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由於被日軍集火攻擊,越來越多的清軍戰艦退出陣線,駛離戰場。日軍聯合艦隊漸漸地開始合圍北洋水師的兩大核心支柱——定遠艦、鎮遠艦。定遠、鎮遠二艦是清廷向德國訂購的一等鐵甲艦,於1881年下水,1885年服役,是當時西方先進造艦技術的結合體,吸收了英國和德國兩型戰艦的優秀設計,由德國製造。
定遠、鎮遠二艦排水量7335噸,艦長94.5米,寬18米,有火炮22門,航速14.5節,是當時東亞地區最強大的戰艦。定遠、鎮遠二艦是北洋水師乃至清廷海軍的絕對主力,也是日本聯合艦隊的頭號假想敵!
由於日艦在戰艦三大要素之速度方面,佔據很大優勢,逐漸對定遠、鎮遠以及其他幾艘中國軍艦形成了合圍。定遠、鎮遠以及其他幾艘中國軍艦在中心,而日艦圍繞中國軍艦,往來馳騁,不停開火,大部分炮火都集中在定遠、鎮遠二艦上。
日軍的旗艦是“鬆島”號,排水量4278噸,是日本著名的三景艦之一,專爲對付北洋水師的定遠、鎮遠二艦,裝備了320毫米口徑的大炮,在近距離上可以擊穿定遠、鎮遠二艦的核心裝甲。“鬆島”號的航速高達19節,比定遠、鎮遠二艦快很多,可以輕鬆搶佔有利位置射擊。除了320毫米口徑主炮以外,“鬆島”號還裝備120毫米阿姆斯特朗速射炮12門,5門47毫米重型哈乞開斯速射炮,10門47毫米輕型哈乞開斯速射炮,8毫米5管諾典費爾德機關炮1門,360毫米魚雷發射管4具,每分鐘可以傾瀉數百發炮彈,火力十分兇猛。
在“鬆島”號的帶領下,至少五艘以上的日軍,專門圍攻北洋水師“鎮遠”艦。日軍每分鐘向“鎮遠”艦發射的炮彈超過上千枚,“鎮遠”艦上的爆炸聲不絕於耳。“鎮遠”艦內的士兵們被震得頭暈耳鳴,站立都很費勁。
“鎮遠”艦的管帶楊用霖,字雨臣,是福建閩縣人。楊用霖家境貧困,但他卻聰明好學,努力上進,在17歲時,他報名參加了海軍,決心作一個報效國家的有用之人。他學習用心刻苦,進步很快。史載,楊用霖"夕勤劬,寒暑不輟,而穎悟銳進,於航海諸藝日益精熟"。總之一句話,楊用霖是靠自己一路打拼出來的。面對敵寇兇猛的炮火,楊用霖沒有退縮逃跑,而是迎難而上,向着最猖獗的日艦“鬆島”號衝了過去。
楊用霖明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於其他敵軍射來的炮火不顧,專門集中火力猛轟日艦“鬆島”號。他指揮舷側305毫米主炮瞄準“鬆島”號的水線開火,並用船頭的150毫米克虜伯“完美速射炮”不停轟擊“鬆島”號的船上建築。305毫米主炮第一次齊射,炮彈落在日軍“鬆島”號遠處大約400米的水面,激起了高高的水柱。由於305毫米主炮是架退炮(當時世界上還沒有這麼大口徑的速射炮),實戰中要幾分鐘才能發射一次,楊用霖一邊指揮炮手回覆火炮位置,一邊測算“鬆島”號的速度、航向。由於日軍集中了幾艘戰艦的火力,向“鎮遠”艦不停轟擊,在“鎮遠”艦上測距觀瞄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任務。305毫米主炮的觀瞄儀被彈片卡住,派去修理的兩名官兵,全部都壯烈犧牲了。現在整條“鎮遠”艦都籠罩在火光之中,炮彈在船上爆炸的聲音連綿不絕,即使面對面大聲吼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
三浦虎次郎是日軍旗艦“鬆島”號上的一名三等水兵,他負責爲艦上的120毫米阿姆斯特朗速射炮搬運炮彈。今天開戰以後,他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搬運了多少次炮彈了,這種速射炮不到十秒鐘就可以發射一次,三浦虎次郎和同伴們不停的接力傳遞炮彈,兩隻手都感到發痛了。三浦虎次郎把手上的炮彈遞給同伴,望着被火焰和爆炸包圍的“鎮遠”艦,感嘆道:“現在支那(中國)艦上,宛如地獄啊!”
在同一時刻,“鎮遠”艦上參加戰鬥的洋員美國人馬吉芬也在作戰時記載:“鎮遠十二吋巨炮炮手,正於瞄準之際,忽來敵彈一發,炮手頭顱,逐爲之掠奪爆碎,頭骨片片飛揚,波及附近炮員,而(其他)炮手等毫無驚懼,即將炮手屍體移開,另以一人處補照準,賡續射擊。鎮遠炮術長幼弟某,來艦訪兄,因戰機迫切,未即離艦,遂應兄勸,配備於露炮塔上服務,熱心勇猛,毫無懼色。戰鬥中,炮術長身負重傷,扶入艙中,弟向乃兄略施安慰,仍歸原處服務。是役,該炮塔人員,除乃弟外,無不傷亡”。
德國製造的“定遠”、“鎮遠”二艦,將彈藥庫、動力艙、指揮室用鐵甲三百六十度完全圍住,在船的中段形成一個鐵甲堡,任你日艦彈如雨下,“定遠”、“鎮遠”二艦在炮火中巍然不動!“鎮遠”艦上的官兵在管帶楊用霖的帶領下,死死盯住日艦“鬆島”,不斷地用艦上的克虜伯大炮還擊。
在大乘佛法經論中,有一佛法奧妙無邊,堅固無比,即使用諸天大法力,亦不能毀壞之,此法名曰——金剛!
清朝從德國購買的“定遠”、“鎮遠”二艦,是整個東亞地區最強大的戰艦。全日本都以“定遠”、“鎮遠”二艦爲假想敵,每個日本軍人都夢想有一天能夠親手擊沉清朝的“定遠”、“鎮遠”二艦。三浦虎次郎看見自己搬運的炮彈,在“鎮遠”艦上恣意爆炸,本來心情十分暢快。可突然“鎮遠”艦上主炮的炮口火光一閃,一發來自北洋水師“鎮遠”艦的炮彈擊中了“鬆島”號。這枚炮彈輕鬆的洞穿了“鬆島”號的舷側裝甲,穿過燃煤倉,在甲板下爆炸開來。爆炸炸開了鍋爐的蒸汽管道,高溫蒸氣從甲板下面的縫隙噴涌上來,擦過三浦虎次郎的右腿。三浦虎次郎反應極其敏捷,猛地一下子跳開,可即使這樣,三浦虎次郎的右腿也馬上出現了大面積的燒傷!
這一炮過後,“鬆島”艦上到處都是破片、殘骸、人的肢體,三浦虎次郎自己踉踉蹌蹌的跑去包紮。包紮的時候,他回頭看見“鎮遠”艦在日軍密集炮火之下,依然噴吐着火舌,堅定地朝“鬆島”艦還擊。三浦虎次郎不由嘆道:“鎮遠艦真是金剛啊!”
“鎮遠”這一炮打壞了“鬆島”號的一具鍋爐,雖然“鬆島”艦還有其他鍋爐可用,不至於完全失去動力。但是這一炮說明了,“鎮遠”有能力打穿日艦的核心區,這次是動力艙,下次就可能是彈藥庫!
看見“鎮遠”艦的反擊,六艘日艦更加瘋狂的圍攻,“鎮遠”號中彈不計其數。“鐵甲之處均作波浪紋,殆深二三寸許,蓋爲敵炮所中,因甲厚不能入故爲斯形”。(鐵甲表面到處是波浪的形狀,普遍又幾公分的深度,這是因爲日艦炮火所致,但又因爲裝甲堅固,“鎮遠”號硬抗住了所有的炮彈!)
“定遠”、“鎮遠”二艦雖然免於沉沒,但沒有裝甲防禦的煙囪、甲板室等部位就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彈孔,艙面的設施也受損嚴重。引以爲傲的8門克虜伯305毫米巨炮被打壞3門,幾乎壞了一半!
繼續圍攻“鎮遠”的日艦官兵,心中越來越沒底,現在三浦虎次郎目測擊中“鎮遠”的炮彈已經有數百發了,但是“鎮遠”依然沒有沉沒的跡象,依然在還擊!三浦虎次郎包着繃帶,繼續搬運炮彈,越來越沒有信心:“怎麼就是打不動鎮遠艦啊?”
這幾艘日艦圍攻“鎮遠”,就好像幾個人圍毆一個人,這幾個人(假設爲日本人)不停的出拳打在一個人(假設是中國人)身上,但就是打不倒他。因爲這個中國人防禦太高,而且這個中國人一邊挨拳還能一邊還擊。這幾個日本人破不了中國人的防,日本人心裡也就沒底了。時間久了,說不定還會被中國人打翻。
戰艦三大要素之——防護!只要防禦高,我就可以硬剛你所有的攻擊!
堅定地還擊終於有了效果,又一發來自北洋水師“鎮遠”艦的炮彈再次擊中了“鬆島”號。其4號炮位上堆積的多達60發速射炮彈被誘爆,包括海軍大尉志摩清直在內的28人當場斃命,68人受傷,喪失了炮甲板上幾乎全部的炮手。一塊彈片飛了很遠,擊中了三浦虎次郎的後背,打穿了三浦虎次郎的胸腔。三浦虎次郎再也沒有力氣搬運炮彈了,他躺在甲板上,呼吸逐漸變得微弱。
三等水兵三浦虎次郎,彌留之際抱着炮彈,流着淚嚷道:“鎮遠爲什麼打不沉啊……”戰後,三浦虎次郎的“英勇事蹟”被日本編成軍歌,名叫《勇敢的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