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黑島仁少將的一聲令下,上百名膀大腰圓的壯漢齊步出列,掄起了結實有力的胳膊。只聽得一陣“嗖嗖”之聲,一片零零落落的小黑點就從街面上呼嘯而過,落入亂哄哄涌來的炮灰雜兵人羣裡。
霎時間,人頭攢動的街道上,頓時出現了一片血肉橫飛的地獄。
一百多枚滋滋作響的手榴彈,在密集的人羣之中轟然爆開,夾雜着鋒利破片的狂暴氣浪,如颶風般橫掃過這片狹窄的戰場。
衝在最前面的人,一下子就如同割麥子似的倒下去一大片。而另一些人也被爆炸bo及,忍不住紛紛丟下手中兵器,捂住血流如注的面孔,嚎叫着躲到了路邊。
原本彷彿以摧枯拉朽之勢洶涌前進的人潮,一瞬間就宛如被狠狠抽了一鞭似的,其勢頭猛然一頓!
說真的,這個時代的黑火藥手榴彈,其爆炸力和殺傷力並不怎麼樣。但對於這些手中只有長木杆子,剛剛纔解下腳鐐,並且飽受折磨、體力虛弱,跑不快也跳不動的戰俘和奴隸來說,依然是一邊倒的屠殺一他們沒有任何的鎧甲或盾牌可以提供防護,也沒有火槍和弓弩可以進行反擊,甚至連一根投石索都沒有!
所以”在前進道路被滿地翻滾的同伴們阻塞,又沒有什麼長官對他們發號施令的情況下,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無士氣的“三無”炮灰,
除了揀些石頭往對面丟之外,就真的只有一邊倒地挨炸了。
而對面的耐色瑞爾擲彈兵”則是毫不留情地繼續進行着第二輪、第三輪投擲,一片又一片的手榴彈被丟了過去,爆裂出一團團綿延的火焰和氣浪。戎1過天空的可怕黑影,伴隨着死亡呼嘯而下!將每一個人的削瘦軀體扯得稀爛,迸濺起的瓦礫碎石,更是彷彿暴風雨一般,在騰騰煙塵之中四下狂飛!
偏偏這些被第一批趕進來的探路炮灰,此時都被擁堵在相對狹窄的平坦街道上,人擠着人”腳踩着腳,根本無處躲藏。更別提後面的人不曉得前方情形,還在督戰隊的皮鞭下不斷往城內涌來,把前面的人推得立足不住,只得跌跌撞撞地把自己往手榴彈的殺傷範圍裡送,
在投擲了幾輪手榴彈之後”密集的排槍聲再一次響起,訓練有素的耐色瑞爾步兵”如同站在屠宰場的流水線上一般,頗爲高效率地殺戮着前方來敵。街道兩側的殘破房屋內,也陸續顯現出守軍民兵的身影。
他們有的站在窗後用長矛戳刺”有的從樓上丟出石頭、花盆和傢俱砸擊,還有的從樓頂澆下滾燙的開水,或者丟下熊熊燃燒的火把而擁擠在街道上的進攻者卻是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當即亂成了一團,只知道推推嚷嚷、厲聲慘叫、彼此踐踏……透過瀰漫的塵埃,甚至能看清街面上騰起的淡淡血霧。
一盆蒸汽騰騰的滾熱開水”從一座搖搖欲墜的破爛樓房頂傾瀉而下,隨即激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下方的炮灰雜牌軍並非沒有看到頭頂的危機,但卻被四周肩並肩腳踩腳的同伴們給擠到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大鍋開水迎頭澆來”伴隨着一片慘絕人寰的哀號,在自己的皮膚上燙起一片片巨大的水泡!
接下來,一座足有上百磅重的大理石雕像,被民兵們喊着號子從三樓推下”爲這位滿地亂滾的重度燙傷病人解除了痛苦,當場砸得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看到城內的街道變成了屠宰場,驚慌失措的炮灰雜兵們紛紛想要轉身後退,但圖坎人的督戰隊也亮起了猙獰的屠刀,毫不留情地斬殺着任何膽敢轉身逃跑的人。
“……上去!上去!要死也給我死在城裡!爲了王子殿下而死”是你們這些賤人的最大榮耀!”
然而,圖坎騎兵的雪亮馬刀固然可怕,但是城內的槍聲和火海卻似乎更加恐怖,而且這些人大多數都跟圖坎軍有着破家滅門之恨一在片刻的遲疑之後,還是有不少人亂哄哄地退了下來,並且把那些企圖阻截的圖坎騎兵”反過來推進了乾涸成泥溝的護城河裡……一時間,城牆附近變得空前混亂,潰兵與督戰隊彼此踐踏”互相砍殺,並且堵塞了後續部隊的前進道路,甚至還有衝亂後方隊列的危險。
對於這些炮灰戰俘和奴隸的譁變,紇達虎力王子似乎早有預料,只是頗爲不屑地撇了撇嘴。
“……果然造反了?真是一幫不耳靠的累贅啊!算了,就讓我的草原勇士們上去吧!先清理掉這些礙事的東西,順便讓刀子見一見血,熱一熱身!”隨着這個殘酷的命令,如黑雲般的圖坎鐵騎立即撲向了翻軒城牆腳下的曠野”與驪軒城的守軍展開了殺人比賽”一邊在城裡殺得人頭滾滾,一邊在城外殺得屍橫遍野而那些從周邊各處城邦和部落被圖坎族入侵者驅趕過來的戰俘,則是成了這場殺人比賽的籌碼,被堵在坍塌的城牆兩邊,承受着馬刀、火槍、弩箭、手榴彈和長矛的招呼,伴隨着悽悽慘慘的哀嚎聲,以及不甘心的垂死掙扎,先後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與此同時,一小隊精選出來的圖坎勇士,則趁亂摸上了半塌方的城牆,清理掉牆上寥寥無幾的守軍哨兵,將這一至關重要的支撐點插上了圖坎汗國的蒼狼軍的……
第一bo攻擊,圖坎聯軍以消耗掉大部分炮灰俘虜的代價,成功佔據了翻軒城的城牆。
當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淒厲哀嚎農火焰與塵土中弄然消失之後,戰場上出現了短暫的平靜。
剛剛經歷過一番搏殺的黑島仁少將,氣喘吁吁地拄着滴血的武士刀,在滿目狼藉的街市間巡視。
由於對手只是些被專門塞進來送死的炮灰,正面迎擊的耐色瑞爾士兵基本沒有什麼損失。但在街道兩側的建築物之間,裝備同樣簡陋”
體質更加糟糕的驪軒市民,卻已經有了不少傷亡在某座崩塌的三層建築門外,一對母女的身影映入了黑島仁的眼簾。那位身穿粗布長衫的母親,俯身撲倒在街邊手裡還握着一柄扭曲的平底鍋,沾着不知是誰的血漬。而小女孩則坐在她身邊,推攘着母親的身軀不住地哭喊。
由於這女人從背後看沒什麼傷,只是趴在那裡一動不動,黑島仁少將以爲她不過是被爆炸的氣浪給震暈了,便過去想要將她扶起來。但僅僅是拉起她的胳膊一看,又不得不頑然放下這個女人的xiong口插着一截斷矛,下頜更是被什麼鈍器給砸得扭曲脫落,眼下早已斷氣多時,並且死狀慘不忍睹……
黑島仁少將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只聽得耳畔的哭聲越來越多。在瀰漫的煙塵和碎石中,久經沙場的耐色瑞爾軍團士兵似乎毫無知覺”依舊安然堅守崗位,不緊不慢地檢查武器,裝填彈藥,或是帶着一身灰土,正瘋狂地清理着碎石瓦礫”頭盔下的淡漠面容,卻絲毫未曾發生任何變化。
而他們的這種鎮定,也影響了仍在廢墟中絕望地尋找着親人的市民讓他們在元老和長者的率領下,自發地編組起來,形成一個個臨時性的小團體,擡走和掩埋橫臥在廢墟間的雙方屍首,堆砌沙袋和泥土”準備迎接下一輪更猛烈的襲擊。
趁着這個空隙,暫時離開第一線的黑島仁少將也跟負責率領輛軒城民兵的塞隆元老交換了一下意見。
“……蠻族的攻勢實在兇猛,若非貴軍的火器精利,光靠我等這些老弱病殘,恐怕根本就頂不住!”
塞隆元老開口就是一番恭維,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接下來也還請您多加支援了!”對於這樣的吹捧,黑島仁卻是搖頭苦笑。
“……難啊!我軍這一回原本是來出使的,不是來作戰的,預先沒有準備”隨身攜帶的彈藥非常有限,總共只有五萬多發子彈兩千多枚手榴彈……而眼下才打退了敵人的第一bo攻擊,我軍就已經消耗掉了絕大部分的彈藥,如今子彈只剩下每人不到十發,而手榴彈更是加起來只有一百多枚!這麼少的一點兒彈藥頂多還夠我們再打退敵人的一次襲擊,接下去就得拼刺刀了……”說到此處他便不由得嘆了口氣,“……更何況,從這些送死鬼的寒酸裝束,還有圖坎騎兵對他們的肆意屠殺來看,這幫倒黴蛋明顯不是蠻族人的正規主力部隊,甚至連附庸雜牌軍都談不上,只是專門用來填壕溝、探風險,順便消耗我方箭矢和彈藥的標準炮灰罷了。即使死得再多,那位殘酷的圖坎人王子也不會心疼,弄不好還巴不得他們死個乾淨……可我們卻只能拿自己人的命往上拼啊!”聽到這個令人沮喪的分析”塞隆元老也從初戰得勝的〖興〗奮之中”迅速地消沉了下來。
在最初的炮擊和之後的肉搏巷戰之中,倉促組織起來的驪城民兵,已經死傷超過了三百人。
而且,護城河、城牆和靠近城牆的房屋也都宣告失守,敵人的蒼狼軍旗正高高地飄揚在門樓上空。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此時所依託的地形,非常適合展開層層阻擊的防禦戰。
驪軒城位於險峻的峽谷之中,是一座狹長的條狀城市,敵人縱然佔據了位於峽谷出口處的城牆”想要抵達峽谷的另一端盡頭,也就是作爲頗軒城最後要塞的大神殿,只能一路平推”一個街區一個街區地與守軍展開爭奪戰,搗毀驪軒王宮、奧術學院、神學院等一系列據點,最終在城市盡頭處山坡上的密斯特拉神殿結束戰役,宛如rpg遊戲的通關一般,而沒有任何可供迂迴或突襲的空間。
在這樣狹長的戰場上,城牆的失守並不意味着戰場制高點的易主一事實上,在靠近城牆的街區裡,守軍基本沒有佈置什麼兵力,攻城一方想要轟擊也找不到目標。而且,看着這堵夯土城牆貌似鬆鬆垮垮的模樣”即使是當真把火炮拉上去了,估計也只能放上一炮,接下來就會被後坐力把地基給震垮……
一真是想念黑島家的拔刀隊啊!
望着眼前這似曾相識的複雜戰場,在大江戶町城管隊積累了豐富巷戰經驗的黑島仁,頓時不由得幽幽嘆息一這種在狹窄街巷內爆發的白刃肉搏、街頭鬥毆,素來就是島國浪人們最熟稔的老本行……
可惜,現在他手下只有一隊不怎麼擅長冷兵器作戰的火槍手,以及一羣更加不堪一擊的老弱民兵。
然而,容不得黑島仁少將繼續胡思亂想”在前方的城郊曠野上”
富有穿透力的悠長牛角號聲,就被再一次吹響,而地面也傳來了隆隆的震動”從殘破的瓦礫廢墟之間”冒出了一片朦朧的旌旗。
一圖坎聯軍的又一次進攻,現在已經開始了!
而且,這一次上陣的是正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