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楊水嬌這類的狂信徒,勸說是沒用的,王楓搖搖頭道:“水嬌姑娘,我敢肯定,整個太平天國真正信奉拜上帝教的只有兩個人,一是天王,另一個就是你!”
楊水嬌看了眼石達開與陳玉成,振振有辭道:“他們不信,將來得不到救贖,而且我天國面臨的困境,也正是由於僞信徒太多,神爺火華降下的懲罰!”
石達開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再次苦笑道:“好了,這方面暫時不爭論,王兄弟,你雖然看不慣天京的種種作爲,但我希望你儘量保持克制,不要與天京發生衝突,我們一起慢慢想辦法便是,來,這是天王給你和蕭王孃的加封詔書,你拿着吧。”
石達開懶得宣讀,直接把詔書遞了過去。
王楓沒有半點恭敬的意思,接來手中一看,不禁呵呵笑道:“宣嬌姐姐,你現在是總制了,還封了你個豔美候,俺的娘,這下你想不千古留名都不行!”
洪宣嬌趕忙搶到手中,果然,豔美候三個大字無比刺眼,頓時哭笑不得道:“真虧天王敢想,封個這麼難聽的名字,都不怕人笑話!”
不可否認,洪宣嬌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封豔美候很貼切,可這個封號本身就蘊含着一層難以言明的旖旎意味,又庸俗的很,衆人都是不自禁的現出了笑意,就連楊水嬌也輕掩上了小嘴。
天王洪秀全,說他沒文化吧,出身於書香世家,並且全靠自己,琢磨出了拜上帝教的一整套教義,可是要說有文化,四次童生不中,詩作的也是極盡粗鄙。
洪秀全作詩成癮,教義中用詩,內宮規條用詩,詔書也用詩,十餘日前,南京發生輕微地震,有許多人不敢半夜睡屋,洪秀全下詔曰:地轉實爲新地兆,同時今日好誅妖!給王楓與洪宣嬌的詔書也曰:今賜爾爲豔美候,又豔又美女中候,蘇鬆太常盡賜爾,春官丞相兼總制,還對王楓說:小小頑子聽朕語,天國大義要記牢,春官副丞加監軍,另賜天殿左三檢!
這還能怎麼說呢?只能說明洪秀全不是個正常人!
洪宣嬌搖了搖頭,無奈道:“翼王、玉成,還有水嬌,你們難得來蘇州一趟,不妨多留幾日,容我們一盡地主之誼。”
石達開也想看看蘇州究竟被王楓搞成了什麼樣,王楓對太平天國諸王提了諸多要求,他自己能做到嗎?於是點點頭道:“那就麻煩蕭王娘了,趁着時候還早,不如都出去走走罷。”
其實王楓及以下的每個人都是一屁股事,卻沒辦法,總不能讓客人說成不懂禮數,只得歡喜的伸手示意:“請!”
“有勞了!”石達開略一點頭,被王楓引領着向外走去。
......
既然石達開想了解,那自然把他往最繁華的地方帶,從山塘街到閶門,那絡繹不絕的車馬人潮與琳琅滿目的商品,直看的石達開與陳玉成目不暇接,而楊水嬌似乎也退出了狂信徒的狀態,在洪宣嬌與周秀英的陪伴下,只要是女兒家用得到,幾乎是看什麼買什麼,不多時已是兩手提滿了包裹。
那個時候不時興男人幫女人提包,王楓自然不會去獻殷勤,他只是在琢磨着該扭轉楊水嬌的信仰,同時還熱情地給石陳二人介紹着蘇州的街景。
如果楊水嬌是一般的信徒,王楓還有些把握,就象艾麗絲,可以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使她逐漸放棄對基督教的信仰,可是楊水嬌偏偏是世間罕見的狂信徒,這就難辦了,對於楊水嬌,僅衝着贈槍之情,也不能置之不理,只不過,該從何着手呢?
王楓暗暗頭疼着,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於是,王楓領着衆人來到得月樓,叫了個雅間。
儘管沒有什麼過於奢侈名貴的菜餚,卻也以較爲考究的蘇州招牌菜爲主,如松鼠桂魚、叫化雞、響油鱔糊、精蒸鰣魚、荷葉粉蒸肉、筍醃鮮等等擺滿了一桌,那是吃的面酣耳赤,均是讚不絕口,尤其是陳玉成更是把骨頭都恨不得吞下肚。
其實太平軍中,九成九以上的戰士日子過的都緊巴巴,每天靠配給的粗茶淡飯渡日,就和王楓前一段時間的伙食差不多,甚至大多數時候還不如,這沒辦法,太平軍轄下的人口本就不多,其中的相當一部分還要給諸王搞基礎建設,剩下的雖然被驅趕強制勞作,但百姓無不心懷怨恨,出工不出力,再加上揪着機會就跑,效率可想而知,供養如此之大的一支軍隊已經很吃力了,還要滿足諸王的奢侈生活,那隻能是普通戰士在生活方面作出犧牲。
陳玉成雖然官居正典聖糧,但他沒被封候,享受不到特權,也是需要作出犧牲的那一類人。
交杯換盞中,時間飛速流逝,滿桌酒菜被一掃而空,王楓向外大喚道:“買單!”
“來勒!”得月樓老闆,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推門而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便道:“王司令,承惠白銀二十兩,由於您是老顧客,給您打九折,只需十八兩銀子就可以了。”
洪宣嬌從包包裡取出二十兩銀子,遞過去道:“不用找了,剩下的給我們包點桂花糕帶走,記得分成兩包。”
“洪軍長請稍等,馬上就來!”中年胖子歡喜的接過銀子,退了出去。
老闆一離開,楊水嬌就忍不住道:“宣嬌姐姐,怎麼你們吃飯還要給錢?蘇州不都是你們的嗎?”
王楓接過來道:“吃飯付錢天經地義,得月樓又不是我們開的,吃白食和清朝官吏有什麼區別?另外我還要糾正你一個錯誤觀點,蘇州不是我們的,我們只是蘇州的管理者,蘇州是屬於蘇州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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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水嬌嘟囔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那也得官府出錢吧?”
王楓點了點頭:“政府不是不能爲公務人員買單,但要嚴格區別公私範圍,比如今日,我們是私人宴請,就沒理由記在政府賬上,中國人習慣於公款吃喝,並美其名曰:我一不貪污,二不受賄,吃點喝點算得了什麼?那我告訴你,這也不允許,發現一起查處一起,受不了可以捲鋪蓋走人,我曾不止一次指出,中國什麼都缺,唯獨不缺人,我偏不信找不到人來當官了!”
洪宣嬌也道:“規矩定的嚴並不是沒有道理,公款吃喝既侵犯了所有納稅人的利益,也是事實上的腐敗行爲,王楓提出諸王裁剪用度,正是由於諸王沒有權力侵佔別人的勞動果實,水嬌,你明天跟着我們繼續跑,你會吃到免費公務餐的。”
石達開不無感慨道:“石某剛纔注意到了,那老闆進來時,沒有太多的畏懼,只帶着發自內心的恭敬與賺了銀子的喜悅,王兄弟主政不擾民,公私分開,與民和睦相處,若是持之以恆,想不得民心都難啊,相比之下,我天國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周秀英難得驕傲的瞥了王楓一眼,笑吟吟道:“據我所知,這間得月樓原本每個月用於打理方面的錢與倒貼的清朝官吏白吃白喝錢約爲近千兩,現在省下了一大筆銀子,這位老闆還算是有良心,給廚房夥計都加了些工錢,菜的份量也比以前足了些,聽說正在擇址開分店呢,還派人去上海考察,看來是準備把得月樓的招牌打出蘇州了!”
“哎~~”石達開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南京的破敗與蘇州的繁華形成了鮮明對比,事實勝於雄辯,任何爲太平天國辯解的語言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他不禁思索起了自己參加起義的目地究竟是什麼,是爲了自己享受,還是爲了解救天下受苦受難的民衆?這三年來的所作所爲符合起義的初衷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嗎?
陳玉成卻跟着問道:“剛纔那老闆提到的什麼司令、軍長是什麼意思?”
“哦?呵呵~~”王楓打着哈哈道:“前一陣子我們發展太快,但編制依然是太平軍師帥級別,全軍過於臃腫,命令難以有效下達,所以把軍隊重新整編了下。”
王楓並未介紹民盟軍的概況,顯然在這方面不願多說,陳玉成也看出來了,沒有再問。
說話間,老闆把包裝好的桂花糕送了進來,二兩銀子的桂花糕裝了滿滿兩大竹籃,那外溢的甜甜香味,縱是每個人都吃飽了,也禁不住的吞了口口水。
洪宣嬌提起一盒,遞向陳玉成道:“這一盒你和翼王拿着,晚上餓了當夜宵吃,來,趁着時間還早,我們再逛逛蘇州夜市,夜市與白天的市集又是一番風情,逛完我們就回去,你們暫時住網師園吧,省得再另外安排了。”
“那就麻煩宣嬌姐姐了。”陳玉成也不客氣,接過了桂花糕。
所有人都注意到,陳玉成對洪宣嬌的稱呼發生了改變,洪宣嬌處處顯示出一副女主人的樣子,尤其是王楓招呼買單,卻是洪宣嬌付錢,這個細節也充分說明倆人已經攪在一起了,再叫蕭王娘顯然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