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日深夜,漳衛河上異常忙碌,除了那幾百門剿獲的火炮暫時留下,這實在是沒法帶走,其餘所有的人員、馬匹與裝備糧食都需要渡河。
掀開簾子,看着河面上來回移動的火把亮光,蘇三娘心頭焦急,不禁探出腦袋喚道:“王楓,這要多久才能渡過?恐怕要天亮吧,林將軍與李將軍是二十六日被押送北京,相當於提前走了三天,我就怕趕不急了,不如派騎兵追擊吧。”
王楓略一遲疑,便搖搖頭道:“三娘姐,臨清距離北京只有八百多裡的路程,三天走三百里不在話下,而我們雖然有騎兵,馬匹卻只有幾千匹,只能配單馬,每五六十里就需要下馬休息,因此即便追上也多半接近了北京。
而北京一帶,清庭重兵雲集,僅以幾千騎兵孤軍深入,就算劫來俘虜,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我不能拿戰士們的生命開玩笑,等等吧,再有兩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其實三娘姐你不用着急,我聽勝保說過,在斬殺俘虜之前,咸豐需要告示民衆,需要祭祖,怎麼着也得花上兩三天,我們路上抓緊點,應該可以及時趕到北京城下。”
“哎”蘇三娘想想也是,嘆了口氣,把腦袋縮了回去……
兩個小時之後,全軍終於渡完,王楓一聲令下,向北行進,其中俘虜每五人以繩索綁在腰上串成一串。凡有私解繩索者,五人皆殺,凡有倒地不起者。另外四人不殺掉,同樣五人皆殺!
由臨清到北京,雖然只有八百多裡,但過了漳衛河便是直隸,是清庭的核心所在,途中須經過深冀景三州,再過保定。在白洋澱上游渡永定河北上,纔是真正入了北京的範圍。這也是王楓不願以騎兵追趕的重要原因。
可全軍北上又有不同,趁着僧格林沁部與勝保部被全殲,清庭兵力暫時空虛之時,繞重要城池。揚長而過,清軍根本不敢出城截擊,民盟軍平均以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於三月初六繞過了北京西南的豐臺大營,距外城永定門僅二十餘里的路程!
整座大營都是營門緊閉,號角陣陣,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倉促之間卻沒法組織兵力出擊,只是雪片般的急報一封接一封送往北京。要知道,近三萬人馬,幾百輛車浩浩蕩蕩可不是開玩笑的!
同樣也由於僧格林沁部與勝保部被全殲。民盟軍的行軍速度又異乎尋常的快,一般過了城池,守軍纔會派出信使,但又不出意外的被殿後的特種戰鬥截殺,所以北京城裡上上下下不知道民盟軍北上的消息,仍是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接近正午。福興正託着個鳥籠子,搖頭晃腦唱着小曲。還時不時吹兩聲口哨逗逗鳥兒,生活悠哉悠哉,他在秘密回到北京之後,宣稱自己是趁民盟軍不備,尋機逃了出來,並且在全家的參詳下,說的有鼻子有眼,朝庭雖然懷疑,卻無實證,拿他也沒辦法。
咸豐曾下旨追諡福興爲領侍衛內大臣與正白旗都統,這倒好,人活着回來了,鬧了個大烏龍,還討要官職,咸豐很不情願,可是旨意是他自己下的啊,只得採了折中之法,授福興並列領侍衛內大臣與正白旗副都統!
雖然不盡如意,但也算是高升了,這段日子以來,福興溜鳥、逛戲院,逛窯子,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大少爺!”這時,一名僕人跑入花園,打了個千道:“外面有個人要見您。”
“什麼人?”福興頭也不回,吹了兩聲口哨,逗了逗鳥。
“這個”僕人摸了摸腦袋,很爲難的說道:“不認識。”
福興頓時臉一沉,喝斥道:“不認識傳什麼傳?我們家哪是隨隨便便一個阿貓阿狗就能進來的?沒個規矩,去去去,叫他滾!”說着,還連連揮起袖子。
按道理說,福興趕人了,就該回去告訴不見,可是僕人收了人家五十兩銀子啊,收錢辦事,最起碼的職業道德還是有的,只能心一橫,吞吞吐吐道:“大少爺,他說他是蘇州來的,您一定會見。”
“嗯?”福興心肝猛的一提,從南京到蘇州,被俘的經歷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也是他的人生污點,他永遠都不想再和民盟軍方面有任何牽扯,卻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僅僅蘇州兩個字,就讓他心神不寧,不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恐怕連睡覺都不安穩。
福興強作神色不變,喚道:“帶他進來,不要讓別人知曉。”
“喳!”僕人施禮離去。
福興再沒了溜鳥的心情,揹着手來回走動,僅僅幾分鐘,對於他竟是如此的漫長,好不容易,花園入口處進來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一襲清朝士紳裝扮,二十來歲,不急不忙的踱入花園,拱了拱手:“福大人別來無恙?民盟軍信使李定國特來拜會。”
福興的面色再也控制不住的劇變,如做賊般的向左右望了望,確定花園裡沒別的人,才低喝道:“你你怎麼敢來北京?莫非不怕本官將你碎屍萬段?”
福興明顯是色厲內茌,歷來心裡有鬼被揪住小辮子的,不怕敲詐勒索,怕的是反覆勒索,永無休止。
果然,李定國不急不忙道:“我們王司令在北京城外,半日之內不見李某歸隊,嘿嘿那可不好說了。”
“什麼?”聽說王楓來了,福興腿一軟,差點跌到地上,好半天才定住心神,怒道:“你們究竟要做什麼?有完沒完?我們家欠了一屁股債都不知道怎麼還,哪裡再來的銀子?”
“福大人莫急!”李定國微微笑道:“我們民盟軍最講信用,既然收了錢,自然不會爲難福大人,這一次是有事請福大人幫忙,我們王司令有親筆信給您。”說完,從懷裡掏出封信遞了過去。
福興一聲不吭,接過信抖開一看,瞬間面色煞白!
王楓在信裡交待了前因後果,親率主力馳援,於臨清城下全殲僧格林沁部與勝保部四萬餘人,俘綿愉、僧格林沁、勝保、哲裡木與卓索圖二位蒙古王爺及以下旗人四千餘衆,請福興即刻稟明咸豐,以俘虜交換李開芳、林鳳祥等一衆太平軍戰士,地點在永定門外!
福興拿着信,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不能言語,他不認爲王楓是在吹牛逼,這隻能說明民盟軍的兵威已無可阻擋!
“福大人,如何?”李定國見福興不吱聲,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福興回過神來,魂不守舍的說道:“髮匪不,長毛定於今日午時三刻於菜市口處斬,其中林鳳祥與李開芳凌遲,只怕趕不及了啊!”
李定國臉一沉,催促道:“現在距午時三刻還有一個小時,王司令託李某帶個話,只要福大人辦好此事,民盟軍將永不打擾福大人,請福大人抓緊時間,入宮面見咸豐!”
“我盡力便是!”福興能聽出李定國言語中的威脅,那就是辦不好走着瞧,只能無奈應下。
“有勞福大人費心,告辭!”李定國拱了拱手,快步離去。
福興不敢耽擱,當即換上朝服,策馬直奔紫禁城,他是領侍衛內大臣,可以直接入宮面聖。
北京城因爲戒嚴,人並不多,這恰好方便了福興,與此同時,咸豐也悠閒的很,與恭親王奕訢和賢親王奕譞正品着茶,這是他的六弟與七弟。
前兩日,察哈爾綠營與團練押送以林鳳祥、李開芳爲首的髮匪四千餘人入京,並帶來了擊斃其餘匪衆兩萬,僧格林沁、綿愉正會同勝保近五萬大軍圍攻困於臨清的蘇三娘部的好消息,咸豐龍顏大悅,難得的給自己放了幾天大假。
“皇兄!”奕譞拱了拱手:“料來不出數日,僧王爺將會再度押送髮匪入京,這真是天偌我大清啊!”
“誒”奕訢擺了擺手:“七弟莫要大意,髮匪孤軍深入,敗局早定,無非是時間早晚罷了,我只擔心南方啊,洪楊二逆佔據江寧,西征軍連下安徽江西,更可慮的,是盤踞在蘇鬆太常的短毛,這纔是心腹大患,近幾月來,朝庭收入銳減,府庫已入不敷出了!”
維持一個政權運轉,錢糧是基礎,往日僅蘇州一府的賦稅就佔了朝庭收入的十分之一,這部分錢已經沒了,再加上被民盟軍與太平軍分別佔據的松江、常州、太倉、鎮江、揚州和江寧,僅這六個州府,大清朝就損失了兩成賦稅,另外還有安徽、江西、湖南,這三個省最少得占上一成半!
同時,影響還不僅止於此,由於槽運斷絕,浙江兩廣的賦稅只能改走海路,但海路風大浪急,朝庭短時間內沒法徵集到足夠的海船,嚴重影響到了輸送效率。
並且漕船走海路有極大的漏洞,大海一望無際,不比運河就三五十丈的寬度,船出了海根本找不到,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了多起漕船在海面沉沒的事件,損失了上千萬兩銀子。
其實怎麼回事朝庭清楚,錢糧給主事官員貪了,卻死無對證,船沉入大海如何打撈?根本沒有辦法,使朝庭的錢糧缺口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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