京,洋人的兵艦就已經打到京城了!”
趁着長官偶然走開的間隙,某位兵丁一邊縮在屋檐下休息,一邊對身邊的同僚們小聲地如此說道。
“……誰說不是呢?本來這魔教就已經鬧得夠‘亂’了,現在又要添上洋人和革命黨!”
另一個士兵低聲嘆息道,從袖子裡‘摸’出一隻小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燒酒,“……我家婆娘還在郊外的莊子裡,這幾天一直沒見她帶着孩子躲進城來,也不曉得眼下究竟如何了。”
“……情況可能不大妙,朝廷昨天剛剛打了一場敗仗,今天更是已經連勤王詔書都頒發出來了。若是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廟堂上的那些高官大老爺們,又哪裡拉得下這張老臉?”
又有一個人神秘兮兮地如此說着,“……我哥就是在驛站當郵差的,今天下午被賞了二兩銀子,讓他騎馬突圍到安慶送詔書,此外還有去南昌、合‘肥’、杭州和蘇州的——朝廷這是病急‘亂’投醫嘍!”
“……這西洋人的勢頭居然這麼大?連京城都能搞到不得安寧?”
一個年輕的士兵嘟囔着說道,“……費大學士的兵馬究竟幹什麼去了?前些日子強徵了咱們五十萬兩銀子的平夷捐,還沒來得及出征呢,洋人就殺到了京城腳下,怎麼也沒見他起兵禦敵呢?”
“……喲?你還不知道啊?費大學士招攬的那些兵馬,今天早上剛剛在紫金山跟人家打了一仗,結果才一個照面就垮掉了。連營寨輜重都丟了個乾淨,只剩下一支洋槍隊護送着費大人逃進了城裡……”
一個模樣‘精’明的傢伙,大約消息比較靈通,當即就繪聲繪‘色’地嘮嗑起來,“……說起來,這文臣領兵就是不行啊!除了到處徵兵拉夫湊人頭,別的就啥也搞不好了。若非還有一個名叫安爾樂的管帶臨危不懼,拉起一夥弟兄守住了天堡城,好歹爲朝廷守住了一處城外據點。那些無父無君的西洋人和革命黨,只怕是早已在龍脖子(南京城郊的一處山丘,緊貼着城牆)架起大炮,對着城裡猛轟了!”
聽到這帝都城中也已經如此危險,一衆兵丁們不由得駭然變‘色’。
“……‘操’!連天子腳下都‘亂’成了這樣,這天下還有哪裡是太平地境嗎?”
“……唉,如今的這個世道,是越來越‘亂’啦!但願這次也能平安無事的過去吧。”
正當這夥兵丁七嘴八舌地說着話的時候,他們的長官恰好走了回來,看到這些憊懶的部下們說得熱鬧,當即就大聲呵斥起來:“……去去去,你們今晚都是當差的吶!還不上街巡邏?縮在這裡胡說些什麼?再敢‘亂’嚼舌頭,看本官不給你治一個擾‘亂’軍心之罪!”
長官一發威,衆位兵士們都只好不吭聲了——從前兩天頒佈京師戒嚴令開始,因爲多說幾句犯忌諱的話,就被拉去扒掉外‘褲’打板子,甚至戴枷示衆的倒黴蛋,軍中最少也有百來個了,他們可不想成爲下一個。
於是,一直等到長官罵得口乾舌燥,又一次自己回去休息了,纔有一個士兵咕噥着抱怨道:“……哼!只知道對咱們這些小兵發威,有本事就該出去打洋人和革命黨……噢!你幹什麼?”
他的牢‘騷’話還沒說完,就被一位老兵屈指彈了一下額頭,並且怒目而視。
“……你這烏鴉嘴,給老子少說幾句罷!你忘啦,咱們的長官要是被派出城去打仗,頂着槍林彈雨賠命送死的豈不是就成了咱們這些小兵?哪有像現在這樣,可以縮在城裡輕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