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仙門令人意料不到的謝幕、以及正一道的憑空現世頓時引發了全城熱議,大家都猜測起了箇中原委,有人說正一道類似於李家道、帛家道之類,是天師道的支脈,蠶食了華仙門。也有人說華仙門重組爲正一道的目的是企圖與天師道分庭抗禮。還有離譜的說華仙門的幾名實權派人物與葛洪聯手滅殺了吳普真人,一夜之間大權盡操於手。總之,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然而,目前僅有風聲放出,遠未到正式開山門的時候,因此滿城士庶雖被撩撥的心癢難耐,卻徒嘆奈何,個個都被吊足了胃口。相對於不明真相羣衆而言,溫嶠等一衆華仙門俗家弟子儘管心裡不是個滋味,改組華仙門卻能令他們放開手腳,因此也沒生出太大的微辭。
或許蘇峻意識到了不妙,可他除了飛報系師知曉,也拿不出太好的解決方法,畢竟這是精神與思想層面上的交鋒,有些事情不是光憑武力就可以的。
而裴妃入正一道,拜葛洪爲師的消息卻掀起了喧然大波!朝野上下的震驚程度騰騰直衝到了頂點!反應最爲激烈的,非司馬氏莫屬,司馬紹特意下詔,不允許裴妃入道門,可裴妃置之不理,後又派南頓王宗前去交涉,不出意外,這個老傢伙又被抽了一記耳光!
鬧到這個地步,司馬氏再無法可想,裴妃身份敏感,沒法使強。走葛洪這條路同樣行不通。葛洪是江東大名士,在士人以及民間有着良好的口碑與強大的人脈,也不是司馬氏可以隨意拿捏的。
在成爲葛洪的記名弟子之後,裴妃當天就留在了山上靜修,雲峰則與身邊的女子們重新搬回了荀崧府邸,營寨留給李剛與錢鳳打理。王導那裡,雖曾特意登門拜訪,卻沒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說起來,王導知道的內情或許還不如雲峰呢。
這就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前往他處躲避戰禍的富人們陸續回返到建康,而女先生們也於平王敦亂後的第十天趕了回來,幾百輛新式馬車也已改裝完畢。蘇峻在郗鑑及南頓王宗的保薦下。因勤王有功進使持節、冠軍將軍、歷陽內史,祖約則得到了大批金銀錢財,又被加封爲列候。
六月十五日,離開的日子終於來臨,這一天清早,在荀崧父女及王羲之夫妻與葛洪、裴妃的相送下,雲峰一行人緩緩來到了白蕩湖畔,駐軍早已等候在地,上千輛馬車也套上了繮繩。
遙望這座生活了八個多月的天下第一繁華都市,一幕幕往事仿如發生在昨日一般。於眼前鮮活跳躍,尤其是這片小樹林,竟隱隱約約傳來了嘶殺吶喊聲,雲峰的心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恍惚,隨手搖了搖頭,拱手道:“中書令、老師、稚川先生、裴夫人、仲少、郗家女郎,所謂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比鄰,正是與諸位的相識,我雲峰的這一趟下都之行才得以圓滿。好了,相送終有別離時,還是請回罷。”說着,又看向了荀灌娘,不放心的叮囑道:“老師您千萬別跑去譙城。否則弟子無論如何也要把您給抓回來,知道嗎?”
“嗯!”荀灌娘淡淡應了聲。她不敢開口說話,生怕自已會忍不住的哭出聲來,當初作下決定的時候,覺得自已可以坦然面對這個男人的離去,可是心愛的人兒真要走了,心裡卻象被挖去了一塊似的,一股又酸又澀的哀愁趁機填滿於其間。
“雲將軍保重,老夫等着你回來!”荀崧也是兩眼微紅,心中滿是不捨,雲峰的出現,使得他的女兒迴歸了正常人的生活,父女之間的冷淡與漠然也被彌合起來,原本冷清的家裡又重新恢復了生氣,對於一個六旬老人來說,功名利祿早已視若雲煙,有什麼能比天倫之情更加重要呢?
王羲之的眼裡亦是射出了真摯的情感,與另三人拱了拱手:“請雲將軍保重!”
“諸位保重!”雲峰迴了一禮,再次深深的看了眼荀灌娘,正待翻身上馬,卻聽到一個聲音遠遠的傳來:“好一個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比鄰!將軍請等一下!”
“呃!”衆人連忙朝來聲處看去,只見袁耽與他的妹妹袁女正一人揹着個小包裹,正一路小跑而來呢。
“抱歉將軍,我兄妹倆來遲了。”跑到近前,袁耽氣喘吁吁道。
庾文君不禁奇道:“咦?袁彥道,你和女正這段日子跑哪去了?怎麼不見你們兄妹倆?將軍原準備把你倆送往海門呢!”
袁耽現出了尷尬之色,訕訕道:“這個....前些日子不是建康比較混亂嘛,女正年紀小,又是女兒家,我怕她出事,因此帶她出門暫避一段時間,呵呵,就是這樣!”
袁女正頓時面現不忿之色,反駁道:“阿兄,明明是你怕遭了池魚之災非要出去避難好不好?怎麼全推到女正頭上了?哼!當時女正不願意走,可你就像來了瘟疫似的,連招呼都顧不得與文君姊姊她們打,就拉着女正逃命般的跑到鄉里去了,真無恥!”
“撲哧!”庾文君輕笑一聲,看了看臉頰漲的通紅的袁耽,忍不住道:“袁彥道,你還沒女正膽子大呢!”
“書海閣兩句”雲峰打斷道:“趨吉避凶,人之常情,平安無事就行,出門避難有什麼丟人的?對了,袁彥道,你與女正背個包袱打算上哪去?莫非剛回來就要出遠門了?”
袁女正莫名的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腦袋,袁耽連忙解釋起來:“聽說謝尚暫時坐鎮姑孰,將要和將軍您一起去武昌,咱們兄妹倆呆在家裡也是無所事事,不如,呵呵~~倒不如順路去領略下大江風光也好。”
“哦?”庾文君一聽,連忙挽住了袁女正,獻寶似的炫耀道:“女正,你的運氣真好,將軍剛做出來的新式馬車,告訴你,坐上面才舒服呢,一點也不顛簸,還不晃盪,來,姊姊帶你去體驗下!”
“哦!”袁女正應了聲,正要提步,庾文君卻直愣愣站着,又驚訝道:“有人來了!”衆人再次看了過去。
此時的宮城東華門上,司馬紹與宗室諸王遠眺着雲峰這一行人,接到飛報說這人要離開後,司馬紹長長鬆了口氣,他發覺,雲峰給他帶來的壓力並不弱於王敦,原本他並不打算前來觀看,不過,沒親眼見着雲峰離開,心裡總是不踏實,於是,強迫自已來了。
當一開始看到只有寥寥數人相送時,司馬紹心頭大快,心想別看你在建康攪風攪雨,可走了呢?也僅數人相送罷了,人心還是在朕的這一邊啊!
卻不料,沒過多久,就看見有上百人自北向南而來,司馬紹的好心情瞬間被撲滅下去!連忙問道:“快看看,來的是何人?”
“這個....”侍從們皆是現出了遲疑之色。
“說,朕赦你等無罪!”司馬紹催促道,宗室諸王也把耳朵豎了起來,他們也被限制習武,眼神與司馬紹差不多,都不大好使。
侍從們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大着膽子道:“回陛下,奴看到的有大司徒、中書海閣令、溫侍中、汴尚書、桓常侍.....”
侍從每報出一個名字,司馬紹的面色就綠上一分,好容易耐着性子聽完,面色已是瓦綠瓦綠一大片!孃的!朝庭能說上話的全來了!這幫子趨炎附勢的狗奴!
“哼!”南頓王宗怒哼一聲:“那雲賊囂張狂妄,衆目睽睽下搶走錢鳳與王敦屍體,又教梭東海王太妃入了道門!而陛下您顧全大局,隱忍負重,總想着此人或有一日能改過自新,以至羣臣皆以爲我皇室軟弱可欺!您看,全跑來給那逆賊送行了,再這樣下去,只怕江山危矣,臣以爲,絕不可再姑息此僚,應立刻下旨召天下義士共擊之!”
司馬紹也是惱恨無比,不過,他比南頓王宗稍好一籌,並不是不分輕重。強壓下憤恨,司馬紹無奈道:“朕手裡僅萬餘禁軍,如何能奈何得了那人?暫且讓他再得意一陣子便是,哼!剛好趁着此人離去,朕可不能不再問事了。”
南頓王王宗也只落得個嘴狠,聽到司馬紹作出這般言語,只得瞪大了眼珠子繼續朝下看去。
白蕩湖前,前來送行的朝庭重臣與雲峰一一打過招呼後,庾亮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庾文君,向雲峰鄭重施了一禮:“雲將軍,舍妹今後就託付給你了,文君自小嬌憨刁蠻,卻本性淳良,若是有所得罪,還望雲將軍匆要與她計較。”
雲峰微微一笑,正待拍着胸脯作下保證時,庾文君卻刷的一下,臉頰瞬間紅透到脖了根,搶先不依道:“阿兄你說什麼呢?妹可不是你想的那樣!”
“呃~~?”庾亮一怔,不解道:“文君,你與雲將軍兩情相悅,而且已經有過了那個,那個....”
“纔不是這樣呢!妹清清白白,可沒想過要嫁給將軍!”庾文君再是頭腦缺根弦,也聽出了庾亮的言中之意,當即連聲分辯起來,還不忘丟給雲峰一個憤怒的眼神。
庾亮有些摸不清狀況,又追問道:“若非如此,你爲何要不顧萬里與雲將軍遠赴上邽?”
庾文君毫不諱言:“建康又骯髒,又污穢!妹憋的難受死了,而將軍治下吏治清明,男女老幼各得其用,更重要的一點,文君喜歡看到西北百姓們臉上的笑容!”
書海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