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一臉茫然,不知道那男子又是誰了。
沐清柔一臉不甘不願的上了比試臺。
清韻聽四下議論,才知道那男子是誰,然後,清韻撫額了。
那男子居然是常寧侯世子。
安定伯府上下一聽到常寧侯府幾個字就不高興,方纔常嫺兒還故意害她丟臉。
清韻望着比試臺,常寧侯世子撫琴,沐清柔跳舞。
常寧侯世子的琴……堪稱魔音。
他一碰琴絃,不少人就炸了毛,恨不得轟他下去了。
好在他彈了幾下,琴絃就斷了。
沐清柔一個人跳舞,常寧侯世子彈琴時,沐清柔舞步凌亂,他不彈了,她反而跳的好了。
爲此,皇后給了她六分。
至於常寧侯世子,皇上給了他零分。
回到座位時,沐清柔那火氣啊,就跟吃了炸藥一樣,恨不得活颳了常寧侯世子。
“要是和我一組的是鎮南侯府二少爺,我肯定能得第一!”
楚彥九分,她八分,就超過玉萱郡主了!
沐清柔氣他的,比試臺上表演依舊。
清韻吃着糕點,喝着桃花釀,心情很不錯。
一組表演完,皇上皇后打完分,就輪到下一組了。
小廝搬來琴臺,退了下去。
遲遲不見有人上臺。
清韻拿了綠豆糕,小心啃着,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
總管走過來,喊道,“請八十九組上臺表演。”
喊完,還是沒影。
總管就道,“請安定伯府三姑娘和獻王府逸郡王上臺表演。”
可憐清韻嘴裡還啃着糕點,忽然一堆人眼睛望過來,清韻的臉瞬間大紅。
不是說她表演作畫嗎,怎麼會是撫琴?
清韻趕緊把糕點放下,將嘴裡的糕點嚥下去,咽的太急,還哽住了,喝了一盞桃花釀,方纔順坦。
她上了比試臺,還是不見獻王府逸郡王。
宣王爺就問道,“方纔還見到逸郡王,怎麼不見了?”
逸郡王單獨一桌。他身後桌,有男子站起來,道,“方纔有丫鬟遞了個紙條給郡王爺,郡王爺就走了。”
今年的桃花宴,當真是見鬼了。往年不來的,今年都到了,還一個個狀況不少。
“逸郡王不在,那表演怎麼辦?”宣王妃問道。
雲貴妃笑道。“逸郡王不在,只能算做棄權了,沐三姑娘只能單獨表演了。雖然不能贏得皇上的許諾,但還是能贏得宣王府的獎賞。”
清韻坐在琴臺邊,有丫鬟在一旁道,“請沐三姑娘彈唱名曲《硃砂》。”
清韻瞬間懵怔了。
老天,名曲《硃砂》怎麼彈?
別說唱了,聽都沒聽過啊啊啊!腦子裡沒印象啊!
看着清韻那一臉懵了的表情,丫鬟捂嘴一笑,府裡都傳安定伯府三姑娘不通才藝,沒想到連《硃砂》名曲都不會,這是有多差啊?
看着丫鬟故意的笑,清韻眸光閃動,嘴角的笑隱隱透着寒意。
沐清柔說她表演作畫,那神情語氣,不是騙她玩的,她沒那個閒情雅緻。
宣王府卻讓她撫琴唱曲,這是讓她故意出醜呢?
她進宣王府時,嗓子疼的直咳嗽,連說話都不利索,縱然能彈琴,只怕也不能唱曲吧?
只是,宣王府不知道她是故意裝的咳嗽,她嗓子雖然受了傷,但這些天喝藥,已經好差不多了。
可嗓子好了又有什麼用,《硃砂》她不會彈,更不會唱啊。
清韻擰了眉頭,不知道怎麼辦好。
清韻遲遲不動,不少人在議論紛紛,看着她的眼神都帶着瞧熱鬧的笑。
清韻暗暗咬牙,她今天已經丟臉很多次了,萬不能再丟臉了,不然回了伯府,還不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怎麼數落她呢。
大錦朝的名曲《硃砂》她不會,可她會《硃砂淚》啊!
彈錯曲子,最多耳朵有毛病,彈雜亂魔音,那會丟臉死的,她只能兩權相害取其輕了。
打定主意,清韻就笑了。
她輕擡皓腕,摸着琴絃,嘴角露出一抹笑來。
看着這琴,她就忍不住想起她那性子活乏開朗的表姐,從小就不喜醫學,酷愛藝術,尤其喜歡古琴,只是她是舅舅的獨女,從出生就註定是杏林世家的傳人,她就是再喜歡藝術,也沒用啊,杏林世家,一根銀針,世代相傳,都傳了二十多代了,哪能在表姐手裡斷了?
當初,表姐勢單力孤,爲了抗爭,只能想法設法的找小夥伴,很不巧,和表姐玩的最好的是她。
當時,她也是年紀小不懂事,覺得做長輩的不應該強迫小輩做不喜歡的事,爲了支持表姐,咬牙學了幾首曲子,然後就被外祖父外祖母送回家面壁反省去了。
後來,表姐一意孤行,報考了藝術。
她這個幫兇,就被外祖父外祖母盯上了,原本父親要她學西醫的,可是外祖父外祖母要她學中醫,繼承家學,不能斷了傳承,否者要跟她娘斷絕關係……那段日子,當真是不堪回首。
如今想來,卻滿是懷念。
清韻指節如蔥白如玉,輕輕一劃,便帶起一連竄飄渺琴音。
差不多有十年沒有碰過琴絃了,當初就不怎麼熟稔,如今更是生疏了。
好在這副身子也學過兩年琴,十指靈動,越彈越熟練。
只是一屋子的人都睜大了眼睛,因爲這不是他們熟悉的名曲《硃砂》!
沐三姑娘怎麼能不依照規矩彈琴呢,她這樣擅自更改表演,哪有公平可言?
清韻扶着琴,望着大門,怕大家閨秀和世家少爺面對皇上,會膽怯,所以面對着大門的。
屋外,陽光燦爛,她看見兩株盛開的桃花上,立着一隻喜鵲。
忽然,喜鵲撲騰着翅膀,往空中飛去。
有人走過來,他帶着銀色面具,長身立玉,就那麼走過來,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是楚北!
清韻微微臉紅。他怎麼來了?
她和他已經定了親,依照規定,訂了親的男女,在成親之前。是不能見面的,他們私底下見面是一回事。正大光明的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清韻臉頰羞紅,如扇貝般的眼簾輕眨,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只一瞬間,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不知何時,楚北多了柄長劍,他手持長劍,躍身而來。
陽光下,劍身泛着冰冷寒芒,有些晃眼,嚇的滿堂賓客盡失色。
然後,屋子就騷亂了,甚至有公鴨嗓子帶着顫抖高呼,“有刺客!護駕!快護駕!”
清韻,“……”
楚北,“……”
不少大家閨秀都嚇住了,慌亂要逃,甚至有打翻桌椅糕點的。
護衛抽刀,保護皇上,手中凜凜寒刀,帶着怯意在顫抖着,沒辦法,宣王府外有官兵層層包圍,就是爲了保護皇上安全,此人單槍匹馬,好吧,連馬都沒有,就敢來刺殺皇上,可見武功不凡,不可掉以輕心。
皇上當時在喝茶,聽到公公喊護駕,他還驚了一下,公公擋在他跟前,他看不清來人,把公公拽開,纔看見是楚北,他就忍不住撫額了。
北兒怎麼也來了,還如此冒失的出現?
孫公公也反應過來,嘴角不自主的顫抖了兩下,默默的站回原位,對着護衛擺手,讓他們趕緊退下去。
然後就是開始擦拭額頭上的冷汗了,鎮南侯府大少爺怎麼也來了,他不是病歪歪的躺在錦墨居,出不了侯府嗎,他那樣子,哪裡像是有病?
楚北縱身而來,輕飄落地,正巧,他的劍指着皇上。
不過只一瞬,就動了起來。
他動時,正巧清韻朱脣輕啓,一陣輕柔婉轉歌聲傳來:
引歌長嘯浮雲,劍試天下白衣染霜華
當年醉花蔭下紅顏剎那菱花淚硃砂
猶記歌裡繁華夢裡煙花憑誰錯牽掛
黃鶴樓空蕭條羈旅天涯青絲成白髮
流年偷換憑此情相記
驛邊橋頭低眉耳語
碧落黃泉紅塵落盡難尋
回首百年去
鏡湖翠微低雲垂佳人帳前暗描眉誰在問君胡不歸
此情不過煙花碎愛別離酒澆千杯淺斟朱顏睡
輕寒暮雪何相隨此去經年人獨悲只道此生應不悔
姍姍雁字去又回荼蘼花開無由醉只是欠了誰一滴硃砂淚
男子舞劍,女子撫琴。
一個沉浸在劍中,一個沉醉在琴中,一堆人沉浸在婉轉歌聲中。
偌大的屋子,靜的只聽見的劍破長空聲。
皇上坐在那裡,溫朗的面龐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瞥頭看向皇后,卻見她溫和婉約的臉上,有了淚痕,宛如一朵帶雨的青豔梨花。
皇上就那麼看着她,琴聲猶在耳畔。
清韻彈完,楚北也收了劍。
屋子裡,一堆人都還沉浸在歌聲中,回不過神來。
“只道此生應不悔……”皇后赫然一笑,笑聲淒涼,帶着嘲弄之色。
隨即臉色一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然後,暈了過去。
“綰娘!”皇上臉色蒼白。
這一切,來的太快,快的清韻都還沒有起身,屋子就再一次騷亂了起來,比前一次更亂。
清韻忙要站起來,然後就被皇上撞了一下,要不是楚北扶着她,她都要被撞倒在地。
皇上抱着皇后,急急忙離開,身後孫公公在高呼,“太醫!快叫太醫!”
清韻看着一堆人跟着皇上離開,耳畔是楚北帶着不解的聲音,“我從未見他那麼急過……”
清韻瞥頭望着他,只看得見他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下顎,若果她猜的不錯,楚北口中的他指的好像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