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帝后在御花園裡賞雪烹茶吃熱騰騰的烤肉,卻說在西山尼姑庵裡,幾個妙齡的女子,臉上如同破敗的秋葉一般蕭瑟。
她們幾個就是當初太后召進宮去準備爲皇上暖牀的美人們。她們的父親都是當朝的元老,原本料想着太后把人召進宮去,再沒有退回的道理,所以幾個元老安心地在家裡等着自己的女兒傳出好消息,因爲皇后有孕,自己的女兒又青春年少,雖然皇上說廢除了六宮,可是,總得有女人侍寢吧,皇上如此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怎麼能夠獨寢呢?雖然太后話裡話外說暫時沒有名分,可是一旦懷上了皇家的骨肉,總得給自家女兒一個名分吧,他們樂滋滋地想着自己如今年紀很大了,能攀上皇家這門親戚,總能爲自己的不肖子孫多些庇佑,歷代的皇親國戚不都是這麼來的嗎?看着文家多威風,國丈是忠義侯,國舅是翰林院的執事,連襟是戍守樓蘭的大將軍,連那個堂國舅如今也是什麼大理寺卿了,唉!都是因爲文家養了一個好女兒啊!他們羨慕嫉妒恨,也盼着宮裡自己的女兒能不擇手段地邀寵,這樣自己的名利兼得,可不美哉!可惜啊!他們的美夢還沒有做醒,就接到了晴天霹靂的消息,自己的女兒跟着太后去了西山爲先帝祈福了!
這些老臣們心急火燎,可是很快,不等他們有動作,皇帝就把明黃的聖旨送上門來了,褒獎他們有孝心,能爲皇上分憂,派自己的女兒去陪伴太后聊解寂寞,原來他們當初送女兒進宮,打的是侍奉太后的旗號,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人家皇帝就認準這個道理了,說這些老臣孝心可嘉,想着把女兒獻出來侍奉太后,既然如此美意,皇上卻之不恭,只好封她們爲太后的義女了,等太后百年之後,按她們的孝順程度加以封賞,一一擇婿。
老臣們目瞪口呆,家裡的大小老婆們卻不幹了,吵吵嚷嚷哭哭啼啼鬧個不休,原來送進去的有嫡女也有庶女,都是家裡最漂亮的那一個,沒想到如此大的籌碼卻要爛在西山尼姑庵裡了,且不說太后身體強健,再活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女孩子的青春卻是轉瞬即逝的,看着花朵般的年紀去侍奉一個老太婆,唉!失策啊!老臣們捶胸頓足後悔不迭,而當初把女兒往宮
裡送卻促成了邊關姻緣的老古董們只嘆僥倖,自己的女兒好歹嫁得年貌相當大有作爲的邊關將士,要是皇上也來這麼一招,令自己的女兒去服侍老太后,不許嫁人,不許出尼姑庵,那可就慘了!所以他們冷汗淋漓,暗歎這個皇帝不動聲色卻手段高明,從此有了敬畏之心,再不想着挑戰天子的龍威了。
因爲皇上早在朝堂上說了六宮已廢,送進來的女子不是服侍太后的,難道你們還有別樣的心思?一席話說得這些老臣們面紅耳赤,依靠女兒的姿色往上爬,本來也就是秘而不宣的事情,如今給皇上毫不留情地說出來,這些老臣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年輕的文臣武將看熱鬧,有些俏皮的武將笑謔道:“真是不羞,人家皇帝皇后情深意切的,你把女兒送進去做什麼,瞧瞧,如今女兒要做剩女了吧,也罷,如今剩女正風行呢!”
西山的太后卻是過得無比的滋潤。身邊有勤勉的世家千金來服侍,尼姑庵裡有過去的許多老對手,個個一臉菜色,不由得她不樂。老了,老了,終於扳回一局來了,老皇帝都死了,瞧你們這些狐媚子怎麼去勾引,除非自戕去陰曹地府找他去,到如今,我就是西山的老大,我怕誰?太后想到這裡不無得意。
她起初並不樂意來西山,是皇帝那一日來見她,明確說,“母后該去西山療養一下,那兒風景不錯,況且還有您昔日大把的熟人,免得您閒得無聊,老想着往兒臣這邊塞女人。”
她大怒,罵道:“民間有句話叫做娶了媳婦忘了娘,哀家看着你也如此,真的是讓那個文雪靜給迷惑住了,竟然想着一夫一妻,你也不想想,民間的男子還三妻四妾地置辦呢,堂堂九五之尊,怎麼能爲了一個女人如此?”
皇上卻笑了:“她值得我這麼做,何況,父皇當初那麼多的嬪妃,兒臣何曾見母后開心過?你那時候不曾開心,爲何就不許雪靜開心呢?”
太后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心一橫,冷笑道:“好好好,攆我走,嫌我礙眼是吧,那好,我就常住西山不回來了!”
於是次日太后就收拾裡行裝,連同那些小姐們和嬤嬤們都帶往西山了。
本是賭氣而來,來了
卻發現西山也有皇宮裡沒有的好處。自己的皇兒雖是寵愛那個狐媚子皇后,卻是爲自己想的周到,從佛堂到起居室,都安設了暖烘烘的新式火盆。
那些在此吃齋唸佛的先帝原來的嬪妃們都來跪着迎接大漢的皇太后,如此的陣仗,又讓她想起自己昔日在皇宮裡的威風來了,更妙的是,這些嬪妃身上穿得竟然都是當初灰撲撲的宮衣,笑死她了,當初既不合身也不好看,整個宮裡都是灰撲撲的一片,沒想到這些嬪妃們依舊是這個行頭。她滿意地點點頭。開始了她的西山皇太后生活了。
來年的三月,桃花盛開,幾個瘦削的女子服侍着太后去山上看桃花。那幾個世家千金如今是普通的侍女了,雖然皇上許諾倘若她們侍奉得好,等太后百年之後就封賞她們,可是太后如今是越活越年輕。她們哀嘆,如今她們慘了,連自己的名字也沒了,太后嫌她們的名字文縐縐的,太繞口,因此重新給她們取了名字春夏秋冬。如此就好記多了。
那幾個女子心裡苦巴巴的,面上卻只能裝出溫柔和順的笑容來,本來指望依靠太后這棵大樹好乘涼,誰知算計來算計去,把自己的終身大計都算計進來了,守着一個意氣風發的太后娘娘,每天擺譜擺得比皇宮裡的規矩還大,本來嘛,原來的嬪妃們發配到這個地方吃齋唸佛已經很清苦了,如今還要過來立規矩,嬪妃們苦不堪言,這春夏秋冬四個丫頭也有苦說不出,日日青菜蘿蔔的,嘴裡吃齋吃得臉蛋都發綠了,唉!她們如今後悔啊,不該受了當初的蠱惑癡心妄想,等着太后娘娘殯天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一把大好的青春都獻給齋堂了呢!她們鬱悶、忿忿不平卻也無可奈何。
這幾個女子在西山服侍太后吃齋唸佛其實也是有好處的,起碼京城裡的女子們沒有人再敢肖想皇上了,當嬪妃?做夢吧,六宮都廢了,除非你樂意帶髮修行。京裡的姑娘們如此說。到了適婚的年紀立馬嫁掉,免得自己的父兄孃親姨娘的腦袋一發懵把自己獻到宮裡,一轉手就變成了西山的尼姑,可怕呀!從此再沒有人膽子肥的惦記皇后娘娘身邊的那位了。一不小心就讓你到西山戴發修行去,哼哼!邪惡的帝后,仰慕宮廷生活的懷春妙齡女郎不無怨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