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五皇子坐着曹公公給安排的馬車剛回到五皇子府,馬車都還沒停穩當,管家就帶着一幫子丫鬟婆子小廝衝了出來,趴到馬車跟前就是一通子的嚎喪。
五皇子本來就鬱悶着,這還沒進府呢,就看了這麼一出,火氣蹭蹭的暴漲。
眼一瞪,臉一沉,嘴巴一珉,張嘴嚎喪的各位立馬收聲,簡直比喊着口號還齊整。
“哭喪呢?爺還沒死呢?你們這是咒誰呢?一個個的不想過了?”
五皇子平常本就隨和,府裡的下人們都發自內心的喜歡這個主子,五皇子也極少發作誰。今天他這麼急赤白臉的一吼,大家都嚇懵了。大家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主,不是沒脾氣的溫順小綿羊,而是一隻蓄勢待發的老虎,一旦他真要發作了,一張嘴就得死人呢!
“管家你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五皇子眼珠子一瞪,直接朝着管家就過去了。
管家擦擦眼淚,又清了清嗓子。
“五皇子,咱們府被人給砸了,你瞧瞧這一個個的都給打成什麼樣了?”
說着就哎呦哎呦的揉自己的屁股。
五皇子這才細打量眼前的下人們。
這一看,還真是,跟前的奴才們沒有一個臉上不帶傷的,多多少少都掛了彩,有的衣服都被撕破了,上面又是土又是泥的,很是熱鬧,還有一個小廝的臉蛋子上居然還印着一個鮮明的大鞋印。
不用說肯定是剛纔搜府之時留下的。
五皇子身在皇家,這事見得也不是第一回,知道搜府的侍衛們不會給你輕手輕腳的,但是好歹自己也是一皇子,怎麼着他們也得小心一二啊?
事打在別人頭上沒感覺,但如今出在自個身上,那就另當別論了。
“走,跟爺進去瞧瞧。”
說完黑着臉帶頭大踏步的往裡走,一羣子下人呼啦啦的跟在後面。
沒走出多遠,就見夾道兩旁的假花假樹都被推翻了,橫躺豎臥的雜亂一片。
五皇子眉頭一皺,站住了,扭頭說,“管家給我記下。”
“是,爺。”管家隨即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墨盒和小本,刷刷刷,記下了。
又繼續往前走,亭子裡的涼凳倒了,記下;道路兩邊的花枝斷了,記下;……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記,等到了屋子前,管家已經洋洋灑灑的記了十大篇。
五皇子在房門前停住,手一揮,管家上前。
“剛纔爺說的,你可都記下了?要是漏了一項,你掏腰包自己補上,明白嗎?”
管家一聽,精神就是一抖擻,“爺放心,都記下了,保準沒落的。”捱了打,還要自掏腰包,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這麼幹的?管家能成爲管家,那絕對是人精裡的人精。
“現在你帶着倆人進屋去清點損失,爺在外面等着。你記住嘍,屋裡原先是啥樣,最後你得給爺恢復成啥樣,所以查仔細嘍,省的到時候你的月錢不夠賠。”
管家得了吩咐,手一招,帶着倆人就往屋裡衝。
“哎,你等等。”五皇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又出聲將管家叫住。
“剛纔元閣老帶人來府上,是不是哪個院子都搜了?”
管家先是一愣,隨即使勁點點頭。
“他們一進來就四處散開,跟個土匪似的滿府的轉悠。在您頭回來之前,我派人到各院問過了,那些個侍衛一個院子也沒落下,就連茅廁沒準都進去看了。”
管家很是肯定的回稟着,臉上是一片氣憤。
五皇子聽了,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後開口。
“你找幾個可靠地帶人到各院去登記,看看在搜查的過程中可有什麼損失?凡是有的,一律登記造冊。順便將話給爺帶到了,現在如果有損失隱瞞不報,過後別找爺找補,爺不管這事。還有你也要安排人到府裡的各個角落去查查,還有哪裡有損壞了,也給爺登記了,廁所也別落下。”
管家聽了吩咐,驚訝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直勾勾的瞅着五皇子。
五皇子見了,眼一瞪,“啥表情啊?怎麼爺說的錯了嗎?你要是覺得查的細了,需要找補的你就出。”
說完,一甩衣服,到旁邊坐着去了。
管家這纔回過神來,苦吧着臉趁過來,“爺說哪裡話啊?我怎麼也不能做那吃裡扒外的人啊?他們砸了咱們府裡的東西,當然是要賠的,咱們現在登記那絕對是應該。”
一邊說,還一邊使勁的點着頭。他心裡卻腹誹着,開什麼玩笑啊?讓他找補?賣了他也不值這些個損失的零頭。
五皇子安排好了一切,就坐到了屋外的涼亭裡。
小丫頭眼尖的趕緊給他端來茶水和點心,又將披風,炭盆和手爐拿來。
雖然外面寒風習習,但是五皇子卻感覺不到半點寒冷。
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管家就帶着人從屋子裡出來了。
“五皇子,這是清查後登記的,請您過目。”說着,將厚厚的一沓子宣紙遞了過來。
五皇子就是簡單翻了兩頁,也沒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說不上好來。
“行了,你趕緊讓人先將裡面收拾收拾,損壞的東西別扔了,統統給我裝在大車上,明天我得讓父皇看看,元閣老這差使辦的還真是不賴。”
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凌厲。
眼中閃過一絲凌厲。
管家也不敢多問,趕緊吩咐人進去打掃,他則陪在一邊等候五皇子的下一步差遣。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功夫,陸陸續續就又有人回來稟報清查結果,不出意料的每個人都不是空手而歸,手裡都攥着厚厚一沓子宣紙。
最後所有這些登記內容都交到了五皇子的手中。
五皇子看着手中厚厚的宣紙,那眉頭擰成了疙瘩,臉上一片寒霜。
管家雖然守着炭盆子,都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看來這回他家主子這是真惱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搜個府居然敢這麼砸東西?這哪裡是搜查,分明就是搞破壞。”說完,啪的一下將那一沓子的宣紙扔到了地上。
管家耷拉着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候開口說話,那絕對是找死的節奏。
“管家,套車,爺現在就進宮。這府都被他們砸成這樣了,還怎麼睡人?他們也真可以,怎麼就不將這房子給拆了啊?這樣不是更省事嗎?”
說完,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管家趕緊吩咐人將地上的宣紙撿起來,然後拿上,屁顛屁顛的跑步追上五皇子。
就這樣連來帶回不過就是一個時辰,五皇子又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五皇子這馬車頭腳進了宮,後腳慕蘭天就接到了消息。
“曹德海,你派人查了嗎?五皇子的府邸怎麼樣了?”
慕蘭天眉頭緊皺,一想到待會要面對自己的五兒子,他就覺得渾身無力。
曹德海舔舔嘴脣,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這起子侍衛沒接過這樣的差使,這回確實查的細了點。”
曹德海沒直接說結果,而是轉着彎的表達了一下。
雖然很委婉,但是用腳後跟想想也知道這查府過後,府邸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慕蘭天的臉色登時就變得非常不好看起來。
“元閣老這是怎麼辦得差?難不成連這點子輕重都拿捏不好?”
曹德海一見慕蘭天發火了,低着頭弓着身子,靜靜地站在一旁。
“曹德海,你當時也在,朕下旨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現在事情已經出了,慕蘭天想着法的想要爲自己開脫。
“回稟皇上,奴才聽得真切,您只是讓元閣老帶人到府裡查查,是否還有那種植物,並沒有讓他們砸東西。”
曹德海這話說的確實不假,但是這也不能賴元閣老啊!
要按往常,這被搜府的都沒個好果子,不是滿門抄斬就是全部下獄,不管好賴,這府第最後都會充公。
府裡面的東西不是被砸就是被偷,哪裡還會留下一件囫圇東西?誰又會刻意去注意不要損壞了東西?
五皇子這事絕對是意外。
本來皇上懷疑五皇子要謀害太后,圖謀不軌,這才下的旨搜查,誰知道最後,這被搜的反而被下了毒,完全出乎皇上的意料。
並且也就是奇了怪了,這五皇子府上上下下的查了個遍,居然連半株植物的影子都沒看見。經此一看,曹公公能得了那株植物,純屬意外。
“曹德海,你去將元閣老宣進宮來,這件事只有他能跟五皇子解釋清楚了。”
慕蘭天不願意解決的爛攤子,最後正大光明的丟給了自己的臣子。
曹德海得了命令,躬身退下,出門傳旨去了。
大殿裡最後只剩下了慕蘭天。
實際到現在,慕蘭天對五皇子都不是完全的相信。
他覺得也許五皇子中毒完全是苦肉計,就是想將自己的嫌疑給摘出去,所以纔會有中毒一事。
皇家本來就跟普通人家不一樣,父子親情更爲微妙。爲父的同時也是爲君,爲子的同時也是爲臣。並且在很多時候君臣關係更甚於父子關係。
這次慕蘭天之所以暫時相信了五皇子,就是因爲在平時五皇子一直是不爭不搶,乖乖的守着自己的本分,一言一行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他這才選擇相信他。
同樣一件事情,若是換了其他皇子,重則喪命,輕則也要被圈禁起來,完全失去自由。還能像五皇子這樣自由自在的出宮,那是門都沒有。
“龍衛。”
慕蘭天一出聲,一條影子立馬出現。
“在五皇子府可查到什麼了?”原來慕蘭天還做了兩手準備,除了讓元閣老大張旗鼓的去查,他還暗中安排了人。
“回稟皇上,屬下先一步到五皇子府查探過了,確實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植物。不過在五皇子的書房外,與一個銀面男子相遇,他好像誤會我了,以爲我是五皇子的影衛,想要殺人滅口。我們交手之後,發現那人的功夫很厲害。屬下雖然不是他的敵手,但他一時半刻也奈何不了我。屬下一個不察,被他溜了。失職之處,請皇上責罰。”
說完就跪了下去。
“你說,你在五皇子的書房外發現了銀麪人?”
慕蘭天不覷還有這麼一出,一時很驚訝。
“嗯。他走後,屬下進屋看了,發現五皇子已經昏倒了,屬下當時想立馬救治五皇子,但是元閣老也到了。爲了不被元閣老發現,屬下這才抽身離開。”
龍衛這一通解釋過後,慕蘭天對五皇子的懷疑徹底消失了,看來這次五皇子還真是委屈了。
“好了,你下
好了,你下去吧,不過關於銀麪人,你要繼續追查,沒準這就是尋找解藥的契機。”
既然五皇子確實是受害者,那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爲他尋找解藥,再一個還有太后和上官洪,都等着解藥呢。
龍衛躬身領命離開。
對五皇子的誤會解除了,慕蘭天再面對五皇子就會覺得坦然許多。
實際他哪裡想得到,這龍衛之所以能看見銀麪人,完全都是木玥昃的安排。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木玥昃的掌控之中。
正在此時,小太監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啓稟皇上,五皇子求見。”
“讓他進來。”
慕蘭天這邊話音才落,五皇子咋咋呼呼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父皇,父皇,您要給兒臣做主啊!”這人未到,聲先至。
慕蘭天長嘆一聲,並沒接話。
“父皇,兒子的府邸被人砸了。”連喊帶嚷的,“撲通”一聲,五皇子重重的跪倒在慕蘭天的面前。
慕蘭天也被五皇子如此大禮給嚇住了。
“皇兒,快起來,你這身體還沒好,可不能生氣上火。”
不管怎麼着,現在首要的工作就是安撫五皇子。
“嗚嗚嗚,父皇,元閣老抗旨不尊,他不是去搜查而是去搞破壞的。您不知道兒子府裡現在連件囫圇東西也沒有了。您讓兒子今天睡哪啊?”
說完五皇子居然趴在地上嗚嗚嗚的哭起來。
慕蘭天明明知道他這是在耍賴,這就是一計謀,但是還不能說破,畢竟這次吃虧受傷的是他。怎麼着自己也不能再跟他較真了。
“皇兒,你先起來,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
說完一使眼色,旁邊的小太監趕緊上前將五皇子扶了起來。
“父皇,您派人搜查兒子的府邸,兒子沒意見,誰叫兒子傻呵呵的送那麼一盆破花給曹公公?您這麼做也絕對公平公正,我一點也不惱。可是您爲什麼讓他們砸兒子的府邸呢?那砸的可都是銀子啊!您看看,您看看,這要是捐給災民,不比砸了強嗎?”
說着就從懷裡掏出那一沓子的宣紙,兩手恭敬地遞給慕蘭天。
慕蘭天一見那厚厚的一摞,腦袋仁都疼。
胡亂翻看了幾下,慕蘭天就將宣紙遞給了一旁的小太監。
“皇兒,打算讓父皇怎麼做啊?”
慕蘭天這絕對是以退爲進。
“父皇,兒子不求其他的,只要能將府邸恢復成以前的樣子兒子就什麼都不計較了。”
說完還一臉無辜的看向慕蘭天。
一聽這話,慕蘭天恨不得罵人。
這哪裡是不求其他的?這分明就是獅子大開口嗎?
五皇子的府邸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府邸,那曾經是他外出避暑消遣的行宮。
當初五皇子到了分府的時候了,但是內務府又沒有合適的府邸給他住,於是就問到他這裡來了。
還記得當時正好太后和端妃湊巧也在,他就徵詢了一下太后的意思。
太后就說可以暫時將他安置在外面的行宮裡,趁此機會讓內務府抓緊修造,等完工了,再搬過去就是了。
就這樣五皇子住到了現在的府裡。
原本內務府是打算要給五皇子修府的,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後來就不了了之了。每年皇上微服出宮的時候,也好到五皇子的府邸去住,這樣一來二去的,五皇子的府邸是越來越精緻,後來就連皇上自己也不再提讓他搬出去了。
這麼說吧,五皇子的府邸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皇宮。但凡是以前宮裡有的,五皇子的府裡也絕對少不了。
這也就是這兩年,皇上去的少了,內務府這纔沒怎麼再給他修繕。
即便這樣,要是真給砸壞了,完全恢復原樣,那也是不小的一筆費用啊!
慕蘭天現在都開始頭疼這筆錢的來源了。
正在此時,曹德海領着元閣老從殿外走了進來。
“皇上,元閣老來了。”
說完,曹德海一閃身,站到了慕蘭天的旁邊。
“微臣參見皇上,五皇子。”說完跪了下來。
“元閣老平身吧!”
元閣老起身站定,然後一抱拳,“不知皇上宣微臣進宮有何吩咐?”元閣老說這話時,面色平靜,神情淡然,絲毫沒有因爲看見五皇子也在場而感到半點尷尬。
五皇子在旁邊看着,只想衝他伸大拇指。這人太牛了。抄了他的家,現在看見他,還跟個沒事人似的,這人臉皮子怎麼就這麼厚呢?他都望塵莫及啊!
慕蘭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這命令是自己下的,人家元閣老左不過就是奉旨行事。
“元閣老,您老這臉皮子還真厚,南城門的城牆都沒法比。”
不待慕蘭天開口,五皇子直接就嗆嗆開了。
“微臣惶恐,不知道五皇子此話怎講?”
人家元閣老不生氣,還一臉疑惑的反問起五皇子來。
五皇子眼珠子一瞪,伸手就將小太監手裡的宣紙搶了過來。
“不知道,是吧?你看看這個,是不是就明白了?”
說完一甩手,厚厚一沓子宣紙頓時撲面就朝元閣老砸過去了。
元閣老仍是淡然的站着,不閃也不躲。
慕蘭天見此情景,眼睛一眯,但沒說話。
只見元閣老慢慢地蹲下身子,從
下身子,從地上撿起幾頁宣紙,細看起來。
過了好大一會子,他纔再次開口。
“五皇子,您將這個甩到老臣臉上是何意思?還望五皇子不吝賜教。”說完了,還一抱拳。
“賜教不敢當。我就想問一句元閣老,你可曾記得父皇給你下的旨意是什麼?”五皇子出奇的居然沒氣也沒惱。
元閣老愣了一下,然後說,“皇上讓微臣帶人搜查五皇子的府邸。”
“好,父皇您剛纔聽見了吧!元閣老說您是讓他去搜查,不是去砸府。現在我的府邸在您搜查之後,一片狼藉,所有器物皆被損壞,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找不見了。元閣老,您說說吧,這事怎麼辦?”然後眼睛直直的盯住元閣老。
元閣老表面淡然,實際內心已經洶涌澎湃了。
原本計劃的好好的事情,現在完全偏離了預期,他能怎麼辦?
聖旨上是沒讓砸府,可是哪個搜府的不是像他們這樣做啊?現在皇上想置身事外,他一個做臣子的能怎麼辦?跟皇上狡辯嗎?那絕對是找死。
既然皇上這邊行不通,那就只能認栽,認倒黴。
“微臣不知。不知道五皇子想讓微臣怎麼做?”元閣老現在肯定是說什麼錯什麼,與其這樣,不如就裝孫子到底。你要我怎樣,我就怎樣。
“沒什麼別的要求,這是損壞的東西,您給我照樣再來一份就行了。到時候咱這一篇就揭過去了。”
ωwш▪тTkan▪C O 五皇子云淡風輕的說完,然後笑嘻嘻的瞅着元閣老。
元閣老一聽這話,頓時驚呆在原地,隨即冒出一句。
“五皇子,您將我的府邸砸了吧!老臣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