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掌是類似鐵砂掌一樣的掌法,如果把鐵砂掌列爲一個種類,那麼在這個種類下面可細分出紫砂掌、硃砂掌、藍砂掌、黑沙掌(即黑砂掌)等武功。
拋開這些掌法的練法和特點不加贅述,也無所謂哪一種顏色的掌法更加高端,單說這黑沙掌其實是一門非常厲害的掌功。
即使到了天地靈氣極度匱乏的清代,練就黑沙掌的武者都能夠賴以橫行於世,時人更是對其做出了針對性的研究,認爲非無敵鴛鴦腿不能破解。
單是黑沙掌就已經不同凡響,二人合練的聯手黑沙掌就更堪稱無敵了,李智雲知道這門武功,史料裡以這門聯手黑沙掌享譽武林的、最厲害的莫過於乾隆年間紅花會的五六當家西川雙俠,人稱黑白無常的常伯志和常赫志。
如果眼下尉遲南和尉遲北練就的真是西川雙俠的那種聯手黑沙掌,那可就真的不容小覷了——要知道他們兄弟當中的任何一個都是可以跟大刀王君可交戰數十合的人物,雖然那是使用鐵蒺藜骨朵在戰鬥,亦能說明其內力的深厚。
這個時代裡的武者擁有的內力普遍高於後世,由此可以斷定尉遲兄弟的水準必定遠在清朝的常氏兄弟之上,面對這樣的兩個對手,別說是美書生李容,就是自己上去也不能等閒視之,必須謹慎對待。
李容究竟會使什麼掌法來迎戰尉遲兄弟的黑沙掌呢?沒等他想出來,下面擂臺上的李容已經出手了,出手的招式卻是大大出乎了衆人的意料,居然是柔雲掌法。
李智雲自然是認識柔雲掌法的,他剛剛穿越過來就曾親眼目睹長孫無忌用這套掌法與萬宣道相搏,而且系統還根據這套柔雲掌法模擬改進了幾招空明拳出來。
不止李智雲,臺下的觀衆以及後臺的旗牌官們也有不少人認識這路柔雲掌法,雖然這路掌法是長孫世家的獨門武學,但是在長孫晟擔任右驍衛大將軍的時候曾經奉旨傳授軍中,因此隋軍裡面學過這路掌法的資深將士不在少數。
軍旅是武功傳播的重要媒介,隨着這些資深將士立下戰功,再開枝散葉到全國各地州縣,這套玄級武學柔雲掌法也就談不上是長孫家的不傳之秘了,本篇故事開始時楊素能夠隨意指點長孫無忌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
但是柔雲掌法能夠破解黑沙掌麼?肯定不能啊!別看鐵砂掌這一系列的武功名字流傳甚廣,其實卻是十足十的地級武學,屬於那種有錢都買不到的秘技,又豈是柔雲掌法可以破解的?
尉遲兄弟見狀就不禁對視一笑,意思是這一場穩了,這個叫做李容的書生就是白送,隨即心有靈犀各出一掌,迎向書生那一對纖細白嫩的手掌,打算把這雙潔白的玉手染成黑的。
黑沙掌的特點之一就是中者傷處會出現一隻黑色的掌印,擊中哪裡哪裡就會出現,既然是對掌,那麼對方的一雙手就只能變成黑手了。
對掌!
衆人見狀同時嘆息。這李容雖然輕功身法絕妙,腿功詭異高超,但是像現在這樣以一敵二、與兩個鐵塔一樣的大漢對掌,這不是自取其辱麼?
沒有人看好李容,這簡直是以卵擊石啊!更有些人已經開始預想李容的雙臂被反擊折斷的慘景了。
茶樓上的狄知遜都不禁爲之擔心起來,這李容雖然有些狂妄、有些逞能,卻不該是呆傻愚笨之人啊,她怎麼會選擇這樣的武功去對戰黑沙掌?
想不明白就側眼看了看李智雲,卻見李智雲正看着擂臺上的戰況若有所思,也不知他此刻想的是什麼。
下一瞬,四隻手掌無聲無息地貼在了一起。
有別於尋常戰鬥中的對掌情景,這四隻手掌在對碰之前並沒有爆發出什麼驚人的聲勢,看上去似乎雙方的掌力都很凝實,完全收束在掌心之中而不外溢,只待與敵人相觸的一瞬間傾吐出來,對經絡形成毀滅性的打擊。
行家都知道越是這樣的掌力就越是兇險,一旦拍中便不再是勝負之爭,而是生死之搏。誰的內力較弱誰就是必死的一方。
就在這兩男一女四隻手掌貼住的一瞬間,茶樓上觀戰的李智雲點了點頭,暗道原來如此。
原來這李容表面上用的是柔雲掌法,但是其掌力卻完全不是長孫世家的路子,而是陰毒之極的化骨綿掌!
史料記載中宋朝纔有綿掌問世,而且這門武功並沒有侷限在某一門派,多家均有涉獵。直到南宋乃至元明,才形成了以武當太乙綿掌、峨嵋綿掌、寒冰綿掌爲代表的衆多綿掌支流。
然而出自清朝神龍島武學體系的化骨綿掌才能稱爲綿掌之最,單以陰毒而論,其威力足以壓倒其它各支。
隋朝就有化骨綿掌了麼?
李智雲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李容對掌之際的發力手法,才能夠確定是化骨綿掌,既然是化骨綿掌,那麼對抗起黑沙掌來就難說誰輸誰贏了,因爲化骨綿掌的內勁很特別。
四隻手掌貼在一起,沒有發出任何聲息,但是接下來卻形成了膠着之勢,雖然尉遲兄弟兩人都閒着一隻手,但是這隻手竟然無力加入戰團,顯然是雙方已經拼盡全力在四掌交接的界面進行攻守,卻又一時未能分出優劣。
那些認爲李容是以卵擊石的人們當然看不出化骨綿掌的可怕,因而對這個結果很是意外,都是一臉疑惑地看着三人,均想:怎麼可能形成膠着呢?
就在人們納罕之時,忽聽遠處響起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夾雜着不甚整齊的戰靴踏地聲,一支馬步混合軍隊沿着長街奔了過來。
一個聲音大聲呼喝着:“弟兄們快點,莫要走了賊人!”
臺上臺下衆人頓時驚疑不定,這大隊的兵馬跑過來想幹什麼?唯有臺上正在對掌的三人對此充耳不聞。
樓上喝茶的李智雲見狀,就笑着和狄知遜對視了一眼,不用問,這是李容惹得麻煩來了。
足有逾千的兵將沿着長街奔來,轉眼間就到了擂臺跟前,又將臺前的觀衆圍在其中,另有兩路步卒封鎖了擂臺兩側的街道,禁止任何人進出。
如此一來,臺上原本正在觀戰的十名旗牌官就不幹了,因爲他們認得出過來戒嚴的兵馬是刺史武奎手下的府軍,與他們所在的北平王鎮邊軍不是一路。我們在這裡設擂臺,你們來攪和什麼?
張公瑾第一個走到了臺邊,看着臺下那個騎在馬上指揮士兵設卡圍堵的武將問道:“武元帥,何故帶兵來此?是要封我們的擂臺麼?”
那武將正是武奎,下馬管民就是刺史,上馬管軍就是元帥,看都不看張公瑾一眼,你一個小小的旗牌官有跟本帥對話的資格麼?只等本帥把這附近的幾條街封住,就直接上臺殺人。
早在李容離開德勝樓前來擂臺之時,武安福留在德勝樓外的打手就跟在了後面,所以到了武奎武亮統軍出來的時候,立馬就得知了仇人的下落——北平王府的擂臺。
武奎已經下定決心,別說是北平王府,就是天王老子設的擂臺也別想護住李智雲!必須藉着這個機會將其斬殺。之所以還沒下令派人上臺殺人,一方面是沒有完成徹底的封鎖,另一方面還需等待兒子的手下上前指認。武安福沒有跟隨兵馬一起過來,留在府上讓醫生治療殘耳。
“大帥,臺上那個書生就是打傷公子的兇手!”剛剛跟上來的打手擠入人羣又出來,遙指臺上說道。
“嗯?這人年齡不對啊!”武奎目光越過了站在擂臺邊緣的張公瑾,盯住了那個正與尉遲兄弟對掌的書生。
此時正好武亮拍馬來到武奎的身邊,問道:“大哥,怎麼不對?”
武奎目不轉睛地看着書生,微微側過臉來低聲回道:“那個李智雲不是隻有十一歲麼?這書生至少有十七八的樣子,而且還是個女的。”
武亮驚道:“不是李智雲?那會是誰?”
武奎搖頭道:“我怎麼知道?總歸此人姓李,估計也是李智雲一家。”
這兄弟倆騎着馬立於街心,正好處在李智雲的眼皮子下面,比擂臺還要近了三丈,一問一答就一個字不漏地傳到了李智雲的耳朵裡,李智雲就不禁鬱悶起來,明明是擂臺上的李容削了你兒子的耳朵,怎麼把賬算到我頭上來了?這事兒跟我有一毛錢的關係麼?
鬱悶中轉念又想:我來到北平沒有跟任何外人接觸,也沒有對任何人報出過姓名,爲何武奎武亮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聽他們的意思,像是已經知道我到了北平,這武家的消息怎麼這麼快?
他尚且不知武奎武亮糾集部屬過來就是爲了殺他的,只因他與武家實在是沒仇沒怨,正納悶時,街上又有一員武將拍馬趕到現場,人到了卻不敢騎着馬馳至武奎的身邊,下馬奔過去說道:“元帥,公子讓我帶話過來,說不要傷了這仇人的性命,要抓活的。”
武奎一聽就知道這是兒子看上這個女扮男裝的書生了,又或者是想擒回府中蹂躪至死,便有些哭笑不得,點頭道:“我知道了。”旋即看向武亮說道:“既然這書生不是李智雲,那就不要殺了,待會兒抓活的。”
樓上李智雲聽了這話頓時怒了,什麼?不是李智雲就不殺?這意思,如果是李智雲就必須殺了?合着你們興師動衆的是來殺我的啊!可是你們爲啥要殺我呢?
狄知遜都緊張了,他也聽出了一些苗頭,眼見武家帶來的兵馬人多勢衆,而且其中不乏戰將武者,如果他們真的是來殺李智雲的,再發現自己兩人在這座茶樓裡的話,那麼只怕自己兩人立成甕中之鱉,跑都跑不掉。
武家兵馬可不僅僅是封鎖了下面一條街,茶樓後面的街道上照樣有重兵把守,無論往哪個方向突圍都將是一場血戰,而且幾乎沒有殺出重圍的可能。
武奎武亮兄弟兩人這麼一嘀咕,臺上的張公瑾臉上就掛不住了,回頭招呼杜文忠等人道:“人家武刺史不給咱們面子,咱們也不用熱臉去貼冷屁股了,這擂臺先別打了,先回王府找王爺做主。”
說罷與杜文忠、白顯道、毛公遂、李公旦同時出掌,強行拆開了膠着中的三人。
尉遲兄弟早知臺下發生了變故,卻苦於無法主動脫離,不僅無法脫離,而且是在死亡的邊緣苦苦支撐,只因對方的掌力極其怪異,不僅如同正道武功那樣循着經脈傷人,而且兼具蝕筋腐骨之效。
自己兄弟的黑沙掌固然能夠防得住對方的正道攻擊,卻對這邪門的蝕筋腐骨難以抗拒,即使用兩倍於對方的內力去防禦都頗爲吃力,若不是被張公瑾等人強行拆開,最多再有半炷香的光景,自己兄弟這四條手臂就得廢在對方的手上。
尉遲兄弟也是磊落之人,雖然被夥伴們拉開了,卻不忘拱手認輸,“多謝李公子手下留情,這場比試我們兄弟輸了,公子想要什麼彩頭?只要我們兄弟能夠做到就一定效勞。”
李容笑靨如花道:“兩位客氣,只要你們帶我去見羅成就行了。”
她的確手下留了情,化骨綿掌豈是與人僵持的武功?那是出手就要命的絕技,不僅要命,而且會讓對方死得很慘,若是對方內力過於懸殊,那麼致使對方全身骨骼碎成渣渣都是有可能的。
茶樓上李智雲看到這一幕就是心頭一動,原來這李容並不是沒事找事在酒樓裡裝逼擺譜,而是早有預謀,估計她早就知道北平王府和刺史府兩邊不睦,而且是看見了十二旗牌官招搖過市之後纔敢於收拾武安福的。
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李容只有依靠十二旗牌官的力量纔有逃出對方抓捕的可能,不然只怕真的要被武家拿回去糟蹋了。
“沒問題,你跟着我們走就是了。”擂臺上張公瑾第一個同意了李容的要求。他當然不知道李容在德勝樓削掉武安福耳朵的事情,只當這個女書生單純是爲了求見羅成才向自己夥伴們求助。
其餘十一人也都點頭稱是,此時十二旗牌官一致對外,只對前來攪局的同仇敵愾,卻沒人知道這個書生就是武家想要抓捕的人犯。
當下張公瑾喊來隨從雜役開始收拾東西,將用作獎勵的金銀收好,又整理了一應活動用品,再驅散觀衆。
“這擂臺今天暫歇了,明天再來打。”
在刺史府兵馬的封鎖下,觀衆哪裡走得掉?人們原地不動,只給北平王帳下一行人讓開了一條通道。
張公瑾一馬當先,率隊走出觀衆羣,也不看向武奎了,只看着大街兩旁的兵將說道:“我等兄弟打道回府,擋路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