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雲。原來這騎虎的少年叫做李智雲,好厲害的李智雲!
人們從淵蓋蘇文的口中得知這少年的姓名,同時也就知道了這個少年不是高句麗人,只能是來自於隋國。
人們之所以如此判斷,是因爲在唐朝以前,高句麗一個姓李的都沒有。
既然是隋國高手,那就是高句麗的死敵了,既然如此淵太祚要下狠手就是天經地義。
只見淵太祚一句狠話尚未說完,人就已經高高躍起,直入深邃的夜空。
滿場衆人沒有人能看得懂這一躍是什麼意思,繼而悉數懵逼。
李智雲在臺下啊,你怎麼反倒往天上飛?難道是要跟李智雲決戰於九霄之上麼?即使你能飛到那個高度,也要看李智雲願不願意跟你一起飛才行。
只不過到了下一瞬,當他們看見圍在擂臺周圍的火把盡數熄滅之時,就有些猜到了淵太祚的意圖。
李智雲是第一個猜到淵太祚意圖的人,因爲他第一個感受到了正有無盡的壓力從天而降,這壓力來自於淵太祚的雙掌。
那不過是一雙正常人的手掌,此刻卻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就像是一柄雷神砸下的巨錘,如山如嶽般轟砸下來,令人頓生無力之感。
這樣的捶打誰能接得住?
只有處在壓力中心的他纔看得最清楚,淵太祚這一縱躍其實並不算高,不過兩丈的高度即使尋常輕功好手也能做到,再加上點將臺的丈二高度,合起來不過是三丈的距離。
在三丈高的空中陡然轉折,形成頭下腳上的俯衝之勢,再施出排山倒海一樣的巨大掌力,這是不給自己三人留下半點活路的打法。
這掌力是立體的,卻更是平面的,與陰世師那種束縛擠壓的掌力不同,淵太祚這掌力是毀滅性的,具有一種砸碎一切的氣勢,根本不給敵人留出躲閃的餘地。
所以面對這種掌力,即使施展泥鰍功也是無濟於事。這掌力就彷彿是一個巨大而又堅實平整的錘頭,小小的泥鰍根本來不及逃脫出去。
要麼硬剛,要麼等着被砸死,再無第三種選擇。
這一瞬間,李智雲彷彿看到了另一個宇文成都從天而降,那一次宇文成都從聚豐樓上俯衝而下,打出來的劈空拳勁不就是這樣的強悍麼。
那一次宇文成都以一敵五都能將他夫妻四人全部放倒,而這一次淵太祚的掌力似乎比宇文成都還要強橫許多,這高句麗人的內力究竟是怎麼練出來的?
這一次系統給出的分析很及時,淵太祚的掌法是翻天掌。
翻天掌在整個武林史上籍籍無名,遠不如此前突厥大都督的紅海臨死時打出的排雲掌名聲顯赫,究其原因,是因爲這門掌法太過依賴內力爲支撐。
雖然名字起得震天響,但若是內力不夠就會變成渣。北宋末年的金國戰神完顏闍母尚能憑藉這門掌法與遼國第一高手耶律大石一戰,等到了明朝時期,在福州福威鏢局少主林平之的手上,這門掌法就成了花拳繡腿了。
過於依賴內力是這門掌法的缺陷,但是反過來說一旦內力足夠,這門掌法就是貨真價實的蓋世武學,至少此刻俯衝而下的淵太祚沒給這門掌法抹黑,因爲他的內力實在是太強了。
李智雲已經能夠預見下一步的慘景,那將是以他和羽李二女以及兩隻母老虎同時斃命爲結局,甚至緊圍着火把席地而坐的一圈高句麗將士都難逃厄運!
淵太祚是真的下了殺心,寧可連累數十名王幢軍的精英武士,也不給場中敵人留下逃出的可能。
這一次李智雲是真的後悔了,這不是把羽裳和李蓉蓉都給連累進去了麼?
他沒想到淵太祚居然一上來就放大招,他本以爲淵太祚會在三軍面前顯擺一下,給他來一個近身擒拿什麼的,那樣他就可以和羽李二女施展波斯三使的聯手武功,將其一舉成擒。
這就是他連戰高句麗三大神衛,而羽李二女始終站在場內邊緣的原因。但是此刻這個計劃卻反過來葬送了她們,這讓他如何不悔?
然而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麼用?反正都是無法抵擋,那就儘自己之力,給她們兩個爭取一個活命的可能。
上述念頭都不過是一個閃念,閃念過後,他迎着淵太祚的掌力縱起身形,不求別的,只求讓淵太祚一對手掌全部拍在他的身上。
只要用身軀扛住淵太祚的雙掌,這雙手掌上的勁力就不可能輻射到擂臺場中以及周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以自己一條命去換羽李二女的逃生。
“你們快跑!”
在逆襲而上的同時,他大喝一聲提醒羽李二女。
他能想到的事情,羽李二女當然也能想到,只是比他慢了半拍而已,二女心都碎了,均想若是你死了我們兩個還怎麼活?緊跟着李智雲縱身而起,同時哭喊道:“我和你死在一起!”
她們自然也能感覺到淵太祚的強大,這一縱身而起只是存了拼命殉葬之心,卻忘記了原本她們已經被淵太祚的掌力壓得無法動彈,爲何現在卻能跳起來了?
答案自然是在李智雲那裡,先行起跳的李智雲在接近敵人的過程中,用雙肩乃至雙臂擋住了淵太祚的掌力,形如後世熱武器戰場上烈士們的堵槍眼,所以羽裳和李蓉蓉才能得以縱身離地。
生死攸關之際,聽到且感受到身後二女跟着跳了起來,李智雲就只有無奈地嘆息一聲,根本來不及說一聲“你們這又是何苦?”
我求死是爲了讓你們活下去,你們卻偏要搭進來,日後還有誰會來給咱們三個報仇呢?
下一瞬間,淵太祚的雙掌拍在了李智雲的雙掌上面,對掌!
如此硬剛的結果必然是對掌,兩個人在半空中遭遇,首先接觸的只能是兩對手掌。
這大概是武林史上最失衡的一次對掌了,別看李智雲十一層的龍象般若功在南宋可以稱霸天下,在這個時代卻還遠遠不夠,至少比起淵太祚的翻天掌力遜色太多。
更何況人家淵太祚是自上而下,而他卻是自下而上,在地利上完全劣勢,這樣的對掌結果就只能是一邊倒。
“啵……”一聲爆響在兩對手掌之間發出,又在校場中久久迴盪。
李智雲的掌力絲毫沒能奈何淵太祚,而淵太祚的掌力卻完完全全地轟在了他的雙掌之上,在強行攻入他體內經絡的同時將他的身體拍落回去。
後仰跌落時後背撞在了羽李二女的懷裡,又將羽李二女砸落回去,三人一同摔落地面,仍未能夠消解他身上挾帶的淵太祚的掌力,以致於羽李二女被迫半跪在地予以緩衝。
完了,李智雲肯定是被打死了,羽李二女已經陷入茫然無措的狀態,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看懷中攬着的李智雲臉色如何。
對掌過後的淵太祚順勢在空中來了一個倒翻,落地時正好恢復頭上腳下的站姿。
他纔不管李智雲是否已死,總之此時李智雲已是瞳孔渙散,手足僵硬,大概是死了吧。
然而攬着李智雲身體的這兩名高句麗士兵沒死就很是出乎意料,難道我這凝聚畢生功力的一擊居然沒能形成隔山打牛的效果麼?
如果按常理,掌力通過李智雲的身體二次轟擊出去,這兩個敵人怎麼可能承受得住?他不想尋找原因,再往李智雲身上補上一掌纔是最有效率的。
這一掌他拍向李智雲的頭頂,擬在震碎對方的頭骨的同時通過對方的身軀攻擊兩個半跪的敵人,這樣既可以確保殺死李智雲,同時也能夠驗證此前隔物傳功失效的原因。
這一掌遠不如剛纔那一招“翻天覆地”聲勢浩大,只因敵方最強的一個已經形如死人了,無需再次傾盡全力,再者此時雙方之間近在咫尺,沒有了施展大招的空間。
只不過即便這樣也已足夠,死不瞑目的李智雲不可能出招接架,而他身後的兩人即使騰出兩隻手來也根本不可能接住自己這隨手的一拍。
就在他掌心即將拍在李智雲頭頂之時,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那已然僵死的李智雲突然張開了嘴,發出一聲大喝:“出招!”
然後挨在一起的三個人同時出手,左邊是一支判官筆,右邊是一柄青鋼劍,中間的李智雲的手上多了一柄青光閃閃的寶劍。
劍光爆閃之間,李智雲身後的兩人竟而失去了蹤影,連帶着判官筆和青光劍也遁出了視野,只剩下李智雲的寶劍密如急雨的襲刺而來。
這變化極其突兀,情景詭異萬分,他心中暗呼不妙,如何還敢繼續拍擊李智雲的頭頂,連忙收掌企圖護住全身,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擋得幾下,就感覺後心,右肋等部位頻頻中招,想要運起渾厚內力在體內防禦時,卻發現敵人的內力根本無法防禦,因爲太細!
不論大象如何皮糙肉厚,都擋不住小孩兒手上的一根繡花針,這就是陰風刀和透骨針的攻擊原理,更何況淵太祚與二李一羽之間的差距尚且沒有大象和幼兒那樣懸殊?
所以此刻淵太祚所能做的就只有乖乖就擒。
就連號稱大隋第一高手的陰世師都曾經被這一招擒住,淵太祚豈能僥倖過關?或許淵太祚的內力不比陰世師弱,但是整體武學素養和境界絕對趕不上家學淵源的陰世師。
穴道遭到凍結的淵太祚很想不通,他並不驚訝於對手這套詭異的三人聯手攻擊之法,只驚訝於爲何此前對掌之下李智雲居然沒死,這怎麼可能?
別說是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孩子,就是一塊體積跟他同等大小的鐵石也會被那招“翻天覆地”拍成碎渣齏粉,而李智雲非但身體表面沒有呈現出絲毫的損傷,更是一點遭受傷害的跡象都沒有,這沒有道理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剛想就這個問題發問時,卻忽覺雙臂一輕,而後一陣劇痛傳來,卻是自己的兩隻手掌被李智雲一劍削掉。
對待淵太祚李智雲可不會像對待陰世師那麼客氣,陰世師好歹也是老丈人,淵太祚啥都不是,只是一個殘忍的異族侵略者,而且武功極高,他可不敢掉以輕心,誰知道這傢伙冰封的穴道能不能突然衝開?冒不起這個險。
砍掉了淵太祚的兩隻手之後,李智雲才笑呵呵地說道:“你一定想問我爲何沒被你一掌拍死對不對?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答案就是……我也不知道。”
李智雲是真的不知道他爲何毫髮無傷,狻猊鎧能夠擋住外家功夫拳腳兵器的物理攻擊是不假,但是狻猊鎧絕對擋不住內家高手的內力侵蝕。
在此前對掌的那一刻,他明明感覺到淵太祚強大的內力以不可阻擋之勢轟進了自己的經絡,眼見就是經脈寸斷,心脈爆裂,但是這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內力在經過經脈上一個個穴道之時卻逐漸消失了。
如果把這股入侵而來的強大內力比喻成汛期暴漲的江河,那麼自己的穴道就是一個個泄洪出口,但即使是泄洪出口也沒有能力將整條江河都宣泄殆盡,讓它變成一條幹涸的河牀吧?
他的穴道卻能不可理喻地將這些內力消化一空。這怎麼回事?我練過化功大法麼?
他默問系統,系統也不知道,似乎這就是一個無解之謎。
沒有人知道,尋俠系統自帶的北冥化功子系統第一次救了李智雲的命。
淵太祚陰溝裡翻船,只氣得兩眼一陣陣發黑,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想要罵人卻知道罵人毫無用途,想要設法自行衝開穴道,卻又不知對手製穴之法的原理是怎樣的,茫茫然找不到頭緒。
點將臺上淵蓋蘇文見狀大驚,威脅道:“李智雲,你這是不想活了麼?你趕緊放了我父親,或許我還能讓你離去,不然我就下令把你碎屍萬段!”
事實就是李智雲雖然擒住了淵太祚,卻絕不可能逃出這座教軍場,高句麗最精銳的好幾萬人都在這裡,別說是李智雲,就是淵太祚都沒法一個人殺出重圍。
“威脅我?”李智雲擡頭昂然瞪視淵蓋蘇文,“你再威脅我一句我就把你父親兩隻腳也剁下來,不信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