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線兒有聲有色的講着難民情況,林芳沒想到,自己這一輩子,還能遇到這種情形,上一世,小時候缺吃少穿,也曾餓過肚子,就是地震也碰到過幾回,雖然很是驚險,卻是一直守在家園,沒有逃過難。
看看對面繡架前認真繡花的陳董,林芳很是佩服她的處變不驚,上前用手蓋住她繡的不知是老鼠還是兔子的東西,問陳董:“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拿開林芳的爪子,陳董繼續繡,邊道:“說什麼,好死不如賴活着,現在最要緊的,是治好你我的病,其他的,幫不上忙,就別添亂。”
這一世的陳董,真得比前世笨了許多,學什麼都費勁,不過那股鑽勁卻是沒變,爲學繡花,用林芳的話來講,陳董的手那就是一個破篩子,不知紮了多少個針眼,可人家就是能堅持,林芳很不得不佩服。
倆人正閒磕牙,陳世緣跑進來,後面跟着胖墩子林武,陳世緣興奮的叫喚:“姐姐,姐姐,快來,我揹你上城牆,有好看的。”
七歲的陳世緣練輕功已有一年多,林仲嗣漸漸開始給他身上附加東西,讓他身負外物練習,且隨着時日推移,外物越來越重,小傢伙現在已能背得動瘦小的陳董,而且很喜歡揹着陳董到處跑,只要他在跟前,陳董出門,幾乎都不用走路,都是小傢伙揹着她走,搞得陳董哭笑不得。
用帕子將陳世緣小臉上的泥擦乾淨,陳董問他:“有甚好看的?外面不全是難民麼?”
小世緣畫個大圓圈比劃着,邊還興奮的講:“很多人,穿着很怪的衣服。”
自從來到林莊,陳世緣就未出去過,別看他總黏着陳董,可陳董有時會去鎮上。陳世緣卻不跟着去,童氏講,小世緣大概是被他家人丟怕了,現在有了安全地方,死活不肯離開,他這個樣子估計還要很久纔會好轉。
不出門自然見識就少,很多東西小世緣都講不清楚,林芳問林武:“五哥,到底怎回事。”
這一年多來,林武跟陳董從陌生到熟悉。現在成了歡喜冤家,兩人見了面就掐,林武進屋看見陳董在繡花。便湊上前去看,陳董怕林武又會亂講話,用手捂住,不給他看,林武弄了個沒趣。林芳問話剛好給他解了圍,答道:“從咱家城牆上看到,外面來了軍隊,將難民圍住,軍士穿着盔甲,世緣沒見過。離得遠又看不清,只會用奇怪二字。”
林芳驚訝:“軍隊?怎會如此嚴重,竟要用軍隊鎮壓。”
林武搖頭:“我不知。爹爹讓我跟隨二叔守護家園,我並未出去,軍隊來後,爹爹帶着咱家護衛也撤了回來,講是那位將軍讓各自守好自家。無事不要出門。”
“姐姐,世緣揹你上城牆。看軍隊,看盔甲。”小傢伙這下知道那些怪人是軍隊,穿的奇怪衣服叫盔甲,越是纏着陳董要帶她上城牆去看。
林武勸林芳:“妹妹也去吧,整日裡悶在家中,對身子不好,五哥揹你去,你放心,五哥輕點,不會再顛着你。”
上回林武揹着林芳,跟揹着陳董的世緣比賽看誰跑得快,結果沒到終點,林芳已是在林武背上吐得一塌糊塗,好幾天都覺着頭暈,一閉眼就覺着好像身子在顛簸一般,那以後,林芳拒絕林武再揹她。
林芳搖頭:“你們去看吧,我去看看孃親,這幾日孃親累得不輕,還得照應老姑幾人,我去看看有沒有忙可幫得上。”
說實話,那幾位老人林芳並不關心,因從未與他們相處過,沒有感情,倒是心痛自家孃親,孃親也一日老於一日,林芳總怕孃親因照顧幾位老人,再把她自己累病了。
雖說林家與齊家一起,已將難民驅趕出村,可畢竟難民太多,難免有那漏網之魚,有人見林家高門大院,肯定是富有人家,便想翻牆進來,有一回已經有人爬上牆頭,被巡邏的下人發現,將之驅趕下去。
巡邏的人還發現,那次不止是翻牆的一人,而是一夥人,其他人等在大門外,若是那人成功翻進院內,再從內將大門打開,林家必會有一場麻煩。難民現在已不是單純的逃難,已有發展成爲強盜的趨勢。
所以,林家內部這幾日更是加緊巡邏,家中男人沒有一個閒着,女人家也是時刻戒備,因爲不可能每個地方都有人時刻盯着,就怕歹人趁巡邏空檔進來。
六郎跟着二郎忙,袁莉要看林炎那個精力旺盛的小傢伙,袁莉爹孃全靠下人照顧,李翠梅做爲當家主母,現在又是非常時刻,對老人家噓寒問暖份屬應當。林淑珍夫婦,是大郎的親姑姑姑父,李翠梅更是應當親身照應,所以這幾日,李翠梅着實累得不輕。
妹妹不去,林武覺着沒意思,便道:“我還是陪妹妹去看孃親吧,盛城駐有軍隊,每日裡都會看到,也無甚稀罕。”
“好,那你二人去看伯母,我跟着世緣去看軍隊,長這麼大,我還未見過軍隊。”陳董是未見過這一世的軍隊,以前在電視上看的,不算。
嘴上如此講,陳董其實也想去看望李翠梅,在她心裡,已將李翠梅當孃親一樣尊敬。可是,去看李翠梅,就免不了要與幾位老人呆在一起,老人家的通病,總喜歡問長問短,打聽東打聽西,最喜的是給人保媒,尤其是陳董這樣好看的小女孩,甚至有一回,袁莉的孃親元氏,還提過要將陳董說合給她一個侄孫,嚇得陳董再也不敢隨便在幾位老人面前露臉。
兄妹二人先到爹孃院內去看,還好爹孃二人都在,只是見二人面露憂愁,似有什麼心事,林芳問怎回事,李翠梅答道:“來的軍隊,是你大表哥部下所率,那人代你大表哥傳話,你五表姐去京城的路上,帶着幾人離開,不知去向何方,若是音薇來這裡,要儘快傳消息過去。”
李音薇,那個不喜言談,卻又極有主見的小女孩,林芳對之很有好感,卻不知爲何她要離開家人,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在這難民如潮的時候,怎能保得了自己平安。
李翠梅嘆氣:“估計音薇是跟你小舅母鬧翻,趁人亂顧不過來時,帶人出走。”
林芳不解:“五表姐爲甚事跟小舅母鬧翻,娘倆還有隔夜仇麼?”自己可是一點都捨不得孃親生氣,孃親也捨不得自己受委屈。
“這個我知,”林武搶答:“我聽大哥講過,小舅母要將五表妹嫁到京城爲官人家,五表妹卻想經營農莊,而不想受大戶人家規矩束縛,外祖父與外祖母也贊成五表姐,小舅母無法,只能妥協。至於此次五表妹逃離,肯定是去京城的路上,小舅母老話重提,五表妹怕進了京城真得由不得自己,乾脆離開,讓小舅母無可奈何。”
“嗯,武兒所講,極有可能,”大郎點頭:“不管怎樣,目前最爲要緊處,是派人將音薇找到,那人傳言,有李家下人看見,音薇帶人往西方而去,從音薇下車的地點來看,音薇極有可能往白水鎮而來,得趕緊派人出去尋找。”
李翠梅卻是不覺樂觀:“唉,你我離開良平鎮已有五個年頭,走時音薇只有七歲,五年,小孩子相貌變化極大,你看武兒便知,此時與來時相比,幾乎已是換了一個人般,又有誰知音薇此時樣貌。本還可根據小時模樣,猜測她現在模樣,若是音薇再刻意避開,胡亂往臉上抹點泥漿,或用其他方法遮掩,便是一點也認不出了。那人可有帶來畫像?”
大郎搖頭:“那人只講,來白水鎮途中,是軍隊飼養的信鴿傳來消息,只有一個小字條。”
林武起身往外跑,邊跑邊說:“我去叫四姐。”
他這一聲提醒了幾人,自己一家幾年沒見過李音薇,二郎一家可是天天與李家打交道,怎地就將二郎一家忘了呢,看來還是關心則亂。
幾年過去,只比李翠梅小一歲的李翠紅,仍不改風風火火的性子,歇過趕路的勁後,佔據林家廚房,領着林家一干下人女眷,想方設法不讓男人們餓着,以保男人們有精力巡邏。
林娟的性子,與大郎一家在良平鎮時判若兩人,跟李翠紅越來越像,辦事果斷,卻比李翠紅心思細膩,這段時日倒是幫了李翠梅不少忙。
至於林霞,還是瘋癲如野丫頭,跟良平鎮時一樣,整日裡和林武打打鬧鬧,喜歡捉弄人,尤其是喜歡逗陳世緣,儘管多數時候小傢伙都不搭理她。不過,這段時日,大多時候林霞都被童氏拘在身邊,負責全府上下的健康,不論主子還是下人,以保非常時期不出岔子。
很快,不止林霞來了,童氏和林娟也前後腳到,一聽李音薇不見了,都很着急,趕緊催着大郎一家畫像。林娟這幾年畫藝稍有進步,雖無天分,所畫的畫像也有六七分像,因所需畫像數量較多,她畫的畫像,也就湊合着可用。林霞則是純屬塗鴉,童氏的畫藝還不如林娟,乾脆只動口不動手。
等畫好畫像,軍隊已將難民涌所製造混亂彈壓住,林家人派人四處打聽尋找李音薇,沿途也貼上李音薇畫像,希望有見到的人,能來報個信,林家有重謝。又拜託張翔發的部下,利用軍隊彈壓難民之便,一個個排查,看是否有與李音薇相像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