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獸人的覺悟
“沒有人肯定。但是我們更不想落得跟南方部落一樣的下場。”沉默了很久的允開口,語氣中隱含責備。
因爲允的年紀在一衆年青獸人中算是比較大的,加上他未殘前的影響,以及殘後也能獨當一面的能力,漠在獸人中最敬畏的人就是他了,因此他一開口,就算心裡仍有些不服,也沒再繼續爭辯。
“從我們這邊到南方草原距離很遠,就算裡面真有鷹主的人,作爲亞獸,他們想將消息傳遞過去也並不容易。”允繼續沉吟道,“而且,盆地裡出入都要靠筏子,我們不如先把山洞那邊的出入口封上,然後讓人稍爲盯緊點,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大亂子。”
“總不能因爲擔心有不懷好意的人混進來,我們就不再接收人,我們總有一天會老得沒辦法再打獵,到時只憑他們幾個小的又怎麼可能撐起部落。”諾接道,他跟允心意相通,對方一開口,他大約就能猜到是什麼想法,“與其畏手畏腳地防着,還不如讓我們自己變得更強,等強到了一定的程度,就算那鷹主真的來了,我們也不會怕。”
他這話很合以強爲尊的獸人們的心意,百耳卻只是唔了聲,不置可否。
“其實要查也不難。”這時,圖懶洋洋地開了口,因爲不能坐到百耳身邊,他索性也懶得變成獸形,而是雙手抱胸靠在山壁上,臉上並沒有一下子接了這麼一個大麻煩而頭痛的表情。“把那些亞獸按原來所屬的部落分開,再對他們說,如果他們裡面有爲鷹主做事的人,與他同部落的亞獸都要一起被燒死。當然,如果有人舉報的話,那個人就可以不用死了,還能得到很好的對待。”
聽到他的話,百耳不由側目,顯然沒想到獸人中還能有人想到這種主意的。
“這樣的話,那種整個部落只剩下一個亞獸的,以及在被囚禁期間曾經被帶出去過的亞獸,就是我們重點防備的對象了。”圖瞥了眼正在給百耳舔傷腳的古和穆,語氣越來越冷,“雖然這樣不一定能把鷹主的人全部找出來,但多少能清理一些。”
“至於查出來的那些人,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我們一樣好好養着他們。如果不規矩,扔進林子裡就是。”說到這裡,他語氣已經有些森然。別的人都以爲他是恨那種會幫着其他部落來害他們的人,只有離他最近的薩才知道他現在最想扔進林子裡的只怕不是那些假想的亞獸,而是臥在百耳腳邊的兩隻小獸,心中一陣好笑。以前那儂身邊圍了那麼多獸人,也沒見他有什麼反應,該追就追,該寵就寵,哪裡像現在這樣恨不得將所有人都隔絕在百耳外面。
“萬一他們是被逼的呢。”其他人都沒說話,漠又忍不住了。
百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他們是被逼的,你就願意把頭送到他們手裡?”
漠語窒,他覺得百耳的話有問題,但具體哪裡有問題又說不上。而百耳已經不再理會他,而是轉過頭,繼續問:“這麼多亞獸,吃住怎麼辦?”至於圖說的辦法,他雖沒明確說好,但也沒說不行,顯然是默許了。
“我們之前是三天才出去一趟,以後大不了一天出一次,累點沒關係。讓這些亞獸也跟着去,多采點果實野菜什麼的,雨季吃飽應該沒問題。”這次開口的是歧,作爲一個光棍來說,亞獸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看到換回那麼多亞獸,哪怕裡面真有可能有什麼鷹主的人,他仍然覺得很高興。當然,高興歸高興,還沒昏了頭,也知道使喚亞獸做事了。
對於他的話,竟然沒獸人反對。雖然在決定換回這麼多亞獸時,他們想到的是有百耳在,不用擔心養不活,但真正輪到要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們下意識地還是把事情擔在了自己肩上,而沒有眼巴巴地等着百耳出主意。獸人養活亞獸是天經地義的,這個觀念在他們心中其實已經根深蒂固了,哪怕在百耳的影響下他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嬌寵着亞獸。
整個過程中,百耳都沒再提供任何主意,而是任由他們自我商討,只在最後說了一句:“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那就這樣吧。”看來他已經不必再爲這些獸人擔心,他們只是憨厚善良,但並不是蠢。有的事只要讓他們意識到,他們就能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去解決。至於他,對於奸細的手段,他的會太過血腥殘酷,能不用還是不用罷。
晚上的時候,獸人們又完善了一些細節,才睡下。這清查奸細的事自然不能在大山部落施行,因此第二天衆人做好準備,就要起程回家。
被留下的三個小獸人眼淚汪汪地直送到河邊,百耳撫摸着他們的頭諄諄叮囑:“好好學,以後部落裡的人受傷生病都要依靠你們了。”這樣的囑託對成人來說是沉重的責任和負擔,但對於孩子來說卻是對他們的認可與期盼。因此哪怕再不捨,也沒人嚷着要回去。“每過三十天,就會有人來看你們,等你們學完回來,如果學得好,我會再教給你們一樣很好很有趣的東西。”這算是承諾了。百耳打算在這段時間摸清獸人的經絡,再挑人試試看能不能修習內功。能的話,等小孩們回來,就可以教給他們了。
臨行前,百耳又跟既爲送他們又爲保護小獸人的炎提了下亞獸中有可能混有內奸的事,炎卻認爲亞獸沒有這個能力把消息傳遞出藍月森林,所以並不很放在心上。見狀,百耳便沒再多說。圖允他們對他的信任,是在無數次戰鬥與合作中建立起來的,炎他們可沒有,所以也有不信他的理由。
衆人都上了筏子。不得不說,他們這次劃了十個筏子來實在是一件明智的決定,不然這麼多亞獸要帶回去就很麻煩了。新來的亞獸,甚至於風他們部落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能在水上飄浮的竹筏,上去時都有些驚恐,但看百耳他們一羣亞獸都不害怕,加上沒有人願意爲他們耽誤太多時間,所以最終就算害怕還是硬着頭皮上了。
在運石的時候,最先進來的十幾個亞獸早已撐熟練了筏子,大約是有在新人面前炫耀加比較的意思,紛紛搶了撐筏的任務。沒搶到的三個,還爲此鬱悶了好半天。不過兩天半的水程,過了最初的新鮮感,後面這事也就落到了獸人們的身上。
“怎麼?在想小穆?是不是後悔了?”發現自上筏後,允的神情就有些鬱郁,百耳走過去坐到他身邊,笑問。
“小傢伙還從來沒離開我這麼久。”允嘆口氣,搖頭說。他當然不會後悔,只是捨不得肯定還是有的。
“只有離開父母……阿父阿帕身邊,孩子才能成長得更快。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百耳說這句話時,不由地想起只比穆大少許,卻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小古,也想起當初自己十五歲離家,入伍一年間的改變,一時間不勝唏噓。
“我知道。”允擡了擡手,這纔想起身邊已經沒有能隨時爲他引路的小古,又是一陣悵然。事實上,如果之前讓古來學草藥是因爲想讓他多會一點東西,無論是救人還是自救都會多一份保障的話,那麼在聽到南方部落發生的事後,這原本還是可有可無的事就變成一種必須了。就算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安全而且不易受外界侵擾,但一旦外面的部落出事,他們也不可能真正做到獨善。所以幾個小獸人都必須在短時間內成長起來,以防萬一。也許他對部落被滅的後果無法做出具體的想像,但是隻看這些被當成貨物拿來交換的亞獸就知道,那結果絕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百耳說得沒錯。允,你看我就是因爲沒有阿父阿帕,才能長成這樣勇猛無敵。”就在百耳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頭大白獸蹭到了兩人之間,插話道。
允默然。百耳反射性地伸手摸了下那身白毛,才反應過來:“筏子就這麼大,你還變成這樣,不嫌佔地方?”實在是那身白如雪的毛太招人喜歡,他有些控制不住手。
“可以借你們靠靠。”圖在百耳身邊趴下,一邊說一邊低頭舔上他腳上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咕嚕道:“小獸就是靠不住,舔了兩天都沒見好。”
溫熱溼潤的觸感讓百耳不由縮了下腳,既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伸手按住他腳邊的碩大獸頭不讓它再舔:“別舔,癢。快好了。”總讓一個獸人給自己j□j,那種感覺實在是不好說,有些窘,有些感動,但還有更多的不自在。
圖有些遺憾,神色怏怏地將頭擱在百耳的膝上。因爲他做得太過自然,百耳竟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一邊看着兩岸倒退的景色,一邊將手放在獸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
薩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不免爲好友的無恥感到臉紅。同時也好奇於百耳原來生活的地方,是什麼讓他對於獸形這樣喜愛,卻又不會當成獸人喜愛。不怪薩這樣想,實在是他已經看出,圖在百耳那裡鎩羽而歸了。而一個亞獸既不接受一個獸人,但又對那個獸人的獸形這樣喜歡,這種情況未免太過詭異。他卻不知,如果是他化成獸形蹭到百耳身邊,也會得到這樣的待遇。在百耳那個世界,大部分男人對於猛獸與烈馬都會有種特別的喜愛,也許是出於征服之心,也許是對於強者的崇拜和渴望。百耳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