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則來到湖心島那一瞬間,色空和尚就開始咬牙切齒地準備復仇。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王世充或者王仁則本人,但是他知道姦殺他正在分娩的妻子的賊兵正是王世充的部下。他無時無刻不在盤算着如何報仇,卻苦於自己武功低微、王世充位高權重且擁兵數萬而無力爲之,如今聽說王世充的侄子一個人來到此處,這不是老天爺送來的報仇機會麼?
雖然帶兵洗劫他老家村莊的未必就是王仁則,但是王世充王仁則叔侄從來都是他銘記仇恨的對象。
所以當王仁則嘲笑曇宗大師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一個箭步衝到了場中,厲喝道:“王仁則,納命來!”出手就是一記少林羅漢拳,黑虎偷心!
他覺得,不論是出於家仇還是維護師門的目的,他都必須下場與王仁則血拼一場,他的反應是強烈而又迅速的,以致於他衝入場中的時候另外三個少林僧沒有及時跟上。
王仁則見狀便即冷笑一聲,說道:“少林禿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你一個也敢跟我交手?”說話的同時已是一記大手印拍出,按向色空的胸口。
少林羅漢拳和藏傳密宗大手印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上的武功,色空的內力也遠遠不如天賦異稟的王仁則,只看兩人的出手對比,場周衆人立馬就能得出判斷,這一招交換的結果必是色空被拍飛,且非死即殘。
所以秦瓊和狄知遜兩人同時衝向場中,前者喝道:“和尚退下,這人交給我!”後者喊道:“色空你回去,你打不過他的!”
秦瓊尋找王仁則不是一天兩天了,王仁則當初闖入秦家大院作威作福,還劫持了他的老母做人質,這對他秦瓊來說不啻於奇恥大辱。
即使聽見很多人說曾經目睹王仁則死在了大龍堂那彎湖泊之中也不甘心,發誓只要王仁則沒死就再讓他死上一回,剛剛聽說王仁則來到湖心島的時候已經起了擊殺之心,只不過因爲場中有更重要的一場較量才暫時忍耐。
畢竟李智雲和曇宗之間的較量纔是重要的,這場比武的結果既牽扯到李智雲的名譽——能否保持不敗的戰績,也牽扯到海量的靈石是否會遭到瓜分。
然而此時既然曇宗已經莫名其妙地認輸且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和袈裟鞋子,既然色空已經衝進去與王仁則動手,自己又如何放着大仇不報,坐視色空白白送死?於是打算上去救援色空並且取而代之。
王仁則的武功他是有所耳聞的,即令是家傳武功造詣匪淺的大哥秦安都未必是王仁則的對手,這色空和尚就更不可能與之匹敵了。
狄知遜和秦瓊的想法差不多,狄知遜和王仁則算是一對老冤家,當初碰巧一起去了秦家大院,目的也是相同,都是爲了拜師學藝,然而甫進秦家大院兩人就打了一場,當時如不是有另一個李智雲突兀出現,他就會被王仁則打成重傷,所以從那時起這兩人之間就算結下了仇。
又或許這兩人之間的仇怨並不深重,但是狄知遜始終是有着一顆仁俠之心的人,與狼子野心的王仁則人鬼殊途,這就叫正邪不兩立,見面就得掐,所以狄知遜也是反應比較迅速的一個,緊跟着秦瓊衝了上去。
今天的秦瓊和狄知遜與一個月以前的他們已是截然不同,因爲一個月以前在千佛崖頂他們都服用了李智雲煉製的丹藥。
服食靈丹的結果就是秦瓊在任督兩脈聯通的基礎上更上層樓,已是步入當世絕頂高手的行列,狄知遜也與他相差無幾,這兩人不論是誰都有信心拿下王仁則。
但是他們萬萬沒能想到的是,在他們即將加入戰團替下色空的一瞬間,卻聽見李智雲出言相阻:“秦二哥、狄兄且住,讓色空一個人對付王仁則即可。”
李智雲不僅僅是口頭上阻止秦狄二人,同時還打出一道氣牆擋在了秦瓊和狄知遜身前,令秦狄二人無法越雷池一步。
在秦狄二人的感觸之中,就是迎面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牆壁,並不如何堅硬,卻是無比柔韌,如粘網、如泥潭,總之束縛了自己的手腳和身軀無法繼續進入場內,因而愕然回望李智雲。
李智雲當然不會讓這兩個人疑惑,解釋道:“色空和這姓王的之間的仇恨更深,所以我覺得這個仇應該優先讓他來報。”
李智雲並不知道當初害死色空老婆的只是王世充叔侄手下的官兵而非王世充叔侄本人,其實在色空妻子被害的那段時間裡,王仁則正躲在師門——驪山老母的羽翼之下苦練武功,並沒有參與那一場洗劫屠村的惡行。
他只是根據後世電影的情節、想當然的認爲色空的老婆是被王仁則禍害致死的,所以他覺得這個仇得讓色空來報,相比之下,秦瓊對王仁則的仇恨似乎應該稍差一些。
秦瓊和狄知遜對李智雲奉若神明,自然不會駁他面子,只是用疑問的眼神看向李智雲,意思是色空能打得過王仁則麼?
李智雲會意點頭道:“你們放心,我說色空能打贏,他就一定能打贏。”
這話說得無比霸氣,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主宰,有一種掌控宇內萬物衆多生靈的權威充斥其中,金口玉言定生死。
就好比面對着一頭獅子與一隻白兔之間的搏鬥,人人都知道是獅子必勝,他卻說白兔一定能贏一樣的不可理喻,但是秦瓊和狄知遜以及蘇倩倩都堅信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就一定做得到。
因爲此前萬宣道大勝王君可和程咬金就是鐵鐵的佐證!
以月前從未練過內功的萬宣道的武功水準,竟然能夠輕鬆戰勝程咬金和王君可這兩個內力深厚且刀法精湛的猛人,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說這事是真的?
這就是李智雲創造出來的奇蹟。李智雲創造的奇蹟太多了,認識他的人對此已經感到麻木,不論那奇蹟是怎樣的超乎想象,在他身上都可以名正言順的發生。
所以即使人們都知道此刻的色空還沒有來得及服食什麼靈丹,也沒有戴上那種戰力逆天的儲力玉佩,也不敢不相信李智雲的定論。
誰知道李智雲會用什麼法子改變這場獅子和兔子之間的戰鬥結局?李智雲肯定有辦法的,不過既然猜不到便無需費神去猜。
場內的戰鬥印證了李智雲的定論是正確的,一招交換之下,結果是打出一招威勢赫赫的大手印的王仁則竟似不敢與對手硬碰硬一般,不等手掌按到便已倉惶後退,反而是使出那招無比簡易的黑虎偷心的色空在乘勝追擊,又是一招黑虎偷心打了出來。
這一場景就又讓人們無法索解了,即使已經有李智雲的“定論”在前,人們也無法理解這種有違武學常理的現象,這種連尋常的莊稼把式都能使出來的黑虎偷心怎麼就成了無敵勝負手了?
事實就是這麼不講道理,色空也不使別的招數了,只是接二連三地打出這招黑虎偷心,這個打法……有句俗話可以形容,叫做好吃不放筷,又叫一招鮮吃遍天。
就連其餘幾個少林僧都看不明白了,均想:按照師父所授,既然使出這一招黑虎偷心搶得先機,那麼接下來就該使用偏花七星擴大優勢,然後再用苦海回頭擒拿敵人,最後再用羅漢歸位就贏了啊,看來色空師弟還是學藝不精,喝酒真是誤事啊!
色空入門之後,曇宗曾經背地裡告誡衆弟子,把色空家裡發生的慘事略微說了一下,要求衆弟子讓着這個師弟一些,衆弟子無不遵從,所以即使有人知道色空偷偷借酒澆愁的事情也從不揭穿告發,只是這經常喝酒就免不了誤了練武,此時的戰況便是驗證。
這時候曇宗大師已經從剛剛的恍惚中清醒過來,卻發現色空在跟王仁則交手,心中很是奇怪,也不知道這兩人何以喧賓奪主,搶了自己和李智雲的擂臺來打架,剛想阻止卻聽見李智雲阻止秦瓊和狄知遜上前參戰,便不再開口,打算看看究竟再說。
既然李智雲都放任色空打這場架,那麼這場架就有打下去的道理。更何況他也知道色空對王世充叔侄的仇恨,只不過色空這招黑虎偷心使得實在令人費解,這還是武功麼?武功有這麼使的?我什麼時候教給你這樣打羅漢拳了?
色空纔不管別人怎麼想,他只知道李智雲對他的要求,說你只需一招黑虎偷心就能報仇,不必再使其它招數。他以爲李智雲這句話人人都能聽得見,卻不知李智雲是用傳音入密單獨對他說的。
其實他也不是不懷疑李智雲這話的真實性,因爲他知道自己這招黑虎偷心幾斤幾兩,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威力可言嘛,別說對付王仁則了,就是跟本寺武功最差的小沙彌過招也不能只用一招黑虎偷心,這如何贏得下來?
但是不管怎樣,畢竟李智雲是對自己施有大恩的高人,他說的話不能不聽,哪怕因此輸了這場戰鬥,因此被王仁則打死當場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就沒完沒了的使這一招黑虎偷心,也不知道爲什麼,從前學過的那種拆招破招還招的打鬥場面根本沒有出現,王仁則就只一味地後退躲避,彼此之間的距離始終較遠,不論對方出什麼招式,結果都是半途而廢。
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沒有人能夠想得出這其中的道理,只有王仁則本人苦不堪言,他感覺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看不見的泥潭之中,不論自己使用什麼身法,什麼武功招式,結果必定是半途受阻。
這受阻的感覺是怎樣的?打到半途之時,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挾着無可抗拒的巨力格擋一般,自己的拳腳根本無法打到對面和尚的身上,反過來自己若是不退,對方這一招黑虎偷心卻一定能夠掏在自己的心窩子上。
總而言之,這貌似年輕的和尚所擁有的內力一定是遠勝於自己的,誰知道這和尚哪來這麼深厚的內力?總之在這種沛然無儔的內力壓制之下,自己的武功根本無法得以施展。
沒辦法,就只能嘗試變換武功來破解對方的壓制,大手印不行了,就換殭屍拳;殭屍拳也不行,就換蛇鶴八打;蛇鶴八打還不行,就換虎鶴雙形……
他只能不停地變換拳法掌法抓法或指法,他前來參加蓮子湖論道,自然不會攜帶什麼兵器,而色空既然把手中少林棍借給了李智雲,突然衝出來報仇便也沒有來得及從其他幾個師兄那裡借一根少林棍來。
於是這場戰鬥就演變成了一場激烈而又精彩的拳腳大戰。
這一戰雖然遠遠不如剛剛李智雲和曇宗之間那場兵器大戰那樣精彩絕倫,卻也頗具看點。
只因王仁則施展出來的拳掌爪指無一不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絕技,至少都是玄級以上的武學技法,人們不禁震驚,都說王仁則偷師殺師爲惡武林,還真學了不少絕技在身啊!
然而正如剛剛李智雲那場戰鬥一樣,對手的武功越是花裡胡哨就越顯得少林絕技的堅若磐石,天色已黑,場周已經掌起了風燈和火把,這兩人幾十招甚至上百招都過去了,色空仍舊是那招黑虎偷心佔據絕對優勢。
看到此處,李智雲不禁會心微笑,看來在武者的戰鬥之中,還得是內力爲王,別的都是虛的,只有內力是真的,不然後世北宋那個少林小和尚虛竹如何能以一招黑虎偷心力壓吐蕃國師大輪明王鳩摩智?
他之所以幫助色空打贏這一場復仇之戰,除了賞善罰惡、爲武林除害這一動機之外,還有幫助少林寺樹立一下威望的用意包含其中。
畢竟曇宗大師一直對自己恭敬有加,是被靈祐禪師逼着纔跟自己動手的,少林曇宗本人則是無辜的,自己沒必要去打少林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