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真正感受到了對手發出的熱量,冷清才知道李智雲的預判是多麼的正確,只怕這個人真的是聶熵了,除了聶熵還有誰能使出如此虐人的武功?
不過這會她已經沒工夫敬畏或膜拜李智雲了,她使出了看家絕技,寒冰綿掌。
形勢比人強,不由得她不使啊!再不使寒冰綿掌,自己就會被對方燒成一隻烤全羊了。
寒冰綿掌一出,周遭溫度立減,更不用懼怕手足被燒傷灼傷,攻出的招式隨之連貫起來,敵我兩隻拳掌在空中相碰,爆出一聲清脆的聲響,炸出一蓬白霧,在場中瀰漫開來。
這情景,就好像是把一坨冰塊扔進了熔爐,冰塊隨即被烈火汽化,而在冰塊汽化的那方空間裡,溫度驟然恢復到了正常。
事實上旁觀者是無法理解這蓬白霧的,因爲他們既看不見“烈火熔爐”也看不見“冰塊投入”,更沒有感受到熔爐的灼熱與冰塊的寒冷。
在戰鬥發生之初,對戰的雙方就好像剛剛開始運轉工作的一部電熱器和一臺空調,產生的熱量和冷氣只能影響到附近區域,還不足以輻射到整座大廳。
大廳裡的觀戰者都感受不到“人間冷暖”,後院密室裡的人們就更感受不到了,投影畫面裡的情景讓楊顯宗一陣懵逼,甚至忍不住吐槽起來:“冷姐這是打得什麼架?怎麼能這麼打呢?”
在楊顯宗看來,來踢館的男人固然全無章法,反過來冷清這幾招打得也是沒頭沒腦,完全沒有道理可循,因而大惑不解:冷姐你只要用平時拿手的武功就行了嘛,就對手這幾招不成章法的攻擊,還不立馬撂倒他?搞什麼搞嘛?
冷姐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是換我上去也能把對手拿下了,怎麼你反倒拿不下呢?這瞎比劃什麼呢?
尤其在那一團白霧生成旋即瀰漫四周的時候,他就更看不懂了,這白霧是哪來的?是什麼東西生成的?
傳說中,那些武俠影視作品裡的內家高手在掌力對決的最後時刻,頭頂上會像小籠蒸包的籠屜一樣冒出騰騰白汽,可眼前的情景並不存在於傳說中啊,這是現實好吧?而且冷清和來踢館的傢伙也不是在拍戲!
最關鍵的是這團白汽並不是在交戰雙方的頭頂冒出來的,這就更加沒法解釋了。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就連身爲魚肉的武綜警長李穎都忍不住發聲表示費解了。
雖然費解,但是她並不敢提出質疑,因爲作爲二星武者的她對冷清早已佩服至極,冷清只一個照面就生擒了她,其一身武功比她高出何止一倍?
所以此刻她只能表示看不懂,卻不敢像楊顯宗那樣認爲換了自己上去一定能行。
這就好像一羣愛好者觀看兩名國手下圍棋一樣,國手走出來的招法既可以是衆人皆知的星定式,也可以是衆人都看不懂的飛刀鬼手,你看不懂就敢說那是敗招惡手麼?就敢說換了你上去也能行麼?你不敢說。
如果有誰一定要這麼說,那麼肯定分分鐘就被打臉。
看不懂的時候就無法專注精神,李穎也是一樣,目光流轉,就看了李智雲一眼,想看看這個一度把冷清唬得呆若木雞的“神棍”是如何反應。
李智雲感受到了李穎的目光,就善解人意地給出了一句評價:“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老氣橫秋的?”李穎對李智雲的口吻很是聽不慣,明明只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說出話來卻總是陰陽怪氣的。
“你是說冷姐會吃虧?”楊顯宗也把目光從投影畫面挪開,看向李智雲。
“不是她吃虧還能是誰?”李智雲老神在在地說道,只有他一個人才能真正看懂發生在聶熵和冷清之間的這一戰,不僅能看懂,而且能夠準確地給出這一戰的結果。
他對聶熵的功夫充滿了好奇,這傢伙走的不是傳統內家武功的路子,而是按照乃師莊博易所謂的“高武”理念、通過服食丹藥、積蓄氣血、淬鍊骨骼練出來的這麼一身功夫,偏偏還能觸類旁通,悟出了旁門左道——在進攻中把動能轉化爲熱能用以折磨對手,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挺有想法。
其實這種動能轉換爲熱能的手法在古時的內家功法中屢見不鮮,比如崆峒派的鐵掌神功,練至高深境界時能把手掌變成一塊烙鐵;又比如少林派的燃木刀法,劈刀時產生熱量可以將木柴引燃,諸多例子不勝枚舉。
然而聶熵卻能在古武心法之外練出這麼一手絕活,就不能不承認他的悟性很不錯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冷清的寒冰綿掌沒有什麼值得推崇的,因爲諸如寒冰綿掌、幻陰指、玄冥神掌、寒冰真氣、修羅陰煞功,這等可以“製冷”的陰毒武功在古武的領域裡更是層出不窮。
就連南宋武林裡排不上號的靈智上人都能把一盆溫水變成寒冰,這樣的本領實在算不得什麼絕世秘技,而眼下的冷清也不過是傳承了前人的智慧而已,在悟性方面反而不如聶熵許多。
單說眼下這場對決,冷清比聶熵差的不止是悟性,功力和火候也差了少許,所以一旦聶熵想出相生相剋的辦法,敗的就只能是冷清,只是這個過程是長是短,取決於聶熵本人的應變速度。
因爲不懂,所以楊顯宗無法接受李智雲的判斷,冷笑說道:“我上去都能打贏的局,你說冷姐會輸?呵呵……我就在這看着,等會兒冷姐贏了這一場,就算她不收拾你,我也得收拾收拾你!”
李智雲懶得解釋,而且知道不論自己怎麼解釋對方都不會相信,嘆了一口氣道:“不想死的話,你現在就該上去把她替下來,替她承受這場煉獄之危,那樣你會死,但是她能活着逃離這裡,否則你們就都活不成了。”
這番話楊顯宗就更聽不進去了,怒道:“胡說八道什麼?你再這麼亂說我可不客氣了!拼着被冷姐罵也得先弄死你!”
李智雲旋即閉嘴,連眼睛都閉上了,你不信你就得死,我話已經說到了,還說什麼?
李穎卻從李智雲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線希望,如果真像李智雲說的那樣,外面那個人真的是聶熵,那麼自己可就有救了!這時候自己絕不能坐視李智雲勸說楊顯宗不管,萬一他真的說動了楊顯宗,導致這夥人成功潛逃,自己豈不是仍然要被他們羈爲人質?
於是順着楊顯宗的話假意責怪李智雲道:“就是,冷清的武功那麼高怎麼可能會輸?你貶低冷清就是貶低我,就算冷清不收拾你我也要收拾你。”
李智雲聽了就微微一笑,睜開眼睛看向李穎,說道:“你就別幫腔了,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幹什麼不好?非得幹這麼個職業,找個好人嫁了不行麼?”
對於李穎這個女孩子,李智雲的心情也有些複雜,只因他從她的記憶裡得知她竟然是李建成的後人,雖然這是一個平行時空,但只要這個時空裡也有一個隋朝的李智雲存在,自己就跟這個叫做李穎的小姑娘有着一定的關係。
都是李淵的血脈不是?
雖然河東李家到了宋朝就沒落了,但是自己總不能欺負一個一千多年以後的玄侄孫女,該照顧的還得照顧照顧。
同樣,自己和蘇倩倩穿到這個世界時在被窩裡“邂逅”的狄立東也是大有關係之人,這個狄立東恰恰是狄知遜的後代,而且是狄仁傑的嫡親血脈。
自己之所以會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本來就是爲了拯救狄知遜纔出現的結果,既然在這個世界裡見到了狄知遜的後人,沒道理不幫扶一把,更何況狄尹夫婦對自己夫婦也還不錯。
拋開狄立東爲了妻子不受滋擾殺了朱厚喜不說,狄尹夫婦在發生在長白山附近的這場變故里完全是無辜的,是受了池魚之災,被人視爲自己這個盜墓賊的同夥,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從這場災禍裡解救出來。
而要拯救狄立東夫婦,首先就要拯救冷清,不然的話,一旦冷清和楊顯宗落入法網,自己和蘇倩倩以及狄尹夫婦都會鋃鐺入獄,且不說會不會被重判嚴辦,只說這個時代裡的看守所監獄裡不遭罪麼?
不管怎樣也不能讓狄尹夫婦入獄受苦不是?
李穎從李智雲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關懷,卻無法理解這種關懷源自哪裡,聽這意思就好像你是我什麼人似的,你是我什麼人啊?不就是大家都姓李麼?我幹什麼工作你管的着麼?
若不是回想起李智雲原來的那副英俊的容貌很是迷人,她立即就會怒懟回去,你一個盜墓犯也要跟我說教?你說的着麼你?
不管怎麼說,自己能把李智雲的話題引開,令他不再幫冷清楊顯宗去想方設法就是成功了,此時只需靜觀投影屏幕中戰局的變化就好,只希望那中年男子一鼓而下,能夠打贏這場關鍵之戰!
畫面裡的戰鬥仍然讓人看不明白,一團又一團的白霧水汽迸發瀰漫,模糊了攝像頭的“眼睛”,密室裡的人們已經看不清白霧中的身影了,只能聽見冷清在打鬥中的吐氣開聲。
“嘿!”“哈!”
諸如此類的吐氣開聲是內家武者在施展拳腳時特有的調息方式,不如此則不足以調勻內息,繼而無法充分發揮丹田內力。
反觀聶熵就沒有這一現象,按照莊博易理念修煉“高武”的武者無需吐氣開聲,能否說話也只看本人在打鬥中是否有餘力分散注意力而定。
就在此時,一直昏迷在牀的蘇倩倩忽而醒轉過來,跟李智雲一樣,她也是身體無法動彈,睜開眼睛就問:“智雲,你在哪?”
密室裡能夠行動的只有楊顯宗和狄尹夫婦,冷清和楊顯宗之所以沒有點掉狄尹夫婦的穴道,是因爲在他們看來狄尹夫婦的武功實在太低,連一星武者都達不到的人就只能算是武術愛好者,而這樣的愛好者在冷楊二人的眼裡連螻蟻都算不上,根本不具威脅。
看見這個原本美若天仙、此刻被人皮面具敷住了顔值的美女醒來,尹豔梅就關切地走到了牀邊,說道:“李智雲在那邊,他動不了……”
李智雲感激地看向尹豔梅,心說這個女人的心地真是善良,於是說了聲:“謝謝你,狄夫人,倩倩,我在這裡,你什麼都不要說,也不要急,稍後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他和蘇倩倩之間有些話是不能當着別人的面說的,即使說了別人也聽不懂,比如說“咱倆在破壁進入結界時出了差錯,因而來到了平行宇宙。”這話不僅在場的衆人不會相信,就連蘇倩倩也只能聽懂一半。
所以還不如不說。
俗話說知夫莫若妻,此間最瞭解李智雲的莫過於與他一同穿越過來的蘇倩倩了,聽了李智雲的話,蘇倩倩就應了一聲:“爲妻知道了,智雲你沒事吧?”
蘇倩倩相信丈夫的能力,不論發生了何等變故,丈夫都能夠轉危爲安,就是當初被紫陽真人聯手靈祐禪師搞成了“廢人”,又慘遭千年屍王肢解都沒能死掉,這宇宙中還有誰能殺死李智雲?想都想不到。
她這話一出口,場中衆人都覺得很怪,這夫婦倆是神經病麼?怎麼說起話來都這麼拽呢?還“爲妻”?你真當你們是在拍古裝戲啊?
回想到農家賓館裡這對夫婦的一包古裝戲服,李穎和狄尹夫婦都不禁有些好笑。
楊顯宗也像看傻子一樣看了看牀上地上的夫妻兩人,哼了一聲,想要說些什麼,忽聽投影畫面裡傳來一聲冷清的驚叫:“顯宗你快帶着他們離開!這人真是聶熵!我們扛不住!”
冷清親口證明了李智雲的判斷,楊顯宗大驚,一個箭步搶到牆邊,按動牆上一個按鈕,吼道:“冷姐你別慌,我這就出去幫你!”
大不了不要臉了,兩個人打一個,我就不信聶熵有那麼大本事,能夠以一打二!
冷清的語聲隨即響起,聲音裡充滿了憤怒:“楊顯宗你聽不懂人話麼?如果你出來管用我還讓你跑什麼?”
楊顯宗聽了這話立馬傻眼了,忽然想起李智雲說過的話,立即看向李智雲,求助道:“你有什麼法子沒有?”
李智雲懶洋洋地說道:“有,但是我爲啥要告訴你?”
你不是看不起我麼?你不是不相信麼?現在知道來問我了?憑啥這麼輕易告訴你?你當我是你秘書啊?
楊顯宗也不太笨,當即衝着李智雲一躬到地,“對不起了,先前是我狗眼看人低。”
李智雲笑道:“知道就好,你這裡有沒有消防戰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