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榮光所料,除魔大會在五日後結束,各門各派紛紛離去,瀚海雲宗又恢復了以往的清淨。除魔大會的當晚,入世堂的幾個老先生便把弟子召集起來傳達了大會的事情,告知弟子們現在嚴峻的形式。
老先生的面容非常嚴肅,讓衆人感覺到現在事態嚴重。
如今魔氣肆虐已經蔓延到大半個大陸,魔窟陸陸續續出現,情形會越來越危險。爲今之計一是要靠各門各派的力量封印魔窟,二是需要集起上古四大名劍,重新封印魔。
“上古四大名劍,那是什麼?”從晨光殿出來之後,弟子們滿懷疑惑。
王小劍隨着人流往回走,心中卻想起越崢來。昭雲劍當日是放在燕國的,按照如今的事態,恐怕越崢還得把昭雲劍拿回來。可惜的是琅邪劍已經被魔道拿走了,這件事越崢最清楚,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紫意劍在宗主那裡應該沒什麼問題。還有一把幻神劍,都那麼多年了還未見蹤影,不知道究竟是在正道手裡還是被魔道拿去了,要是在魔道手裡就大大壞了。
說起來他回來後還沒見過紫意姐姐呢,要不要去見一見?
對了!
王小劍忽然想起來,若紫意能識別自己的身份,再通過天陽道人向越崢轉達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嗎?
越想越是歡喜,等平復下激動的心情,王小劍忽然又想起當年天陽道人對自己的態度,他那時候便非常反感越崢爲了自己做的一些事,十八年前越崢又那樣收集王小劍,若是自己貿然前去,恐怕會被他立即趕下山吧?
如今想來,只能隱瞞身份,慢慢地接近越崢。
如此忍耐着,他不再想着要找機會證實自己的身份,老老實實地留在天擎峰專心修煉,等待着即將到來的弟子挑選會。
在此期間,他打聽到越崢在除魔大會後果不其然地離開了瀚海雲宗,和其他修真門派一起去封印西邊的魔窟。同時也聽到他繞道去了燕國,把昭雲劍拿來了。昭雲劍的結界力量極其強悍,封印魔窟少不了它。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現在對王小劍來說最苦惱的一件事是越崢臨走前果然向宗主提出遣散弟子的要求,當然原因不是因爲看小黃書,給出的理由是自己不會教弟子,目前又要長期外出,是以把弟子遣往各峰。
宗主和幾位長老商量了一陣,大概這兩年的情形讓他們也覺得無奈,便答應了他的要求。具體是如何遣散的王小劍並不清楚,據榮光的說法是天柱峰的弟子高興得涕淚橫流、喜極而泣。
天柱峰的弟子高不高興王小劍不清楚,他只覺得背上又多了一重壓力,越崢不收徒弟,那自己該如何接近他?而且他這說扔就扔的個性,哪怕自己跟了他,說不定哪天也會被一腳踹了。
愁眉不展的時候,越崢已經乾脆利落地把人遣散下山,臨走的時候派了左飛軒到天擎峰來,將那三本言情小說物歸原主。
天高雲闊,校場上弟子們練得熱火朝天,王小劍在萬衆矚目之下不得不接過那三本小說,乾巴巴地說:“這不是我的。”
左飛軒微微一笑,那眉眼裡含着的幸災樂禍簡直無法掩飾,“長老說了,大敵當前應修煉爲上。”
這是在責備他不務正業偷看小黃書了?
王小劍比竇娥還冤,“真的不是我的。”
左飛軒只是笑,爾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王小劍很鬱卒。
於是,自己還是給他留下壞印象了。
更讓他沒料到的是當日送小黃書的事被衆人看到,然後傳到了天擎峰入世堂幾位老先生耳裡,然後王小劍被叫過去教訓了一通,聽得腦袋疼。之後,原本忙得一塌糊塗的越清在聽說犯事的人叫小黑的時候,特地把他叫過去又警告了一通,讓他不要亂搗蛋,否則決不輕饒。
王小劍灰頭土臉,鬱悶不已。
回到臥房榮光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比起以往的強勢來誠懇了不少。王小劍心事重重不想和他多談,榮光極會察言觀色,看他不想多談便不再提這件事。
王小劍沒心情告訴他,越崢把書還回來並沒有追究的意思,只是自己討了有些人的嫌,被借題發揮才遭到訓斥。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分值在越崢心中是不是更低了。
他這邊心裡千轉百回,榮光卻並不清楚,他覺得是自己害得王小劍遭到訓斥,態度便軟了很多,處處維護他。天擎峰本來就是剛入門的弟子呆的地方,王小劍的做法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加上榮光從中斡旋,反而博取了大量同情。
自越崢離開之後,王小劍便一心撲在修煉上,對於外面的風言風語毫不在乎。偶爾私下裡感慨追男神之路果然坎坷,感慨了之後更加勤加苦練。
一晃眼兩個月過了,秋葉金黃層林盡染的時候,弟子挑選會終於來臨。
王小劍一直用心打聽越崢的行蹤,知道他已經封印了趙國、衛國邊境鴻蒙山脈的魔窟。鴻蒙山脈貫穿西部大陸,綿延千里,沿着它的國家都遭到魔氣侵襲。西部地區遭受侵襲太過嚴重,衆人猜測絕對不可能只有一個魔窟,於是決定繼續往西尋找。王小劍聽說越崢帶人沿着鴻蒙山脈一直往西,找了半個多月,才找到第二個魔窟,然後又在黎國境內找到第三個魔窟,不想和修羅殿的阿修羅王撞上,打得天翻地覆。阿修羅王重傷逃逸,越崢追着他闖過七國邊境,爾後還是被他逃脫了。
三大魔窟被封印,西陸情形終於好轉,天陽道人便召他回來。
王小劍長長鬆了口氣,他就怕越崢不肯回來,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不久後去幽蘿山封印魔窟的越清越嶺迴歸,天擎峰的衆位弟子爲他們準備了熱烈的歡迎式。
越清在整個瀚海雲宗地位聲望均很高,上能接仙氣下能接地氣,弟子們都很喜歡他。越嶺就更不用說了,要說在他那個級別最接地氣的人,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是以他們平安歸來,衆人都極其高興。
王小劍雖然覺着越清對自己有偏見,但想到之前發生的事也釋然,也高興他能平安歸來。他站在歡呼的人羣中,越清似乎瞥了他一眼,爾後轉開了頭。
王小劍納悶那一眼的含義,有些摸不着頭腦。
當天晚上越清忙過之後便找了他,劈頭蓋臉地對他說:“你不太適合瀚海雲宗,儘快下山吧。”
一句話把王小劍打懵了。
越清有權利剔除新弟子,可多年來他極少這麼做。
王小劍徹底愣住,過了好一陣才問:“爲什麼?”
越清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搖着摺扇道,“我警告過你不要去接近他。”
“是因爲上次的事嗎?”
越清收了扇子,不和他拐彎抹角,“沒錯。”
王小劍覺得鬱悶,“當時你沒讓我走。”
“那時沒來得及,現在我有時間了。”越清揚了揚手,旁邊一個弟子捧着一個包裹上前,他接過那個包裹遞給王小劍道,“對不住了。這裡面有些錢財和符咒,足夠你和你趙國的親人朋友好好過一輩子。明日你便下山吧。”
王小劍暈了,他怔怔地看着越清,不明白前不久還好好的,今次怎麼一回來便要把自己趕走?
越清意味不明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又道:“若你想繼續修煉,我可以修書處於趙國的崇山劍派,他們雖然比不得瀚海雲宗,可在西陸也是個名門大派。崇山劍派的掌門朱子龍愛護弟子,對自己的弟子悉心教導處處維護,若你成爲崇山劍派的弟子,又離你家鄉那麼近,定然是有好處的。”
條件優厚得令人吃驚。
王小劍瞭解越清,從某個方面來說,他和榮光是一類人,對利害分析得透徹。他從震驚中回過神,直覺的在自己不知情之下發生了什麼事,促使越清一回來便要趕自己走。
想來想去,能讓越清對自己如此忌憚的也只有一件事,於是大膽猜測道:“是因爲越長老嗎?”
越清不答。
王小劍一邊想一邊道:“上次你把我訓斥一頓卻並沒有罰我,現在卻突然讓我走,應該是越長老說了什麼吧?越長老不會爲了那件小事特地找我麻煩,他一定是說了別的……”
心突地一跳,竟然有幾分期待起來。
越清的眼睛微微眯起,半晌道:“不錯。”
“他說什麼了?”王小劍聲音發乾,如果越崢不是爲了言情小說,那麼提到自己只能是那晚他吐露的那些秘密了。
越清收回包裹,並沒隱瞞,“去燕國的途中我和他見過一面,他特地問起過你的事。”
王小劍眼睛頓時亮了。
“我告訴他你的真名叫王二狗,是趙國水牛村人,父親是水牛村村長,水牛村村長四十得子,把王二狗當成心肝寶貝來疼愛,王二狗一出生便是個傻子。王二狗十八歲的時候水牛村遭遇瘟疫,王二狗也染上了瘟疫,瀕死的時候被匆匆埋葬,之後被幾個小孩挖出來。瘟疫過去之後,他便來瀚海雲宗求道修煉。”越崢盯着他,語氣緩慢,“我說的對嗎?”
王小劍沒想到他把自己的情況調查得這麼清楚,微微一怔,道:“對。”
“那麼,來自趙國的王二狗,你自稱王小劍是何意?”越清的嘴角雖然帶着一貫的淺笑,可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
王小劍終於明白了他是在懷疑自己居心叵測,冒充身份,便誠懇道:“既然你調查過我的事,也該知道我七日還陽的事,我確實就是王小劍。”
“你想說你是借屍還魂嗎?”
王小劍點點頭。
越清笑了,搖搖頭,“人未死被埋的情況太多了,不差你一個。尚不說你不是王小劍,哪怕你就是王小劍也不能讓你繼續留在這裡。越崢十八年前做的蠢事已經夠多了,他好不容易拋掉過去,有了今日的地位和狀態,如今大敵當前,我們不想再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分心。”
“他還在意我?”王小劍抓住重點。
“不,他一點也不在意你。”越清冷冷地說,“讓你走是我的意思。既然他注意到你了,那你更不能留下。如果你真是王小劍,真的爲他着想,也會願意離開的對嗎?”
越清這話連消帶打,把王小劍說懵了。他看着越清清冷的眼神,知道他是鐵了心,更知道自己的堅持無能爲力,不由黯然。
漆黑的夜色如同鳥類的羽毛,緩緩地覆蓋着大地。
一切都是靜謐無聲的。
王小劍垂頭半晌,擡頭道:“他呢?他也是這麼想的?”
越清似乎沒想到他如此難纏,好看的眉微微挑了挑,似笑非笑,“重要嗎?”
王小劍上前一步,道:“當然重要。若是他親自讓我走,我自然會走。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不是爲了讓你們趕我走的。你們不能想當然地覺得趕我走就是爲他好,如果你們覺得他現在不傷心不難過,那爲什麼又要急急忙忙趕我走呢,只能說明他還是在乎的。”
頓了頓,低聲道:“我保證不會傷害他,我只是想呆在他身邊而已。”
越清收斂起笑容,一臉面無表情,大約是沒見過這樣死纏難打的人。
王小劍又懇切道:“這樣,我不再提王小劍的事,也不會再用王小劍的事煩他,我就留在他身邊看着他,其他事情都不做,行不行?”
越清看了他半晌,道:“你倒是執着。但是不行,你必須得走。”
說完把包裹遞給剛剛那名青衣弟子,對他道:“千靖,把他送回趙國,不要再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